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血月凶兆3

那人在尖叫聲中突然慌了下:“是、是我,仵作慕白。”

巫零:“……”

她滿臉黑線,適才怎麽把這個人給漏了。

慕白手持火折子,歪了歪頭,有些困惑:“大家是怎麽了?”

巫零解釋道:“有人點了我們的穴道。”

“點穴?”慕白先是一驚,之後又覺得恐懼,“我怎麽沒事?”

“你剛剛又沒動!”

巫零太陽穴上的青筋“突突”地跳了起來。

可惡!真想殺了他!

慕白“哦”了一聲,麵上重新浮起了微笑:“大家莫怕,我聽說書先生說過,眼下是有高人在旁,為防止大家相互傷害才點穴製動,等事情過了,大家自然平安無事。”

巫零:“……”

幾個衙役從外頭趕來,懷裏揣著一麵銅鏡和幾塊即將燃燒殆盡的木頭:“大人,我們在南麵的瞭望樓上發現這些東西。”

高知縣:“……”

他不僅被點了穴,還被點了啞穴。

巫零指尖一彈,隔空解穴。

高知縣“哎喲”一聲,又重新動了起來。他快速朝四周看了一眼,暗中對慕白做了個手勢,叫他過來保護自己。

慕白點著頭,小跑過去,卻躲在高知縣後麵。

他二人一同望著衙役手中的東西,紛紛一疑:“鏡子和木頭?”

慕白拿過銅鏡前後一瞧,此鏡圓形,掌心大小,鏡麵微凸,鏡背有銘文,且四周花紋凹凸厚薄不同。

巫零一笑,這東西不就是透光銅鏡嗎?

慕白湊過來,一本正經地請教:“姑娘,之前聽你說‘血月’有詐,線索在南麵,如今我們找到這些東西,接下來不知如何是好?”

“阿嚏——阿嚏——”

巫零不由微微擰了眉,略有嫌棄道:“後退十步!阿嚏……”

慕白乖乖的後退十步。

巫零的眼神立即清明:“你手中之物乃透光銅鏡,此鏡子由青銅打造,塗有紅漆,反射火光時,會在空中現出所謂‘血月’,且映出銅鏡背麵所鑄圖案,就是大家所見的‘咒文’。”

慕白略感驚疑:“當真?”

“你按照我的指示做,定能還原方才情景。”

巫零讓慕白取來一塊黑布,燃起一堆火,將透光銅鏡置於火前,一輪帶有“咒文”的“猩紅之月”就映入眾人眼簾。

她解釋:“當時天上並無半點星辰,宛若一塊黑幕,所以折射出來光線便更加真實。”

慕白讚道:“姑娘高明!”

白衣少女的眉心微微一皺:“你為什麽會知道這些?”

巫零假裝不懂:“你說什麽?”

白衣少女冷冰冰的道:“這件事如果不是你在背後搗鬼,你又為什麽會知道‘血月’之謎?”

“這算什麽歪理?”巫零被她說笑了。

“歪理?”

白衣少女的聲音陡然透出一股子尖銳:“我看是你解釋不清了,我恫兮鎮地處偏僻,你為何深夜到訪?是不是你將蘇心瑤毀容,害她自殺?”

巫零無語地歎了口氣,心裏暗道,早知道也該點了她的啞穴。

白衣少女見她不答話,轉頭對高知縣說道:“大人,昭明書院出現這樣的事情,您總該有個懷疑對象吧。”

“薛姑娘,本官自有決斷。”

高知縣轉目打量起巫零,臉上也有了懷疑之色:“姑娘是何人?從哪裏來?為何深夜到訪昭明書院?”

巫零微微歎了一聲:“抱歉了,高大人,我不喜歡回答這些問題,你們還是去找別人玩吧。”

語落時,她縱身一躍,飛仙般而去。

那紅色身影,仿佛是夜空中盛開的紅玫瑰。

高知縣以為她畏罪潛逃,又驚又怒:“剛剛定是她點了本縣穴道,傳令下去全鎮通緝!”

衙役:“是!”

慕白:“……”

巫零並沒有離開昭明書院。

她掠過一重屋脊,從一間房躍至另外一間房裏,像是在找什麽東西,那雙眼睛轉動時靈動逼人,凝視思考時又深邃如淵。

她翻進一間名曰“宜香”的院落,最裏麵那間房裏透出的淡黃燭光,好似磷火般飄忽,保留著主人家剛剛離去的模樣。

巫零從窗口跳入,房裏安靜到連絲聲音都聽不到,隻有一股幽豔的異香入鼻,令她渾身發癢。

“阿嚏——”

“看來是這裏了,與死者身上的味道一樣。”

巫零捂住鼻子,四下觀察。

屋子裏幹淨整潔,除了常見家具外,就是依靠在牆角的數個蘆葦撣子和用竹枝紮成的大掃帚。

可那股異香卻很特別。

幽幽隱隱,既香且豔。

巫零走到床邊,見一個黑漆隱幾正對床榻。

空氣裏隱隱還有歡愉過後的腥氣,床榻淩亂,落有一塊碎肉,像是死者臉上缺失的東西,還有一些粗布鋪蓋被推擠在角落,能隱約看出兩個人在上麵留下的體型印記,其中有個五尺身形似掙紮得格外激烈。

巫零喃喃自語:“一人身長五尺六,另一個身長五尺與死者一樣……”

她又見床頭落有一塊磚,上頭有些許血跡。

“這東西應該就是造成死者頭部出血的凶器,”巫零微微皺眉,“莫非死者是因失節自殺?”

