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反魂神樹3

穆思淵將他所知道的事情全告之巫零,她一邊聽著,一邊在心裏推敲著整個案件。

胡馭攏和青矽死於今日卯時前後,那會她剛從胡馭攏家中離開,也就是說凶手當時也在場,並且看到木質手搖鼓被盜。

知道這一線索的人自然是凶手,守樹人青哥最為可疑。

可問題是巫零當時並未察覺出有旁人在場,除非胡馭攏家中有一處密道,或者守樹人青哥是一個隱匿於世的絕頂高手?

巫零走向茅草屋,眾人忙跟在後麵,巫零走到窗前,隻見裏麵依然一片烏黑。

明明是正午,光線卻透不進去。

巫零道:“青哥,請你出來。”

青哥微微抬頭,目光似乎落在遙遠又看不到的地方,過了半晌,他動了下,巫零隱隱聽到有鐵鏈拖拉在地的聲音,待他開門出來時,身後的鐵鏈如魑魅鬼影,眾人禁不住毛骨悚然。

這一下變化得太過突然,就連巫零也萬萬料不到。

守樹人青哥的雙腳上竟鎖著手腕粗細的鐵鏈。

冷家小姐冷若離見了這幅景象,冷笑了兩聲,聲音尖細到刻薄:“華霖哥哥真是宅心仁厚,懂得幫助爺爺料理家事,這就是我們冷家對待守樹人的手段嗎?”

冷華霖瞥了她一眼,心中暗暗有了計較。他將手中折扇一收,上前壓低聲音問道:“青哥,你這是做什麽?我們冷家並未要你這樣。”

青哥緩緩道:“確實與你無關,我所做之事皆是我自願。”

冷華霖急道:“但你也不能這樣,常年被鐵鏈捆綁,落下什麽病症該如何是好!”

青哥:“……”

巫零見此滿腹疑雲,與慕白對視一眼。

他隨即會意,上前道:“青哥,我可以檢查一下鐵鏈嗎?”

青哥點了點頭,閉上雙眼,又開始吟唱起島上的童謠——

“渺渺無依兮,蛙聲驚故裏;

魂去歸來兮,嬰靈不知途;

夜潮海浪兮,日暮吹紙黃;

嬰靈聲咽兮,修羅戟如霜……”

巫零素來穩重的心,聽了童謠,心裏跟著“砰砰”跳了起來。

如果說守樹人青哥殺了胡馭攏和青矽,他的目的定是為了春檬母女複仇,那麽春檬母女被埋於反魂樹下一事,是不是也與他有關?

可他究竟是如何在不留痕跡的情況下將屍體埋於樹下?

想到這裏,巫零打量著青哥,此人穿著黑衣、戴著黑帽,常年躲在茅草屋裏,不見日光,已看不出年齡,如今的態度更是不可捉摸。

慕白仔細檢查著青哥的雙腳,他的腳踝枯黑一片,較旁人要細,且已變形,至於他雙腳上的鐵鏈,看似纏繞複雜,其實隻有一根,長約三丈。

鐵鏈並無斷口,左右各有一個圈,將他雙腳縛住,兩腳之間還有一團鐵鏈,慕白試圖將其解開,可不管用多大的力氣,都無法將其鬆綁。

至於鐵鏈兩端則被打入地下,根本不可動搖。

慕白趁機將茅草屋裏外都檢查一遍,沒有見到可疑的血跡,更沒有打鬥、掙紮過的痕跡,說明此處並非第一案發現場,這個發現讓他的眉頭再次緊緊地皺起。

“……

渺渺無依兮,蛙聲驚故裏;

魂去歸來兮,嬰靈不知途。

……”

青哥所唱之聲奇詭恐怖,尾音之處更是在喉間“咯咯”作響。

明明是正午,在場之人的脊梁卻冒著風,不少人的額頭開始滲出細密的汗水。

穆思淵不禁脫口道:“當真有嬰靈作祟?”

巫零道:“殺人罪分為七種,謀殺、劫殺、故殺、鬥殺、誤殺、戲殺、過失殺。嬰靈殺人又屬於哪一種?”

她從來不信這些,凶手一定是用了什麽障眼法。

穆思淵聽了這話,重新思考起案子,內心篤定,此案的關鍵還在“神樹”上!

另一邊,慕白檢查完後,走到巫零身旁,輕聲說道:“這裏並非此案現場,且鐵鏈沒有問題,他至少被困了二十年,最遠的距離也隻能走到反魂樹下。”

冷若離豎起耳朵聽到後麵的話,忍不住驚呼出聲:“也就是說從青哥開始擔任守樹人起,他就在雙腳上綁上鐵鏈?”

冷華霖又長歎一聲:“青哥,你這又是何必呢?”

