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5 柔軟甜美小姑娘VS吐火球的小怪獸

(48)

“司瑤醉酒刷屏朋友圈”這件事,給許汀提供了不小的靈感。

朋友圈,善加利用,是個絕妙的小玩意兒。

許汀編輯了一條求職簡曆,表明自己想要應聘家教。她名校在讀,高考全市第九,語數英都不錯,英語更是直逼滿分。

簡曆寫好,許汀沒急著發送,而是把阮清峋單獨拎出來,設了個分組,然後在那條求職的朋友圈下,設置了分組可見。

也就是,隻阮清峋一人可見。

發了朋友圈,許汀覺得不太保險,萬一人家從來不看朋友圈,或者消息太多忽略了她這一條,可怎麽辦。

許汀心一橫,索性點開阮清峋的頭像,將那份求職簡曆私發了一份,還賊喊捉賊地注明這是一條群發消息。

才不是隻發給你一個人看的,絕對不是!

發送完消息,許汀覺得自己不能總盯著手機看,太心焦了。她打開冰箱給自己倒了杯水,然後在客廳的空地上做了幾個深蹲,又跳了一小段健美操,身上微微出了些汗,不舒服,那就洗個澡吧。

等許汀裹著浴巾包著幹發帽,熱氣騰騰地從浴室裏出來時,終於聽到手機響了一聲,她一路小跑地衝進臥室,拿起扔在**的手機——

是司瑤,不是阮清峋。

一隻瑤瑤:汀汀,你在幹什麽?老頭兒把我關在院辦抄《論語》,二十遍。

小麵包:《論語》?哪一篇?

一隻瑤瑤:《顏淵篇》。

顏淵問仁。子曰:“克己複禮為仁……”

……

克己複禮。

翻譯成白話就是,你要控製你自己啊!

許汀抱著手機笑倒在**。

司副院長教育孩子的方式果然值得我輩借鑒學習。

許汀抱著手機又跟司瑤聊了幾句,有點犯困,把手機塞到枕頭底下,打算補個午覺。

半睡半醒,鈴聲又響了。許汀臉朝下,趴在枕頭上,屏幕都沒看,直接接起來。

一個清爽的男音:“許汀嗎?你好,我是阮清峋。”

許汀愣住。

臥室的窗子開著,隱約能聽到車流往來的聲音,一麵喧鬧,一麵寂靜。

許汀僵著聲音對電話那端的人說:“稍等……”

許汀把還在通話中的手機遠遠拿開,擱在床邊的小櫃子上,然後撒歡似的在**狠滾了兩圈,還手腳並用地劃拉了兩下,直到腦子徹底清醒過來,她才重新接起電話,用平靜的毫無波動的聲音回答:“您好,我是許汀。”

阮清峋說了句什麽,許汀仰麵倒在**,眼睛盯著天花板,模模糊糊的,仿佛看見煙花綻開。

(49)

阮清峋會打電話來,自然是因為看到了許汀那條“群發”的求職消息,他說他妹妹也在找家教,問許汀有沒有興趣過來見個麵,聊一聊。

她怎麽會沒有興趣呢!她怎麽可能沒興趣!

許汀頭點得像小雞啄米,又想起來阮清峋看不到,立即開口:“有興趣的,很有興趣。”

兩個人商量見麵時間,許汀翻了翻課表,星期三空閑,沒課。

阮清峋給了她一個地址,讓她直接到家裏來。

掛了電話,許汀覺得自己一點兒都不困了,精力充沛得甚至能到樓下去打一套二十四式太極拳,野馬分鬃、白鶴亮翅什麽的。

她清點了一下冰箱裏的食材,火速換好衣服化上妝,支起三腳架,擺上相機,準備錄製新一期的美食視頻。

“今天教大家做提拉米蘇,以馬斯卡彭芝士作為主要材料。”天氣好,陽光好,心情也好,連聲音裏都帶著笑意,她道:“Tiramisu在意大利語裏是‘帶我走’的意思,這款蛋糕不僅象征著美味,還代表愛和幸福。如果大家有了喜歡的人,可以做一個提拉米蘇送給他,告訴他,帶我走吧,一起去看山川大海,領略四季更迭,最後帶著一身幹淨明媚的溫柔,停留在心上人的懷抱。”

說出“溫柔”一詞時,許汀攪拌的動作頓了一下,腦袋裏忽然浮現出沈馳言的臉。

那天夜裏,他拉過她的手,擱在自己的喉結上。

男生的皮膚很幹淨,帶著點淡香水的味道,指尖下是脈絡和骨骼的痕跡。她略一抬頭,正對上那雙曜石似的眼睛,裏麵沉著溫柔至明亮的笑……

許汀不得不暫停拍攝,用蘸著涼水的掌心拍了拍額頭,給自己降溫,連做了幾個深呼吸,才把亂七八糟的畫麵從腦袋裏趕出去。

冷靜了一會兒,許汀重新開始工作,對著收音麥介紹製作點心的步驟:“做提拉米蘇需要咖啡酒,如果手邊沒有成品,可以用意式濃縮咖啡和白蘭地按照四比一的比例混合代替,沒有白蘭地的話,朗姆酒也可以。”