她回頭又看了一眼黑漆隱幾,從這個角度正好可以看到**發生的一切。

巫零心裏疑雲四起,難道當時房中有三個人?

這個人旁觀一切,卻沒有參與其中,難道是……女人?

巫零又環顧四周,心中暗想,施暴者顯然沒有清理過現場,他留下如此多線索,不可能唯獨帶走將死者毀容的凶器,以及鞭打死者的工具。可這些東西又在哪裏?難道被第三個人帶走了?

巫零心裏一沉,又重新檢查房內的一應物件。

她在房角的衣櫃頂部發現了一個妝奩,和一個有些陳舊發黃的畫卷。她將畫卷打開,軸上的一縷紅色流蘇微微擺動,畫紙上繪著死者二十出頭時的模樣,她站在雪地裏,一身紅裳外披雪白狐裘,手持紅梅淺笑嫣然。

整幅畫作恣肆淋漓,所繪美人鮮活靈動。

巫零朝床榻看了一眼,歎息道:“這幅畫看起來至少有十年,也不知出自哪位國手?如此妙筆丹青真乃天下絕色,隻可惜死者最後竟落得這般下場……”

她將妝奩打開,裏麵有一捧梨黃色的香料,和死者身上的味道一樣,她隨即屏住呼吸,卻還是“阿嚏——”了一聲。

可惡!

“這東西到底摻雜了多少花香原料?”

巫零皺著眉,將香料裹了數十層,才沒有讓其散發出味道。

妝奩裏還有一枚白玉同心結,下麵垂著紅色流蘇,與畫軸上的流蘇是同種樣式。巫零拿起白玉同心結端詳,此玉入手微涼,雕工細致,與死者今夜的大紅錦服一樣價值不菲。

而那妝奩的底層還有一卷顏色發舊的紙張。

上麵寫有日期,是十年前。

巫零見上麵的文字,微微一怔:“五十萬兩?青樓的贖身契?”

彼時,外頭傳來幾個衙役的聲音——

“裏麵就是死者身前居住的地方,我們幾個進去看看,你們趕緊回府衙找來畫師,將剛剛逃走的女人畫出來。”

“好,你們幾個當心,那紅衣女子是個高手。”

高手?

巫零的笑容一下燦爛了起來。

當衙役走進來時,她早已不見蹤影,房裏也少了香料、白玉同心結和一副丹青。

巫零在昭明書院翻了一個底朝天,也沒能找到疑似將死者毀容的凶器以及鞭打她的東西。她又折回行知堂附近,如今堂內的蠟燭被人點亮,加之後來的三四個衙役手裏都舉著火把,讓視野一下變得清晰起來。

“高大人,你們府衙難道就沒有人會解穴嗎?”薛姑娘裙擺上的金色蝴蝶被為火光所映,宛若被流水浸過般熠熠生輝。

巫零忍不住多打量她幾眼,大家都是深夜趕來,唯獨她妝容精致。

高知縣不耐煩道:“本縣不是叫人來解了嗎?可解不開。”

慕白忙道:“大家不要著急,我曾聽說書先生說過,高手點穴一般隻有她本人能解開。”

此話一出,不僅沒有起到安撫的作用,反而令書院眾人喧鬧起來——

“那我們豈不是要等到那個女人回來?”

“這要等到何年何月?”

“會不會等到死?我還不想死!”

高知縣有點無奈:“請大家放心,本縣已吩咐下去全鎮通緝,等天一亮,她的畫像就會貼滿大街小巷。”

魏辰宇問道:“如果找不到呢?”

慕白又道:“說書先生也曾說過,有的高手點穴會設定時辰,等時辰一到,大家就能重獲自由。”

巫零:“……”

她暗自歎息,早知道就應該將他定住,讓他閉嘴。

一陣夜風徐來,所有的光線都如流星一般歸於無形。

四麵八方的黑暗似猛壓下來,眾人的脊背上冒起涼氣。

巫零在薛姑娘麵前一閃而過,宛如幽靈。而她雖茫然四顧卻毫無察覺,巫零嘴角微挑,露出狡黠之色,離開時,手裏已經多了一把匕首。

卻隻有一把匕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