“我曾在‘神樹’下立過誓言,今日種種全是我的心願,”青哥慢慢睜開雙眼,忽然抬手,指著巫零道,“凶手有一個木質手搖鼓,上麵係著一枚精致的銅鈴。”

眾人的視線隨之落到巫零身上。

她微微一笑道:“有趣,我又成了嫌疑人。”

穆思淵一下急了:“阿零,你快和大家說說,這東西是在哪裏撿的?”

巫零淡定無畏道:“是我偷的。”

穆思淵:“……”

慕白暗自扶了扶額。

穆思淵理了理思緒,又道:“阿零腰間的手搖鼓極其普通,不能單單這個就判她有罪。”

冷華霖道:“手搖鼓的確普通,可那銅鈴是我所贈,銅鈴內壁上還刻有我冷家家徽圖案。”

巫零依言從腰間取下木質手搖鼓,細細查看銅鈴內壁,果不其然刻著一個“冷”字。

冷華霖解釋道:“我上次與你說過,我出海前曾見過春檬母女,當時我見她的女兒很喜歡我的銅鈴,便取下贈與她,所以這東西是屬於春檬母女的。”

巫零:“……”

她將木質手搖鼓遞給冷華霖:“隨那孩子一同葬了吧。”

末了,她還補充一句:“這東西的確是從胡馭攏家中偷來的。”

冷華霖一時無語,歎了口氣:“既然姑娘認了,那我就隻能請姑娘隨我一同回到冷家,此事還需交給爺爺定奪。”

“好啊。”

巫零本著無所謂的態度的一笑。

慕白與穆思淵悄悄對視一眼,猜到她此言必定是另有計劃,便不再說話。

隨後,冷華霖吩咐冷家家奴將胡馭攏和青矽的屍體也一並送入冷家,待隔日下葬。巫零隨冷家人離去,守樹人青哥拖著鐵鏈回到茅草屋,潘潯可見狀也準備離開,卻被穆思淵叫住。

穆思淵道:“潘大哥,你還沒有告訴我,如何向‘神樹’許願才能心想事成?”

潘潯可道:“和你一起的公子都已經走了,你還許什麽願?”

經他一說,慕白與穆思淵這才發現沈子瑜不見了。

她何時消失不見?如今又去了哪裏?

他二人竟完全未曾察覺……

慕白忽然有了幾分心驚。

穆思淵拉住潘潯可:“想必她有事去了,無妨的。潘大哥,你一定告訴我如何許願?這件事情對我很重要。”

潘潯可不情不願道:“那你身上可有他的貼身之物?”

穆思淵臉上一紅:“沒有。”

“那你今次就不要許願了。”潘潯可掙開他的手,忍不住抱怨道,“我今天同你來,已經是沾了一身的晦氣,現在時辰也不早了,我還要去地裏幹活。”

慕白猜出穆思淵此舉的意圖,便幫襯道:“潘大哥,他所求之事與我有關,我如今就在這裏,能否許願?”

“什麽?你是說你們三個……”潘潯可瞪著雙眼看著他們,額頭的冷汗涔涔下來。

慕白見他不信,便向穆思淵投來灼灼目光:“你說呢……思思?”

思思?

穆思淵渾身一顫,艱難地咽了一口水,在潘潯可的注視下被迫地點了點頭。

潘潯可有些難以接受,但在慕白堅定的目光中還是妥協了。

他歎了口氣,解釋道:“我當日是在神樹下燒了我妻女身前所用之物,然後跪在樹下八個時辰,日複一日,直到七七四十九天。”

“你們如果都健在,照例隻需要在樹下合巹成婚……”潘潯可說到這裏有些意味深長地看了慕白與穆思淵一眼,“……七七四十九天裏每日三拜即可。”

“四十九天?這麽複雜……”穆思淵有點難以接受。

潘潯可皺眉道:“你們如果沒有這點恒心就算了。”

慕白又問:“那如果我還有別的心願呢?比如求子?”

“求子?你與他還想求子?”潘潯可抽了抽嘴角。

慕白微微笑道:“潘大哥,我們和你一樣,都想沉浸在天倫之樂裏,看著兒女長大,與心愛之人慢慢變老。”

他撒謊所言一向動聽,比真的還真。

潘潯可聽了這話像是受到觸動:“沒錯,天倫之樂是最幸福的事情。”

他將慕白與穆思淵拉至反魂樹下:“想要求子,你們就跪在這裏,每日子時、午時各一次,一次一個時辰,燒些小孩的衣物,七七四十九天後,神樹如果聽到你們的心願,便會賜予你們一個孩子。”

慕白發現,潘潯可要自己跪下的地方正是挖出春檬母女的地方。

他不禁想,這幾件事情有關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