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滿口謊言

挖出來。

金舒聽到李錦說要挖出來看看的時候,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看瞧著李錦笑意更深,而劉阿婆麵頰更白之後。

金舒將自己因為詫異而半張著的嘴,乖乖地閉上了。

她不得不佩服李錦察言觀色的水準。

金舒覺得若是自己來問,定然是沒辦法如他這般,一步一步的,將問題引導到這個看似八竿子打不著的地方來,並且還真的問出了古怪。

眼前這個劉阿婆,是死者連姑娘在小林縣關係最密切的人了。

連姑娘丈夫病故的時候,無人能求助的她,除了找這個劉阿婆幫忙安葬之外,也尋不到第二個人。

於情於理,劉阿婆都不應該想不出來,連姑娘的丈夫葬在了哪裏。

可麵對這個問題,劉阿婆猶猶豫豫,支支吾吾,又瞻前顧後地琢磨了許久。

就這副模樣,要說當中沒點貓膩,還真不能以理服人。

三月末的春分時節,這五十多歲的劉阿婆,額頭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前後不知過了多長時間,李錦麵前的茶盞已涼,她才磕磕巴巴地開了口:“哎呀……官爺,我年紀大了,是真想不起來在什麽地方了……”

劉阿婆那六神無主的模樣,幾乎將“我在說謊”寫在了臉上。

李錦神情自若地抿了一口茶,笑著起身同她頷首致意:“老人家,該問的都問完了,多有打擾,告辭。”

眼見李錦大步要走,劉阿婆遲疑片刻,趕忙追出去兩步:“官爺留步!”

院子裏,正午的陽光之下,李錦回身瞧著追出來的劉阿婆。

她諂媚地笑著,哈著腰問:“敢問官家是哪裏的大人啊?來我們小林村舟車勞頓,又在哪裏歇腳啊?我這有幅名家字畫,我這老婆子不識貨,放著也是浪費,不如贈予官家,如何啊?”

李錦瞧著她目的不純的模樣,一聲輕笑:“告辭。”

說完,頭也不回地大步而行。

在看人這件事上,李錦一向是相信自己的眼光。

這個劉阿婆,滿口謊言,事情的真相,恐怕和她說的完全是兩個模樣。

世間好人多,汙穢的靈魂少有,但遇到一個,那由內而外發散出的惡臭,仍能被他精準地捕獲到。

而這個劉阿婆,算是其中之一。

回去的路上,李錦在林子裏掃了一眼周正:“交代你的事情,問出來了麽?”

周正一臉為難,尷尬地搖了搖頭:“那小孩紈絝得很,軟硬不吃,非要讓屬下用這貼身的佩刀跟他換。”

實屬意料之中。

李錦笑著點頭:“在他眼裏,你這六扇門的第一刀,恐怕也不值幾個錢。”

“不可能。”周正詫異的目光,在李錦和金舒的麵頰上流轉一圈:“這刀可是幾百兩銀子呢!”

“不是這意思。”金舒見狀笑起,抬手擋了一下自己的嘴角:“那劉老太太不缺錢,手腕上一隻透綠的翡翠鐲子,屋裏珍珠寶石的,連喝茶的茶盞都是唐花釉瓷,還是上品。”

她連連咂嘴搖頭:“加起來,可能比門主黑了我那一頓飯的價格,還要高。”

李錦腳下一停,回眸瞧著她:“我可是出了八厘的利息,先生莫要喊虧。”

聽著他們這一來一回的話語,周正是真懵了,他半信半疑地回頭又看了一眼。

目光所及,確實是土坯牆,確實是破柵欄,整個房子搖搖欲墜,仿佛風雨一來,就要散架。

見他不太信,李錦調侃:“周大人,她可是比你有錢。待客用的新茶,都是上好的明前龍井,本王都舍不得拿出來喝。”

一個五十多歲,靠種地維生的村婦,是怎麽弄到這遠超她能力所及的財富?

這件事在眾人的心頭上,畫了一個大大的問號。

在周正仍沉浸在明前龍井的震驚裏,金舒和李錦一前一後,慢慢悠悠地往小林縣的縣衙走去。

“看那劉阿婆的樣子,她似乎經常招待貴客。”金舒說,“就很奇怪,總不會是依靠賣那些自家種的綠色蔬菜,認識的貴客吧。”

“奇怪的可不止這一點。”李錦合上扇子,“我問你們,方才可曾聽到呼救聲?”

他停下腳步,立在林子當中,回過頭指了指劉阿婆院子的方向:“來之前,我讓雲飛在我們進屋之後,吼幾遍救命,你們有誰可曾聽到?”

眼前,周正和金舒麵麵相覷,搖了搖頭:“沒有。”

“我也沒有。”他繼續往前,邊走邊說,“這兩個院子之間,雖然相距不遠,但樹木繁茂,道路迂回,傳聲極差,聽不到就對了。”

“就算聽得到,這距離,她一個老婆子趕到的時候,也不會正好見到一個剛剛成型的現場,倒是很有可能和凶手正麵撞上。她卻說連個人影子都沒看見,並且還十分肯定,受害者在她趕到的時候,已經沒了呼吸。”

李錦的黑扇,一下一下敲著自己的手心:“就像是,她專門算準了時間,隻是來看一眼的一樣。”

案子至此,已經從原本的軌跡上偏離的出來,仿佛連姑娘的死,背後牽扯著一個巨大的謎團。

眼前的層層迷霧,燃起了李錦探究真相的強烈欲望。

他享受著抽絲剝繭的過程,並期待著撥雲見日那一刻的到來。

這巨大的成就感,在很多年裏一直推著他不斷向前,一直推著他走向真相。

回到縣衙,李錦脫下外衫,拋給一臉詫異的金舒。

他抬手做著擴胸運動,頭也不回地衝周正道:“來比劃比劃。”

周正什麽也沒問,隻應了一聲“是”。

他太了解這個男人了。

當年馳騁沙場的時候,便是爭強好勝的主,對各種各樣的挑戰充滿了**。

就算入京之後卸下戎裝,骨子裏也依然那熱血戰神的模樣。

而今遇上這令他血液沸騰的謎題,想要活動活動筋骨,也合情合理。

隻是金舒就沒有周正那麽淡定了。

她抱著李錦的外衫,看著他從一旁的衙役手中隨便借過一把唐刀,在手中轉了幾轉。

下一刻便正對周正,擺出一副將要出擊的態勢。

霎時,寒芒奪目,劍氣如風,那般身姿,凜冽霸道。

君不見,金戈鐵馬勢如虹,君不見,舞刀喚龍嘯蒼穹。

金舒愣在那裏,呆呆看著眼前那白衣男子。

這竟然是她跟在身後,那個一直將淺笑掛在臉上,優雅喝茶,一副閑散、紈絝模樣的靖王李錦?

焉地,她憶起尚在定州的時候,劉承安曾經講過。

說這靖王李錦原本是馳騁疆場的戰神,不知什麽緣由,放下兵權回了京城,非要做一個閑散王爺。

她看著手裏的淡金色常服,微微蹙眉,參不透其中玄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