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好一個渣父
“你讓她進來吧。”
“是。”
逾時,一抹窈窕嬌小的身影緩緩地走入眾人的眼簾之中,來人穿了一襲水藍色的簡單羅裙,一頭黑色青絲一半完成了一個圓髻,另外一半披泄在纖薄的肩頭。
映襯著那張素淨白皙的小臉,五官秀麗精致,眉眼更是清澈如水,明亮如月。
“見過父親。”
她落落大方的彎腰行禮,額前細碎的劉海也順勢遮住了少女眼裏的複雜情緒。
一時間,眾人看呆了。
眼前這恍若仙子下凡的絕美少女是誰?
算起來,燕父已經有七八年沒有見過燕玲了。
他的印象中小姑娘應該是又黃又瘦一副營養不良的樣子,性格陰沉又木訥,遠遠比不上嘴甜會哄人的芳兒。
可如今一看,反而是燕玲更為出眾,即便她此刻穿著廉價不過的粗布麻衣,連一件像樣的裝飾都沒有。
而燕芳和朱氏兩人更是滿臉訝異,這……真是燕玲嗎?
除了那張熟悉不變的臉,她給人的感覺完全不一樣,恍若脫胎換骨了一般。
朱氏一看到這張臉腦海裏就不由得想起了那個她這輩子最討厭的人,對燕玲的態度自然也就冷淡了起來。
“你來做什麽?”
這語氣,好似她不該出現在這裏似的。
燕玲深吸了一口氣,強忍著內心的酸澀,看向了坐在首位上的中年男人身上。
他看上去約莫有四十五、六歲的模樣,一襲泥金色的直綴圓領長袍,外罩著藏青色印花寬袖長袍,額頭上帶著黑色四方帽,麵容還算儒雅,留著長須更其顯風度成熟。
這便是原主的父親燕懷。
看到他的第一眼,燕玲的心裏便很快得出了一個結論——妥妥的渣男!
後者似乎也很不習慣她這直勾勾的打量,幹笑著咳嗽了一聲詢問道:“聽聞你上個月剛出閣。”
“是。”
“為夫不知,我那女婿是……”
不待燕玲開口,朱氏生怕她亂說一通,搶先回答了這問題,“老爺,燕玲年初就十五歲了,尋常人家的女子都十三便開始相看人家,就連芳兒都是十三就定了親。”
“眼看著玲兒都及笄了還沒音訊,您又久在外麵不回來,所以我隻能操心一點給她辦理這終身大事。”
她一臉邀功的嬌嗔一哼,紅唇一張一合,繼續道:“女婿叫陸灝,是桃花村人士,為人正直一身武藝,是個獵戶。”
聞言燕懷愣住了片刻,喝茶的動作都停頓了下來,“獵戶?”
“這……”
盡管燕玲隻是他一夜風流的產物,可到底也是他燕懷的女兒,燕家的二小姐。
這般姿容,雖是出身低了一些,可要嫁個門當戶對的富家公子做妾也是可以的。
要知道聯姻也是商業合作之前的一種手段。
如今卻是被她草草地嫁給而來一個獵戶,豈不是浪費而來這大好的資源!
燕懷的表情明顯不悅,目光中帶著責備的意味,燕玲見狀唇角勾起了一抹冷漠的笑容,她可不相信這連自己女兒都認不出來的渣男會真心為原主著想。
多半,是在惋惜她身為燕家人的最後一點利用價值。
“父親不知,那陸獵戶比女兒足足大了十一歲,還有一三歲小兒。”
燕芳眼珠一轉看了過來,美目一凝,帶著警告意味的聲音響起,“燕玲,你別不識好歹,別忘記你隻是一個下人生的下人,還真當自己就是主子了。”
“陸獵戶配你不是剛好嗎?我娘勞心勞力的為你主持親事,你還敢心生抱怨?”
燕玲似笑非笑的看了回去,最後竟朝著朱氏彎腰行了一禮,這般鄭重的舉動讓後者一時愣住,這小賤人葫蘆裏賣什麽藥呢?
下一刻,大廳裏響起了少女清麗如黃鸝般的聲音,“不,燕玲並沒有心生埋怨,盡管主母五兩銀子就將我嫁給了陸獵戶,也沒有任何嫁妝。”
她故意說得很慢,眼角的餘光注視著燕芳和朱夫人越來越黑的臉,心情大好。
“你!”
朱夫人氣得玉指一橫,瞪大了銅鈴似的杏目看著千嬈,卻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她心虛的縮了縮脖子,下意識的瞥了一眼身旁的男人。
就在這時,燕玲竟又話鋒一轉,“不過我還是要感謝主母,現在相公對我很好,孩子也待我如同親娘。”
燕懷隻覺得臉上臊得慌,朱氏這些年寫給他的信裏根本沒有提及燕玲,都是在誇燕芳的成就。
張了張口卻不知道該和燕玲說什麽好,畢竟他們之間雖是父女關係,卻是陌如路人。
倒是燕芳冷哼了一記,她總算是明白了,“燕玲,你今日特意挑父親回家的日子前來莫不是就是來討要嫁妝的?”
女子的嫁妝一般分為兩部分,一是男方所給聘禮、二是女方父母所饋贈。
燕玲的母親隻是一名下人,死的時候一窮二白什麽值錢的東西都沒有,這點她自己也很清楚。
至於燕家,她更是沒有想過。
但是有一樣東西,是她應得的!
想到這,燕玲直起了脊梁,灼灼明亮的目光無所畏懼的對上而來朱夫人的恨意。
“不,我不是來討要嫁妝的,而是——來討要酬勞的!”
“你說什麽?”
酬勞???
這一下,就連燕懷都一臉迷茫,緊接著便聽到了燕玲哽咽的哭腔在耳邊響起,“自我有認識以來,每天都是在廚房和針線房幹著最苦最累的活。”
“就算是下人,一個月起碼都有月錢拿,而我卻是分文不沾身。這一晃八年過去了,難道我不該要酬勞嗎?”
在原主的記憶裏,姨娘死之前她尚且還能輕鬆一二;可李姨娘死後,年僅六歲的她還不到成人的腰部高便得每日早起的去廚房燒火。
稍大一些之後,漂洗和刺繡縫補這樣的活計也是丟給她來做。
燕家根本沒有把她當小姐培養,而是在當一個下人使喚,還是等級最低的粗等丫鬟!
除非是有什麽重要場合需要她露臉,朱夫人才允許她穿上華美的衣服亮一下相,過後立刻將她打回原形。
這些,燕懷從不知道。
因為朱氏在他的麵前都隻展露出自己溫柔賢惠、寬容大度的一麵。
今天若不是燕玲哭著說出了實情,他或許會一輩子沉溺在發妻偽裝的麵具之中。
“燕玲,你說的都是真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