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大乾王朝
蟲聲啾啾，夜色越發濃厚，海風吹著野草，忽然有淒清幽秘之意。
穆思淵一直在沉思，望著遠方不覺微微眯起眼睛，像是擔憂，又像是在為難。
巫零還在思考整件事情，她忽然想到一事，轉頭同慕白說道：“抱歉，關於虎符之事，我沒與你提前商量就擅自做了決定。”
慕白道：“她數次救過思淵，方才又救過我，也未曾想傷害於你，如果是我，也不會與她相爭，去害她性命。”
巫零“嗯”了一聲：“她雖身在‘暗衛’，雙手染滿鮮血，卻是我們之中心性最單純之人。”
慕白點頭：“交朋友這件事對殺手來說，隻會多出軟肋，讓自己陷於危境。”
巫零忽然覺得他變了許多，這段時日以來，他已敞開心扉，不再頻繁地偽裝隱藏自我，變得更加真實，也變得懂得為朋友考慮。
追其緣由，大約還是信任。
巫零想到這裏，默默為慕白高興起來。
天邊星光暗淡，連接著幽邃的深海，暗沉得讓人覺得越發壓抑……
穆思淵回神後垂下腦袋，長長歎了一口氣：“也不知盛京如今怎樣了？”
巫零知他心中所慮：“思淵，你不用太擔心，虎符失竊絕非近年來的事情，至少過了二三十年。”
穆思淵一怔：“你怎麽知道？”
巫零解釋道：“冷華霖曾說，冷家祖傳三尺鐵箱，隻有‘紅玉海藻’才能將其打開。這句話顯然在撒謊，‘紅玉海藻’鑄造於二十年前，既然能成為鑰匙，那麽鐵箱應該也為同一人、同一時間鑄造。所以鐵箱並非冷家祖傳之物，而是由鑄劍師邢西揚留下來的。”
慕白點頭：“邢西揚是三十年前來到反魂島，在此閉關十年才造出‘紅玉海藻’，同時死於二十年前，所以鐵箱及其所藏之物，定是發生在此前後。”
穆思淵恍然而道：“我想起來了……近二三十年來，邊境不安，多國紛爭不休，薛將軍屢次進言出兵征討，卻未見過陛下下旨，想必他早已遺失虎符……”
“那麽問題來了，”巫零眸色一動，“皇帝的虎符是如何失竊？朝中近年來是否發生過什麽重大事情？”
穆思淵眼神一閃，忽然心血冰涼。
巫零覺出他神色間的變化，卻並未催促追問。
夜風嗚咽，月光滿路。
雖是盛夏深夜，卻叫三人指尖微微有些涼。
他們前行的步伐也不自覺地停下來，穆思淵望著樹梢上的下弦月，長長歎了一口氣：“對於朝廷之事，就說來話長了……”
在穆思淵的講述中，巫零與慕白漸漸看清了處於濃霧之中的大乾王朝——
一百三十年前，乾大一統王朝，定都盛京，至今已曆十三帝。
四十年前，在朝皇後龐氏擁護年僅三歲的幼子繼位，年號“永煕”。
龐氏稱“少帝”年幼，無力執政，於是開始長達十年專政。三十年前，皇室宗室燕南王及其支持者帶兵反攻，生擒龐氏一黨，廢除少帝，囚於禦監之中，另擁燕南王為帝。
燕南王繼大位第二年，因病去世，其子繼位，三年後崩逝。之後有朝中大臣以觀天象，稱燕南王謀反篡位，終必亡矣，其後人也不得善終。
皇室宗親及大臣聽其言後便不再擁立燕南王後人繼大位，而是在宗親中選擇有能之人。
可沒想到在短短二十多年間又傳了七位帝王，最多在位不超過五年，如今整個皇室宗親裏就隻剩下一位年過四十始終未婚嫁的公主，以及穆思淵父子二人。
巫零聽到此處，不由冷笑道：“皇室血脈凋零至此哪是什麽天象為之，一定是派係爭鬥，密謀殺人罷了。”
穆思淵點頭：“你說得不錯，一共死了六位帝王，三十九位皇室宗親，其中……還有我唯一的兄長。”
