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血月凶兆2
陰風一吹,馥鬱的香氣隨之而來。
女屍的長發被風撩起,露出瞪得滾圓的雙眼,似要將人生吞活剝一般,嚇得圍觀書生驚叫連連。
紅衣女子打量著女屍,一邊思索,一邊環顧四下,書生們紛紛交頭接耳議論不休——
“你們聞到了嗎?似乎有‘蜜蝶香’的味道。”
“死的是蘇心瑤,自然有‘蜜蝶香’。”
“可她為何要上吊自殺?”
“不知道啊,偏偏挑到今日,實在不吉利。”
“她怎麽就這麽想不開呢?”
“你們快看蘇心瑤的臉?她是不是又被人欺負了?”
“哎……她也是命苦。”
“但不管怎麽說,她都不能死在今夜!”
“今天很特別嗎?”紅衣女子好奇地湊到書生當中。
那人朝她看了一眼:“姑娘是?”
“巫零,昨日剛路過恫兮鎮,本打算暫歇一日,沒想到就遇到這件事情。”她微微一笑,又問,“你剛剛說‘偏偏’,今天很特別嗎?”
那人點頭,臉色漸白:“死於‘血月’者,會帶來災難。”
巫零好奇道:“什麽災難?”
“相傳每逢今日,隻要有人死去,那麽在她死之後,還會有人接連不斷的異常死亡……”他全身都在忍不住顫抖。
巫零“哦”了一聲,又問:“請問閣下是?”
“‘昭明書院’學子魏辰宇。”
“魏辰宇,出什麽事了?”
嬌細的聲音傳來,巫零轉頭看去,來者是一位十七八歲的少女,走路帶風,氣勢迫人:“大晚上的什麽事情這麽吵!”
旁人見她走來,紛紛微低著頭,很自覺地讓開一條路。
少女的衣裳很是講究,所用料子柔軟飄逸,裙擺上還繡有金線蝴蝶。隻是年紀輕輕,臉上卻濃墨重彩,雖也是好看,卻把她這個年齡應有的活潑可愛全遮掩得幹幹淨淨。
她走到魏辰宇身旁,順著他的目光往行知堂裏一看,刹那間慘白了臉色:“是蘇心瑤嗎?”
魏辰宇點頭:“她死了,在‘血月’晚上……”
少女臉色又是一變,偷偷瞥了一眼圍觀者,隱去臉上的所有情緒。
人群後有人高喊一聲——
“高大人來了!”
恫兮鎮知縣高福運率領府衙眾人而來,慕白跟在高知縣身後,兀自東張西望,一身素淨白衣很是打眼。
巫零趕緊捂住鼻子,往後一退,藏在人群裏。
高知縣到達現場後,立刻吩咐:“慕白,趕緊驗屍。”
“啊?是、是,大人……”
慕白手足微微一抖,低著頭從一眾衙役中走出。
巫零不禁微疑:他竟然是仵作?
衙役將屍體搬下來後,慕白不情不願地走過去驗屍,他撞見到蘇心瑤雙目外凸,嚇得直拍胸口:“天呐,嚇死我了……”
巫零不禁嗤笑一聲。
她瞥了一眼死者,蘇心瑤的指甲與發間都有些暗紅,像是凝固已久的血液。
這間隙間,書院學子又開始議論起來——
“你們說蘇心瑤為何尋死?”
“被人害了吧?你們看她的臉。”
“誰會做這麽殘忍的事情?”
“會不會是‘他’?畢竟在兩年前,蘇心瑤做過‘那件事情’……”
“提‘它’幹嘛!院長說過誰都不能提‘那件事情’!”
巫零豎起耳朵,朝他們看去,書院學子又細碎道——
“今夜實在不吉利,你們看天上的‘血月’還有可怕的咒文。”
“那咒文恐是要奪人性命!”
“……”
巫零“噗哧”一聲,輕蔑地笑了出來:“你們讀孔孟,難道隻懂入世而為,都沒有常識嗎?也難怪這天下有那麽多破了的案子。”
眾書院學子被她諷刺得麵紅耳赤,魏辰宇有些為難道:“姑娘有何高見?”
