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天才的光環（1）
打開《案例輯錄》小冊子，扉頁寫著這樣一句話：“大辟莫重於初情，初情莫重於檢驗。”
這本書是父親宋鞏離開水城前特意留給宋慈的。
名義上托他轉交京畿提點刑獄司的宋濂，其實也有讓兒子抽時間耐心揣摩案例以有所提高的意思。
天下的父親似乎都是這樣疏於表達情感，更何況此宋慈非彼宋慈，怎能沒有一絲私心雜念呢？因緣巧合之下，這本小冊子並沒有如期送出去，而是變成了他自己的收藏。
坦白說，確實受益匪淺。
水城醫學院法醫學專業進修班是牟利性質的存在，宋慈這批廢柴盧瑟嗚嗚泱泱去上課時，通常理論大於實踐，浮皮潦草，一帶而過。
反觀宋鞏老爺子這本《案例輯錄》小冊子就截然不同了，典型罪案實例，撲朔離奇的破案情節，輔以各種驗屍驗骨驗傷的特殊手法，讓人歎為觀止，眼界大開。
正因為宋慈學藝不精，所以在認真研讀過程中，經常將現代法醫學知識與小冊子記載的案例混淆，兩者融會貫通，竟出現了意想不到的結果——
看似繁雜的案例竟然迎刃而解。
比如這一次，宋慈懷疑相府院牆外那具麵部稀爛的屍首並非張彧本人，於是先采集了死者的指模，接著又找來張彧簽字畫押的大理寺文書若幹，進行細致地指紋比對，果然得到了證實。
這種指紋鑒定的手段，對於儷娘來說可謂聞所未聞，整個過程半信半疑，又充滿了好奇。
她哪裏想到，那些代表“誠信、認可”的手指印居然成為破案的關鍵。
“原來我們的雙手十指除了大小、寬窄、厚薄不同，連紋理都有著細微的差別？”
“那是肯定的，可以說指紋具有唯一性。”
“這種鑒別手法是從那裏學來的？”
宋慈眼珠一轉，計上心頭，“啊！當然是從父親這本小冊子裏，《案例輯錄》當中有記載。”
“既然死者並非張彧，那他會是誰呢？”
儷娘佯裝不解，一邊隨意發問，一邊悄悄靠近桌子，打算趁其不備將《案例輯錄》偷走。
不料宋慈早有察覺，提防地將小冊子塞進懷裏。
儷娘見意圖暴露，難免嗤之以鼻，“哼！小氣鬼！總有一天我會把這本書搞到手，你最好睡覺都睜著一隻眼睛！”
話是氣話，但聽著卻讓人那麽舒服，透著幾分嗔怪的味道。
在儷娘的眼裏，此時認真工作的宋慈就像變了一個人，渾身上下煥發著某種迷人的魅力，他神情專注，一絲不苟，兩隻眼睛爍爍發光，天才的光環懸浮在頭頂，若隱若現。
她心情複雜地望著宋慈，眼神裏有了特別的意味。
“是啊！死者不是張彧，那他又是誰呢？”
宋慈愁眉不展思索著，將手裏的指模反複比對，繼續道：“如果能設法建成水城最大的指紋庫就好了，專門存放收集到的指紋，專門機構專人管理，不僅省卻了你我奔波之苦，而且還能有效圈定嫌疑人，有的放矢。”
儷娘提醒道：“指紋庫的事情可暫且擱置。死者整張臉皮都被扯掉，血肉模糊，必須找到判別死者身份相貌的辦法。”
話音剛落，一個窈窕靚麗的身影翩然而至。
隻見歐陽鶴薄紗遮麵，清秀俊俏的麵龐若隱若現；衣著清涼，且異常通透；走起路來故意扭腰擺胯，幅度之大，勾引用意明顯；裙擺飛揚，徒增幾分異域風情的迷幻色彩。
想必她不甘心輕易放棄那段感情，所以才鼓足了勇氣換上這樣一身招蜂引蝶的裝束。
