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銀杏樹下憶往事

那家夥聽到那些離譜的傳言,隻怕要吐血三升。

“恭王一聲令下,十萬玄羽軍圍著侯府,隻為接王妃回府....”

“恭王暗戀沈家大小姐多年,見她被侯府欺辱,立即怒發衝冠......”

“不好了王爺,王妃嫁人了.....什麽,快去給本王搶回來!”

.....

正如她所想,此刻的顧宇極,聽完玄五繪聲繪色地回稟,險些一掌拍死這貨。

“......王爺,屬下還找到了幾家書坊,它們出了幾冊密傳,全都是您和沈家大小姐的故事,那寫的真是纏綿悱惻,看得屬下都差點信了。”

“還有,好些人都說親眼瞧見您衝進侯府,將沈家小姐抱出,還說什麽天涼了,要讓侯府覆滅。”

“......”

顧宇極一噎,盯著玄五的臉多了幾分殺氣。

隱在暗處的玄一衝玄五使了好幾個眼色,奈何這貨說得眉飛色舞,根本沒瞧他。

“燒了,把這幾家書坊給本王燒幹淨了!”

“還有那家茶樓,燒的渣都不許剩!”

顧宇極氣得想笑,這不過一早上的功夫,他就從“玉麵閻羅”變成了“癡情王爺”?

莫非這些年他殺的人,砍得腦袋都白砍了?

還是說京都太平了許久,大家似乎已經忘記了他的赫赫威名?

正惱火,玄三從外頭進來,先給顧宇極行了禮,而後稟報道。

“主子,宮裏頭傳來話,太後娘娘想在您的婚事上做文章。”

說罷,將太後與宮女的對話一字不差地複述出來。

而那句“一個賤婢生的奴才子,配一個醜陋粗鄙的草包”這句話,令顧宇極冷了眸子。

他的母妃當年的確是使了手段,趁興文帝醉酒爬上了龍床。

但後宮中的宮女妃嬪,誰沒使過手段?

為何獨獨她母妃被太後針對,記恨許久?

還不是因為,那日正好是清明過後,到了帝後合榻的日子。

而恰好那段時間,帝後不和,還是皇後的太後,因為謝二叔科考舞弊案被罷官貶謫,急需尋找機會,向興文帝求情。

可這麽一耽擱,謝二叔就自盡在了牢中,其中蹊蹺另說。

但太後卻把這事兒記在了,爬了龍床得意洋洋的顧宇極母妃身上。

加之,他母妃本就是太後宮中的三等宮女,這下子更是火上澆油。

當時許太妃與太後在後宮鬥得你死我活,因這事兒,恥笑太後良久,氣得太後大病一場。

如此,太後自然恨死了他母妃。

隻是,興文帝子嗣不豐,他母妃一次便懷了他,於是在興文帝的幹預下,他和她母妃才不至於一屍兩命。

但......

顧宇極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腿。

有時候,他甚至想,若那時候便無知無覺地死了,倒也安逸。

隻是,命運弄人。

顧宇極抬頭,望向窗外的銀杏,似忽然來了興致。

他緩緩推動輪椅,沿著鋪好的斜坡自屋內而出,來到院中的銀杏樹下。

這是棵古樹,三人合包粗細的樹幹上,散開的枝葉,將偌大的庭院遮蔽。

秋日的陽光自葉縫中灑落,斑駁的樹影隨風搖曳。

一陣風輕輕吹過,金燦燦如元寶似的葉片,披著點點陽光,在空中飛舞旋轉,翩躚舞動,漸漸落下。

如今正是它最美的時候。

一片俏皮的銀杏葉,打著卷飄向顧宇極,

他伸出骨節分明的手,任由這片金黃墜入掌中。

顧宇極撚起幹燥的葉杆,碾磨旋轉,眼線卻漸漸渙散。

同一棵樹,卻在不同的季節,發生了不同的故事。

那時是大興多少年來著?

是了,是大興八十一年的冬天。

那個冬天,似乎,格外的冷。

皚皚白雪將皇宮金黃的琉璃瓦覆蓋,就連日晷上,也結著一層厚厚的冰。

六歲的他被太監推著,剛從書房出來,就被幾個皇子堵住了。

他們笑著,都笑的十分好看。

皇家的子嗣,各個容貌都是不差的。

可他隻覺得那笑,在他的記憶裏,太過冰冷。

“顧宇極你今兒是不是特別得意?”

“哼,太傅那麽誇他,自然是得意的。”

“一個奴婢生的下賤東西,也配合我們一起讀書,真是惡心。”

大皇子冷笑著,抱臂看著顧宇極,仿佛是看見了什麽惡心的東西。

二皇子卻推了推他笑道。

“可別這麽說,如今人家功課比咱們好,日日都得太傅讚揚,說不得哪日就入了父皇的眼呢?”

"到是咱們就得好好巴結著他了,你現下得罪他,他心裏指不定怎麽記恨咱們呢!"

大皇子被激怒,指著顧宇極罵道。

“他敢,下賤的東西,也配得父皇喜愛!”

四皇子隻比顧宇極小四個月,但出自許貴妃的肚子,平素跋扈,但最怕的就是他母妃。

而許貴妃對他的功課最為上心,所以,四皇子最想得太傅誇獎。

奈何,顧宇極總是壓他一頭。

他如何能不厭惡?

見大皇子發火,他笑嘻嘻地道。

“大哥,別這麽大火氣,他就是個瘸子,就算得了父皇幾分關注又如何,永遠都不可能和你比的。”

”再說了,他可是鴻運道人批下孤星命格的人,父皇怎麽可能會喜歡他?“

這麽一說,其餘兩人臉色稍霽。

但是,四皇子話風一轉,冷冷地道。

”雖然父皇不可能喜歡他,但是有這麽個東西天天在咱們跟前晃來晃去,也著實心煩。“

他轉了轉眼珠,瞧向遠處太極殿外的日晷,笑道。

”今日他不是得了太傅誇讚,那咱們不如給他送份大禮恭賀一番如何?“

大皇子臭著臉不耐煩道。

”就你話多,有什麽主意就快點說,再遲了,待會兒母妃們又要派人來催了。“

”就是,老四你主意最多,快說說,今日怎麽玩?“

三人早已欺負慣了顧宇極。

以往什麽樣的手段沒有玩過?

弄壞他的輪椅,讓他在地上爬著鑽褲襠;捉了蛇蟲塞在他的衣領裏,看著他被啃咬得渾身是傷;

把他吊在禦花園的假山裏,到天黑才被宮人發現救下來;將他推進池子裏,看著他快淹死,才命宮人將他撈起......

他們誰心氣不順了,就會拿他出氣,但因為每天早上都要跟隨太傅讀書,太傅又喜顧宇極,所以他們也不敢在他臉上留下過於明顯的傷痕。

”我瞧著今日這麽冷,不如帶他去曬曬太陽吧。“

四皇子說完,轉頭看向低著頭的顧宇極。

”三哥,聽說你身上帶了寒毒,最是怕冷,當然是要多曬曬太陽才暖和。“

顧宇極不說話,安靜得仿佛一根木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