巫零解釋道:“今日是三月二十三,應該是月麵朝東,西暗東明。而醜時三刻卻是滿月,且月麵在南,顯然是有人在南麵做過手腳,製造‘血月’。如今時辰尚早,南麵尚無動靜,線索應該還在。”
“……”
“你是什麽人?膽敢在這裏胡言亂語?”
“就是!我看你最可疑!”
巫零話音剛落就被一眾學子反擊,她更加無語,心裏補了一句:也不知此地院長是何人?竟教出這樣一群冥頑不靈之輩。
高知縣聞聲看來:“姑娘剛剛的那番話可是真的?”
“大人派人去南麵查便知道了。”巫零捂著鼻子,像是有難言之隱半遮容顏。
高知縣點頭,即刻傳令:“來人,去南麵調查!”
旁邊的衙役躬身答應。
旁人聽此一言,再也沒人敢說話。
另一邊,慕白驗完屍後,嫌棄地後退一步,用指尖捏住白布,迅速蓋在死者身上,迅速蓋住蘇心瑤手背上一道不輕的鞭痕。
巫零眼尖,見此心中越發生疑。
慕白長籲一口氣,走到高知縣跟前,恭敬地施禮道:“大人,死者頸項間有一道繩痕反應明顯,確為上吊窒息而亡。”
高知縣忙問:“那便是自殺?”
慕白道:“是的吧。”
高知縣又問:“死者臉上的傷是生前還是死後造成?”
“生前?死後?”慕白略一遲疑,“這個……屬下看不出來。”
“死亡時間呢?”
“這個……屬下不知道。”
“那你知道什麽?”
“這個……屬下就知道她是上吊……”
高知縣:“……”
他滿額青筋暴起:“慕白!你雖然才頂替你師父的公職參與查案,但身為仵作,你的態度和技藝是關鍵!以後不能再一問三不知!”
慕白“哦”了一聲:“要不……把屍體帶回去,容屬下再好好檢驗?”
高知縣歎了口氣:“隻能這樣了,死者雖是自殺,但如果是因為生前被人毀容而羞憤就死,此事就另當別論。”
慕白又“哦”了下,他見衙役過來抬屍,就趕緊遠離死者,躲得遠遠的。
奇怪……
巫零盯著慕白,眼裏掠過一絲疑惑。
死者的指甲和頭發上有血,想必是有傷,可仵作為何不報?
還有死者身上的鞭痕又是怎麽回事?
他當真是技藝不精嗎?
高知縣轉身,盤問現場書生:“本縣問你們,子時三刻前後都在什麽地方做什麽?可有不在場證明?”
有人道:“大人,子時三刻我們都在睡覺,誰還會相互作伴?”
“就是,我們書院向來都是單人單間,晚上互不打攪。”
高知縣:“……”
他暗暗歎了一口氣,如此答案也在意料之中。
幾個衙役將蘇心瑤的屍體抬走後,天上的“血月”突然消失,天空一下變得更加空曠幽深。夜風襲來,將火光吹滅。
這夜一下黑得太快,恐懼迅速蔓延上來,眾人如墜冰窖。
“啊——”
不知是誰尖叫一聲,巫零隻覺有雙幽潭般的眸子,隱藏在陰霾之下,讓人不可窺見。
原是聚集在行知堂外的人如被冰水一激,相互推擠,高知縣命人勉強維持著秩序,可不知是誰突然又大喊一聲:“‘血月’消失,冤魂入夢,至死不休!”
眾人越發慌亂,相互推擠、踩踏,一時間慘叫聲不絕入耳。
巫零後退一步,似不染塵埃般,一雙妙目深不可測。
眾人忽覺頭上掠過一陣風,所有人在頃刻間僵立,唯有頭顱能左右挪動。就連那高知縣想要呼救,也不知怎的,嗓子卻啞了。
“怎麽回事?”
“他娘的,老子怎麽不能動了?”
“我、我也不能動了。”巫零作出驚慌樣子,跟著眾人一起呆立在一旁。
漆黑的夜裏忽然出現一點幽光,那顏色是淡淡的黃,像是霧中的幽靈。
巫零朝“他”瞥了一眼,眼神微微冷下去。
那人緩緩走來。
腳下像是拖著千斤重物,每一步似乎都能踩到人的心裏,讓人背脊上直冒著寒氣。
人群裏突然間尖叫起來——
“鬼?啊!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