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死而複生，世間不常有（2）
大理寺院落內，儷娘與歐陽鶴發生了爭執。
而魏忠良、張彧等人則各懷心事，索性坐山觀虎鬥，多少有些試圖漁翁得利的架勢。
“現在的關鍵是必須搞清楚我師父手裏金蟾蠱毒的去向，這才是本案最重要的線索。”
儷娘懷疑地說：“歐陽妹妹這種說法就像走進了死胡同，難道你在故意轉移大家的視線？一葉障目不見泰山，總盯著老毒物幹什麽？難道你就沒有嫌疑嗎？你是老毒物的徒弟，製毒自然不在話下。”
“金蟾蠱毒配比嚴格，且毒性怪異，我確實沒有嚐試過。”
儷娘大膽推測道：“對啊！正因為你沒有完全掌握金蟾蠱毒的配比，所以楊元貴才沒有被徹底毒死，進而死而複生。”
歐陽鶴無奈地搖搖頭，“你研究過禁科毒物嗎？這個理由也太可笑了吧？”
儷娘正想說什麽，宋慈的聲音突然從身後傳來。
“好了，不要在這個問題上糾結，歐陽妹妹是無辜的！”
眾人扭頭望去，看到宋慈走了過來。
瘦削身材、神情倨傲、衣裾飛揚，與之前的孱弱稀鬆判若兩人，最讓人感到意外的是他嚴肅的語氣，透著權威不容置疑的意味。
見宋慈當眾袒護歐陽鶴，儷娘有些不高興了。
“在場之人可能都有嫌疑，你憑什麽一口咬定歐陽妹妹是無辜的？”
宋慈一臉嚴肅地向眾人解釋道：“我相信歐陽妹妹是無辜的。她是太醫局的雜役，如果真是凶手，怎麽可能把楊元貴的屍首留在太醫局惹火燒身呢？還不趕緊草草處理，毀屍滅跡。另外，楊元貴的肩頭淤青一塊，經水滴法驗傷，確定死者生前曾遭棍棒重擊，雖然並非致命傷，但足以致其昏迷。這一悶棍下去，力道十足，估計應該是常年習武之人所為！”
說著，宋慈轉向儷娘上下打量。
儷娘急了，“你懷疑我？”
宋慈解釋道：“不，你個子太矮了。楊元貴身高五尺八寸，如果是你持棍擊打，他的受傷部位不應是肩頭，而是後背。即便你是跳起來擊打，那麽受力點也是有所不同的。所以基本可以斷定，致傷楊元貴者應該是身形高大之人，比如張彧張都轄這樣的，而你與凶手畫像明顯不符。”
張彧忍不住插話道：“如果儷娘和歐陽妹妹有嫌疑，她們就不能有個身材高大的幫手嗎？”
儷娘附和道：“對啊！這你如何解釋？”
宋慈看一眼張彧，又看了看儷娘，微微一笑。
“你們說的有道理。如果她們有幫手，那麽幫手肯定是大理寺的人。因為出事前一天晚上，楊元貴沒有離開大理寺，而是在自己的房間小酌。這一點寺卿大人和很多捕吏都可以作證。”
眾人都看向魏忠良。
魏忠良讚同地點頭，解釋道：“沒錯。那天楊元貴負責監刑，行刑處殺了不少人，他不想帶一身晦氣回家，所以就留在大理寺暫住一晚。”
宋慈繼續道：“老毒物被關在大理寺寒獄，能接近他並得到金蟾蠱毒的恐怕隻有大理寺的官差。”
儷娘琢磨著說：“又是大理寺的人？”
歐陽鶴說：“是啊！我師父之所以不肯開口，是擔心惹禍上身。這說明凶手就在他的身邊，而且能自由出入大理寺寒獄。”
胸有成竹的宋慈在眾人麵前來回踱著步子，侃侃而談。
“能自由出入大理寺寒獄的都是些什麽人？原則上講，隻要手裏有大理寺的腰牌，都可以自由出入。常見的嘛，自然是捕吏、獄卒和仵作。捕吏經常提審，獄卒負責看押，而因為寒獄死囚經常暴斃而亡，更需要仵作及時前往，處理這些雜事。其中仵作的嫌疑無疑是最大，因為他們既能接觸到屍首，又能從老毒物那裏獲取金蟾蠱毒。”
轉向魏忠良突然問道：“寺卿大人，楊元貴出事前一天，行刑處殺了多少人？又有多少具屍首運出大理寺？”
魏忠良說：“這我記得很清楚，隻有一具屍首！那是個江洋大盜，被判極刑，不過沒人前來收屍。也許是同夥不敢來替他收屍，又或者是壓根兒就沒有親屬家眷。楊元貴為此找來仵作張三，命他連夜將江洋大盜的屍首送到太學太醫局去……”
張彧忽然想起什麽，插話道：“哎，我好像想起一件事情。張三不久前曾與楊元貴當眾發生爭執，還被當眾踢了兩腳。”
魏忠良說：“對對對，這件事情我也知道。張三老家遭了水災，想預支幾個月的餉銀周濟年邁的父母，誰成想這點小事竟被楊元貴故意刁難。張三氣不過，壯著膽子理論，結果被當眾斥罵毆打。”
“張三在哪兒？傳來問話！”
宋慈果斷下令，但是張彧並不心甘情願接受他的差遣，而是梗著脖子看向旁邊的魏忠良，眼神征求意見。
其實魏忠良完全可以不予配合，不過好奇心作祟，最終還是同意了。
仵作張三身強力壯，滿臉橫肉，或許是常年與死屍枯骨為伍，看上去滿身戾氣，陰鬱異常。
“你就是仵作張三？”
“啊！是我。”
“你可知罪？”
張三冷笑道：“這位公子好生奇怪啊！今有我們寺卿在場，即便張某貪贓枉法、致人死命，也輪不到你來問話吧？”
對於屬下的忠誠表現，魏忠良滿意地點點頭。
“老張，此事牽涉楊元貴一案，你最好實話實說。”
“是。”
仵作張三朝魏忠良抱拳，轉向宋慈問道。
“你想知道什麽？不會是懷疑我殺了楊元貴吧？”
宋慈琢磨著問道：“聽說你與楊元貴此前曾經發生過口角？甚至被他當眾羞辱毆打……”
“確有此事。”
“也是你把楊元貴的屍首送到了太學太醫局？”
張三狐疑地盯著宋慈，揣摩用意。
“扯淡！送到太醫局的是江洋大盜的屍首，不是楊元貴的。如果小的看出端倪，還不趕緊報告魏寺卿？”
“你確定送往太醫局的是江洋大盜的屍首？”
張三不耐煩地說：“當然了，屍首雖然是裝在殮屍袋裏的。按照太學太醫局勘學屍首運載流程，身為仵作必須首先驗明正身，與大理寺行刑處簽字交接，再行轉運……”
就在宋慈當堂質詢仵作張三之時，儷娘和歐陽鶴在仵作寢室內翻箱倒櫃，仔細搜查。
憑借敏銳的嗅覺，歐陽鶴率先發現了疑點。
這是一種熟悉的味道，淡淡清香，不易察覺。她立即小心翼翼地湊了過去，果然發現藏在花瓶背後的藥葫蘆。
打開藥葫蘆嗅了嗅，頓時喜笑顏開。
“找到啦！”
裝在藥葫蘆裏的確是金蟾蠱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