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兄弟之情

潘潯可傳授了許願之法後就去地裏幹活,留下慕白與穆思淵站在反魂樹下對視。

穆思淵忽然大氣也不敢出:“小白,咱們要……合巹成婚?”

慕白語氣無波無瀾地道:“不要。”

穆思淵:“……”

他長籲一口,一顆心又放回原處,他忽然覺得自己有些好笑,竟還在擔心慕白是個“斷袖”,他拍著好友的肩膀,笑出聲道:“小白,這事你怎麽看?”

慕白道:“‘神樹’是假,此事定是人為,其目的是讓人相信反魂樹。”

穆思淵奇怪道:“相信反魂樹?”

慕白點頭:“對,願望其實是一種精神需求,一旦被有心之人掌控,就能為所欲為。”

經由他解釋,穆思淵的思緒也跟著清晰起來:“這件事情就像吸毒一樣,人一旦尋找到捷徑,就會荒廢生活,損失可能更大。”

慕白輕輕一歎:“這裏的人不僅窮困潦倒,還死氣沉沉,一定也是因為這個。”

穆思淵想了想:“可我剛剛見過潘大哥的妻女,的確是活生生的兩個人,並無不妥。”

慕白微微一笑:“可你在此之前並不認得他的妻女,你怎麽就能確定你所見到的兩個人就是死去的那兩個人?”

穆思淵一怔:“你是說……他的妻兒其實已經死了,而我所看到的是別人?”

慕白點頭:“沒錯,死人不可能複活。”

穆思淵奇道:“如果是這樣的話,別人一定會發現破綻。”

慕白道:“反魂島這個地方很特殊,島上無集市,人與人之間的交往也不親密,如果潘大哥的妻女鮮少出門的話,旁人可能根本就不清楚她們長得什麽樣子。”

穆思淵又問:“春檬呢?”

慕白道:“我在給春檬驗屍時,對她仔細檢查過,女嬰確是她親生,但她的夫君胡馭攏卻沒有生育能力。”

穆思淵一驚:“借種生子?”

他有點尷尬地道:“你覺得孩子的父親會是誰?”

慕白朝茅草屋看過去:“青哥能誣陷阿零,說明在胡馭攏和青矽一案中他就在案發現場,如果他在案發現場,那麽他極可能就是凶手,如果他是凶手,他的動機或許就和春檬有關。”

他言下之意是春檬與青哥共同誕下一女。

穆思淵也有類似的懷疑,可他心裏還有一個疑問:“青哥腳上捆著鐵鏈,他根本無法離開這裏,又是如何犯案?”

這也是困擾慕白的問題。

他想了想道:“除非有人在旁協助,或者鐵鏈是假象,要不然無法解釋。”

穆思淵仰天長歎:“可惜一切都是推測,你我並無證據。依照我朝律法,沒有證據就無法定罪量刑,即便是合理懷疑。”

慕白點頭:“判處時肯定要重證據、重調查、不能輕信口供和推斷,不過在這無人管轄之地,談論這些也沒有意義。”

“的確,隻是想不到我大乾境內竟還有這樣一個無人管轄之地,等我回到盛京,我要上稟……”穆思淵欲言又止,慕白靜靜地看著他,片刻後,穆思淵“哈哈”了兩聲。

在那一刻,在他心裏仿佛有無數條毒蛇湧了出來。

盛京危機重重,諸多皇室宗親被殺,他早已難逃生天,能苟活至今實屬幸運。

慕白雖不了解他的過往,但也看得出來穆思淵有難言之隱,不忍他傷心,便換了話題道:“查案吧,再去一趟潘潯可家中,確認我們的猜想,然後去春檬家中,看能不能找到一些線索。”

穆思淵點了點頭:“一起。”

他忽然覺得和慕白之間有種天然的默契,誰也沒有提起,但那份默契就在他們心中,這種友誼讓穆思淵欣喜,也讓他覺得彌足珍貴。

蟲聲啁啾,樹枝搖動。

慕白眼不見沈子瑜,心裏感到不安,身為“暗衛”的她不可能無故消失,也不知她在行使什麽任務。

穆思淵覺察到沈子瑜不見了,原本很是擔心,可細想沈子瑜的身份,便沒有多說。但見慕白臉色不佳,他取下腰間的羊脂白玉,塞入慕白手裏:“如果你與阿零打算入京,這東西或許能幫上忙。”

羊脂白玉上麵的朱雀圖紋在陽光下浮起絢爛的彩色。

慕白卻反手塞還給他:“我已連累阿零,不想再牽連旁人。再說你家室複雜,牽一發則動全身,切勿管我的事情,以後不要再管這種閑事,以免耽誤了自己。”

穆思淵明白慕白的意思,他如今的處境也不算好,隻是不幫朋友讓他難安。穆思淵握著羊脂白玉,喃喃道:“難得交幾個知心朋友,不想未來竟會如此複雜。”

慕白看著他,眼底的神色溫潤起來,“思淵,你是個好朋友……”

他自幼沒有什麽朋友,一個巫零,一個穆思淵已經讓他覺得自己幸運至極。

穆思淵見他神情灼灼,像是記起了什麽突然道:“小白,你不會真的有斷袖之癖吧?”

斷袖之癖?

