第26章 別用自己打比方,晦氣
待小林縣令趕回來,已是下午。
他滿頭是汗,拿著手裏的幾頁紙張,撲通跪在了李錦麵前:“下官辦事不力,請王爺恕罪。”
那張紙上,寫著有關於連姑娘生前的一切人際往來,寫著她平日接觸誰,去哪裏,幹過什麽。
隻是查了一整天,依然隻有寥寥幾句話。
就像是這個連姑娘,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完完全全和整個小林縣的其他人脫節了一樣。
但李錦並不覺得奇怪,他站在那,沒有接小林縣令手裏的紙,隻是點了下頭,不疾不徐地說:“確實辦事不力。”
小林縣令痛心疾首,額頭點地:“稟王爺,下官查了一整日,卻沒能在受害人的關係網中,發現什麽有價值的線索,下官甘願受罰。”
查不出來就對了。
小林縣人口不多,經濟又差,整個衙門一窮二白。
縱然小林縣令盡心盡力,可目標卻是一個明顯比衙門更有財力的網,實在是太難為人。
李錦思量了片刻,拿起他手裏的紙張,粗略地看了一眼:“案子尚未完結,你戴罪立功吧。”
聽到這話,小林縣令連忙直起腰杆,專注地聽。
“本王聽聞連姑娘的丈夫去年病死了,本王要你將她那亡夫墳塚找到。”李錦挑眉,睨著小林縣令的麵頰。
“下官得令!”他趕忙起身,退了幾步,轉身就召集好衙役,兵分三路,出去尋那墳塚去了。.
一堆人浩浩離開,李錦才回頭,恰好對上金舒欲言又止的神情。
她這副模樣,李錦每天都能看見。
他一聲輕笑,合上手裏的紙頁,挑著眉吐出來一個字:“問。”
金舒抿了抿唇,遲疑了片刻說:“門主真覺得,她家男人死有蹊蹺?”
“……”李錦雙手抱胸,點了下頭。
說是蹊蹺,不如說是一種直覺,一種“這件事絕不是麵上看起來那麽簡單”的直覺。
劉阿婆不同尋常的反應,支支吾吾的模樣,更像是為他這個蹊蹺的判斷,增添了佐證。
“你有沒有想過這種可能,連姑娘因為生活艱苦,為了改嫁而毒死自己的丈夫,好讓那劉老太給她介紹個富商?”
李錦頓了頓。
“亦或者,有沒有想過另一種可能,連姑娘會不會無意間撞破了劉老太發家致富的秘密,所以被劉老太花錢雇凶,殺人滅口?”
李錦笑盈盈地看著倍感驚訝的金舒,不疾不徐:“我還有很多種猜測,這些隻是其中一部分,而這些猜測,都需要先生你,幫我一一檢驗,逐個排除。”
聽完他的話,金舒半晌才合上嘴巴,她豎起大拇指,發自肺腑的感慨:“王爺,你真的好厲害!”
她說得情真意切,讓李錦的心頭咯噔一下。
他蹙眉,目光別向一旁,口氣十分嫌棄:“一個大男人,別露出那副模樣,瘮得慌。”
說完,抬手揉了揉自己的鼻梁根,一聲輕歎。
這世上,怎麽就會有這種,毫無自知之明的女人啊!
時間如水,兩個時辰一晃而過。
小林縣令雖然在查人際關係上沒有天賦,方法也古老,但是在找被害人丈夫的墳塚時,人海戰術顯然超常發揮了效力。
這麽短的時間,竟還真就給找到了。
那墳塚距離中心現場其實不遠,劉阿婆根本不存在想不起來,亦或者忘記的可能性。
從她家院子往西看過去,甚至還能瞧見那不遠處的墳頭墓碑。
此刻,小林縣令帶著一行人,站在這墳包邊緣,麵麵相覷,不知道李錦找這個東西到底是要幹什麽。
就見李錦抬眼望天,睨了下一裏地外那隱約可見的案發現場。
他抬手,指著這個小墳包,斬釘截鐵地說:“挖。”
眾人一驚,十分錯愕。
就算是靖王李錦,平白挖人墳塚,這事情也未免不太合適。
隻有小林縣令,聽到他這麽直白的話,一把拿起鐵鍬,帶頭挖了起來。
金舒站在一旁,無比震驚。
她掃了一眼淡定的李錦,走到他身旁小聲問:“門主有幾成把握?”
若是沒有個正當的理由,現下這做法,可就太草率了。
卻見他似笑非笑地應聲:“先生要幾成把握?”
金舒被他這一句反問給問懵了,皺著眉頭,不知如何回答。
“先生有此疑問,合情合理。”半晌,李錦看著漸漸顯露出的棺槨,睨了她一眼。
見她仍舊一臉迷茫與疑惑,憋著笑,往她耳旁湊了湊,神神秘秘地吐出來幾個字:“我有線報。”
真棒,又是線報。
金舒尬笑兩聲,心頭給他翻了個專屬白眼。
她就不明白了,這人哪裏來的這麽多的線報。
她也不明白了,線報這麽強大,怎麽就不能直接把凶手給點出來呢?
仿佛看穿她的想法,李錦笑盈盈地解釋:“不是什麽情況都有用。”
就算他這麽說,金舒也實在難以平靜,歪嘴冷笑了一聲,別過頭不理他了。
隨著挖掘的深入,棺材的蓋子被打開,內景赫然呈現在眾人的麵前。
這便到了金舒出活的時候,她係好綁手,往裏探頭一望,隻一眼,便讓她愣住了。
白骨化得好快,而且,額頭上有一塊不同尋常的痕跡。
她先是仔細確認了棺材的材質,而後才沿著墳塚的邊緣,小心翼翼地下到棺材裏。
這死亡已經一年多的男人,在棺槨中呈現一副白骨化的模樣,比尋常棺槨埋葬的腐敗速度要快。
金舒看著眼前的這具白骨,輕聲道:“得罪了。”
說完,她才俯身抬手,托起頭骨,將方才瞧見的一處星芒裂痕,仔細看過去。
“骨質較硬,身亡的時候正值壯年。屍體成白骨化,死亡時間大約一年以上。”
她放下頭骨,稍稍往後退了退:“頭骨不正常發黑,脊椎,胸骨發黑至骶骨……我大膽推測,生前有一段持續的慢性中毒時間。”
說完,她抬起頭,看著蹲在坑邊,一臉肅然的李錦。
見他全神貫注,才接著說:“但,致命的傷痕其實是在這裏。”
她指了指自己右邊眉毛往上兩指的位置:“顱骨骨折,呈星芒狀挫裂創,創緣不整齊,呈細微齒狀,創壁凹凸不平。”
金舒斬釘截鐵:“他殺。”
此刻,李錦才抬眉,瞧著她手指落下的位置,伸手用扇子將她的手指撥開,十分嫌棄:“別用自己打比方,晦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