他眼中極其少見地露出一絲冰涼。
巫零不禁感歎，這世間的確混亂。
她緩緩道：“邢西揚手握虎符，一定與龐氏一黨有關。”
穆思淵道：“好在龐氏一族已被滅門。”
龐氏一黨真的沒有後人嗎？
如果沒有後人，邢西揚又為何要如此小心謹慎地保護虎符？
巫零瞥了一眼慕白，另想到一件事情：“永煕帝可還活著？”
慕白一怔，目光飛快掃過穆思淵。
穆思淵搖頭：“永煕帝死於二十年前子夜，傳言是被‘黑色貓妖’所殺。”
黑色貓妖？
巫零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怎麽回事？”
穆思淵再次搖頭：“我不清楚案發細節，這二十年來也無人能查，無人敢查。”
巫零又問：“那……永煕帝有無後人？”
穆思淵道：“永煕帝被囚時才十三歲，未曾立後納妃。後來被囚於禦監十年，哪還有這個機會。”
巫零：“……”
她微一皺眉，眼底波光流動，似在思考著什麽。
穆思淵見她問得奇怪：“阿零，你問這些做什麽？難道你們與此案有關？”
巫零看了他一眼淡淡而笑，與此同時，慕白沉沉歎了口氣。
穆思淵立刻會意過來，難得皺起眉頭：“阿零，這可是疑難重案！是要命的事情！”
巫零道：“這世上總有些事情是需要人去做的。”
她的聲音清清淡淡，可她的眼神卻剛烈堅韌。
穆思淵想不到她竟有這份勇敢的心思。
他在驚愣之餘，微微笑了起來：“真是叫人想不到啊……‘貓妖殺人’一案出現後，從未有人坦露過這番心思，第一個說這話的人居然是一個遠在江湖的女俠。”
巫零笑道：“說到底，我還是要謝謝你，你今日所言，解了我不少疑惑。”
“是嗎？”穆思淵最喜歡聽她分析案子，饒有興趣道，“你同我說說，你想到什麽？”
巫零道：“皇帝所持有的虎符一定是在三十年前的政變中遺失落入邢西揚手中，他擁有虎符後，並不打算上交給朝廷，而是計劃將它藏起來，所以他用十年的時間鑄造出鐵箱與‘紅玉海藻’。”
巫零微微一頓，又道：“而在十年後，也就是二十年前，得到部分消息的傅莊主奪走作為鑰匙的‘紅玉海藻’，那時他可能還不知道鐵箱與虎符的存在。但經過二十年的調查，他一定對此案有了新的認識，所以才將玉海山莊的出口連接到反魂島。”
許久未說話的慕白聽巫零講到此處，眸色微微沉凝：“邢西揚的閉關之所在地牢之中，一定是為了避人耳目，隻不過他如此小心謹慎，虎符之事為何還會流傳出去？其中一定還有我們尚未掌握到的線索。”
巫零又想到了龐家。
她不得不深思有關她父親的事情：“‘暗衛’盯上這條線索，說明朝廷早就有所察覺……隻是……虎符代表兵權，兵權代表皇權，他……為什麽要將這個東西委托給傅莊主，留給……莫非……”
她喃喃自語到最後欲言又止。
穆思淵聽得一頭霧水。
慕白卻聽得明白，巫零口中的“他”是指她父親巫政賢，巫零一定是懷疑自己的身份與永煕帝有關。但正如穆思淵所說，永煕帝被囚於禦監之中不可能誕下後人。
可巫政賢為何要委托傅莊主搶奪“紅玉海藻”，並留給自己？
正在三人深思時，地上有黑影一掠，轉瞬便已消逝。
巫零隨即回神，四顧大地，遠處的貓頭鷹“咕咕”啼叫，她忽然發現已經來到反魂樹附近。
慕白想起一事：“沈子瑜上次好像就在這附近忽然失蹤。”
“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