宋慈被其深深吸引，緩緩起身，癡癡地望著她。
歐陽鶴一步步走了過來，與宋慈深情凝望。
看到兩人情深意濃的一幕，儷娘心裏不是滋味，正想轉身離去，忽然聽到一片笑聲……
宋慈與歐陽鶴擊掌相慶，原來他們終於想到了複原死者相貌的好辦法。
“薄紗敷臉，至少也能看清大概，這個辦法太好了。”
歐陽鶴說：“宋慈，我還想到一個更好的辦法，那就是比薄紗更有韌性、更加輕薄、更容易定型的金箔紙。”
“金箔？”
歐陽鶴摸出一張金箔紙朝宋慈、儷娘展示，介紹道：“這是我從太學太醫局取來的金箔紙，敷在死者臉上，能否大概還原其臉型？”
儷娘點頭表示讚同：“可以一試！”
三人當即前往斂屍房。
歐陽鶴一雙纖纖細手謹慎操作，宋慈、儷娘在旁邊予以協助。隨著金箔徐徐展開敷麵，死者的臉型凸凹有致，輪廓漸漸呈現。
“是他！”
宋慈細觀死者麵貌，大驚失色。他看出來了，死者竟是太學太醫局的局生九條藤。
歐陽鶴分析道：“既然死者是九條藤，那麽張彧應該依然在逃。他是殺害楊元貴、雎徵之的首要嫌疑人，應立即通知大理寺、臨安府，於水城內外加緊盤查搜捕！”
儷娘說：“張彧狸貓換太子，用九條藤的屍首混淆視聽，隻要將其擒獲，多起命案必將水落石出。”
一名大理寺捕吏躡手躡腳，於窗外偷聽良久，後悄然遁去。
入夜，頗有名氣的蓮花苑鶯歌燕舞，賓客如雲。
某花房內，相府侍臣慶明設宴款待張彧，珍饈美味擺滿了桌子，西域美女羅刹作陪。
張彧態度謙卑，舉杯敬酒，感激之情溢於言表。
“張某何德何能，竟然被權相賞識，先後委以重任，還煩勞慶明大人接連犒賞，某感激涕零，無以言表。”
慶明滿意地點頭，與之碰杯飲酒。
“感恩圖報，張都轄是個實在人。這些都是你該得的，你替丞相鏟除了一位勁敵，論功行賞予以嘉獎而已。不過話又說回來了，那件事情辦得並不周密，留下了不少隱患。如今以宋慈為首的緝凶小組步步緊逼，打著奉旨辦案的旗號，或許很快有所突破。你必須小心了。”
張彧感慨道：“是啊！張某太大意了。沒想到宋慈年紀輕輕，卻熟諳刑獄之事。此番選錯了替罪羊，也算咎由自取。”
慶明提醒道：“非也。你是隻知其一，不知其二。宋慈一介太學生能掀起什麽波瀾？我們唯一擔心的應該是他背後的神秘勢力。難道你沒有發現嗎？宋慈在辦案過程中屢屢如有神助，絕非偶然。”
張彧似有頓悟，微微點頭表示認可。
“慶明大人，既然如此，何不殺掉宋慈一了百了？”
慶明陰險地笑了，“這是張都轄自己的事情，我就不便參與意見了。張都轄做事向來不擇手段，果斷除掉一個小小的宋慈想必不是什麽難事。總之，你必須隱藏好自己，再有所行動。記住，無論如何都不能將禍水引往相府，否則丞相那邊會很難堪。”
“請大人放心，張某心裏有數。”
慶明微笑道：“好啦！該說的不該說的，我都說了，你好自為之吧！今夜寰宇栗色迷蒙，九天仙女下凡。張都轄應及時享樂，不要辜負這良辰美景。”
說完，哈哈大笑。
相府侍臣慶明離開後，西域美女羅刹陪張彧飲酒作樂，期間敬獻特製西域鼻煙。
張彧吸食後產生了幻覺，欲仙欲死，極為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