“你說呢?”慕白眼底閃過一絲促狹的笑意,伸手抬起他的下顎,差點摸到他的唇瓣。

穆思淵臉色漲得通紅,立刻躲得遠遠的,羞澀道:“那個、那個……我們還是去查案吧。”

慕白微微一笑,穆思淵跟著“嗤”笑一聲,嘴角邊劃出一個極大的笑容。

穆思淵為人率真坦誠,希望他能永遠這麽單純快樂……

慕白暗暗歎了一聲,和他一起去查案。

他二人走了約莫兩盞茶時分,才來到潘潯可家門前,潘潯可的妻子將門打開後,臉上不由閃過一抹無法掩飾的驚訝:“這、這位公子,你怎麽又來了?”

慕白躬身一禮,道:“請問潘大嫂在家嗎?”

婦人微微一怔:“啊?我……我就是……”

慕白直視著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我是說潘大嫂。”

婦人:“……”

她不知道該如何應對,細細的冷汗開始從額頭上滲出。

穆思淵覺出異樣,配合著慕白去試探此人的真實身份:“潘大哥方才都同我說了,隻是沒想到事情會是這樣……”

他欲言又止,像是意有所指。

婦人身上的冷汗一下子就淌下來:“他知道了?這事不怪他,是我、是我們母女心甘情願的……”

慕白立刻又道:“你到底是誰?”

婦人淳樸,蒼白的臉頰已被嚇得魂不守舍,再開口時,聲音也顫抖了起來:“二位公子且聽我慢慢地說……”

據她所言,她是臨島之人。

四年前夫君出海捕魚死了,留下她們母女相依為命,生活極其困難。

一年後她遇到一位神秘之人,那人問她,願不願意到“反魂島”為人妻子?

她自然是願意,可不能留下女兒一人。

於是那神秘人又道,“反魂島”上有一壯漢願意收留她們母女,並視其女為親生之子,但前提是,她們母女不得再用原本的姓名生活,必須改名,改成那壯漢妻女的名字……

後來婦人來到“反魂島”,知道潘潯可的事情,便明白神秘人的意思。

穆思淵忙問:“‘神秘人’是誰?”

婦人搖頭:“‘他’戴著骷髏麵具,我不知道‘他’的長相。”

慕白問道:“如果你再見到‘他’,你能通過體型、動作、說話的語氣,將‘他’認出來嗎?”

婦人搖頭:“‘他’隻在深夜與我見麵,我心中又怕,不敢多看。”

說完後,她眼中熱淚一動:“兩位公子,潘大哥是不是要趕我們走?”

穆思淵解釋道:“潘大哥還不知道這件事情。”

婦人吃驚地瞪大了眼睛:“什麽?”

穆思淵拱手而拜:“此事是我們唐突了,還望潘大嫂勿怪。”

慕白也一同躬身施禮致歉。

婦人一怔,迷蒙的淚光中像是落入了暖陽,“潘大嫂”三個字戳進了她的心裏。

“謝謝、謝謝……”她心口一熱,落下淚來。

穆思淵又寬慰了幾句,才與慕白告辭離去。

盛夏午後的陽光明晃晃的,照在波瀾的海上,仿佛帶出了縷縷幽香,成了一個氤氳的夢境。

穆思淵神色鬱鬱道:“小白,你說這樣好嗎?如果我們戳穿‘神樹’假象,潘大哥會不會趕她們走?”

慕白道:“不會,他們都是失去所愛的可憐之人,性情溫和樸實,在此相依為命,必定會不離不棄。”

穆思淵回想起第一次見到潘潯可一家時,他們彼此眼中的喜歡是遮掩不住的,而潘潯可提到已故的妻女時,眼裏也是不自覺地泛起悲痛。

或許,潘潯可早就知道了……

隻是,他接納了這對母女。

穆思淵這樣想著,又重新笑了起來。

慕白與穆思淵又走了約莫兩盞茶,才來到春檬的家門前。

屋外的石斛蘭開得正好,花瓣為紫,花心為白,噴芳吐香,很是美麗,讓慕白不禁多看了兩眼。

他二人走進去,此屋比起潘家要破敗許多,牆角還能偶爾見到幾隻老鼠跑過。

穆思淵皺了皺眉:“很難想象,前不久這裏才誕生了一個孩子。”

慕白細細勘查現場,地上灰塵很多,腳印雜亂無章,無法看出細節,他索性趴在地上,仔細尋找破綻,直到在床榻附近,他終於看到了斑斑血跡。

慕白道:“這裏才是第一案發現場。”

穆思淵一聽,忙跟過來。

慕白又道:“胡馭攏頭骨有一處外傷,說明凶手是先將他敲暈,然後勒死。”

穆思淵疑惑道:“凶手在此處行凶,並且看到阿零偷走手搖鼓,說明他與阿零曾在一間屋子裏,可是以阿零的武功與洞察力來看,她不可能毫無察覺,除非此地另有關竅。”

“沒錯……”

慕白又檢查了一遍屋子裏的擺設,所有的東西都很舊,唯獨牆邊的一個紅木箱子色澤新鮮。他走過去細細檢查,發現箱子上有一節血色指印。

慕白將其打開,裏麵少量的散布著一些婦人的衣物,他將東西逐一取出,又將四周一敲,發現這個紅木衣箱的底部是空心的,他將底板取出,裏麵竟連接著一段寬廣的石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