許汀是真心喜歡做這些甜美好看的小東西,動作和聲音都十分輕快,生蛋黃隔水加熱,吉利丁粉充分浸泡,手指餅幹正反兩麵都要刷上咖啡酒,奶酪糊用刮板刮平……

空氣裏盈滿各種好聞的味道,咖啡酒的醇濃、奶油的甜膩還有微苦的可可粉。

等待白巧克力融化的間隙,許汀隨手挑了一點兒攪拌器上的淡奶油含進嘴裏。

嗯,好吃!

她笑起來,不自覺地哼起了歌:

If you miss the train I'm on

You will know that I am gone

……

等等。

許汀用裱花袋擠花紋的動作一頓,這首歌她是從哪裏聽來的,又是什麽時候學會的?

啊,是沈馳言唱過!可她明明隻聽沈馳言唱過一遍啊,怎麽會記得這麽熟!

甜點師不夠專心,頻頻走神,這期視頻自然翻車了。手指餅幹吸收了過多的咖啡酒,軟成一攤,裱花袋配錯了花嘴,提起慕斯框脫模時手一抖,整塊蛋糕直接走形。

味道雖然還是那個味道,賣相卻一塌糊塗。

而且她材料放得太多,原本隻打算做兩人份,成品卻足夠四五個人吃。

破了相的蛋糕可憐兮兮地躺在盤子裏,許汀垂頭喪氣,拿過手機給司瑤發消息。

小麵包:瑤瑤,來吃蛋糕吧!

司瑤很快回複。

一隻瑤瑤:老頭子讓我回家麵壁思過,周末結束前不許出門,不然停發兩個月生活費。

後麵是一串委屈流淚的表情。

司瑤不能來,這麽醜的成品也不好意思拿去送給其他朋友,許汀翻了翻通訊錄,指尖剛好停在沈馳言的名字上,心下一橫——

既然是因為你才毀掉的,那你就負責全部吃下去吧!

胖死你!

(50)

許汀切切改改,硬是把一個方形蛋糕弄成了圓形,表麵灑滿深色可可粉,再用白色糖粉拓出笑臉的形狀。

人靠衣裝馬靠鞍,這麽一收拾,好像也沒那麽慘了。

許汀托著蛋糕盤站在沈馳言的家門前,心裏忽然生出幾分緊張。

她晃晃腦袋,把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統統甩走,然後抬手敲門,半晌,裏麵傳來清亮的一聲:“門沒鎖!”

拉開門,撲麵一股橙花精油的味道,微帶些苦,後調柔和,聞起來很舒服。

進門是客廳,許汀四下掃了一圈,沒看見沈馳言的人影,正納悶,忽然聽見一聲狗叫。接著,沈馳言慢吞吞地踱到她麵前:“找我有事?”

許汀轉頭看過去,頓時一股血氣直衝腦門兒,整張臉都紅了。

沈馳言剛洗過澡,發梢還在滴水,赤著腳,隻穿了條運動褲,邊沿很隨意地掛在胯上。

他拿著條毛巾,邊說話邊擦頭發,上臂肌肉繃起遒勁的紋理,猶如上好的青瓷。

雕塑般的好身材。

許汀隻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臉紅得一塌糊塗,氣急敗壞地喊:“你怎麽不穿衣服?”

沈馳言無奈:“喊什麽!我把幹淨衣服扔在客廳裏,這不正要穿嗎?”

沈馳言拎起搭在椅背上的純色T恤,兩下套好,扭頭見許汀還背對著他,不由得失笑:“轉過來吧,我穿上衣服了!這麽好的身材,白給你看都不看,真是浪費。”

許汀把托盤往前遞了遞:“我做的,做多了吃不完,送你一份。”

沈馳言也不客氣,拎起勺子直接挖了一口。

馬斯卡彭奶酪、奶油、可可,還有咖啡酒的味道,各種濃香聚在舌尖。

好吃,非常好吃,同時,沈馳言意識到這是一塊提拉米蘇。

含義是“帶我走”的那個提拉米蘇。

沈馳言是個聰明人,也懂情調,於是,問題來了——

許汀送他提拉米蘇,還特意化了妝來,到底是什麽意思?

之前偷偷塞給他一個音樂盒,現在又是提拉米蘇。

暗示心意、變相表白,還是試探?

試探他對她有多少好感,對她的容忍底線又在哪裏?

一念至此,沈馳言發現,他喜歡許汀做的蛋糕,也很喜歡那些藏在蛋糕背後的小心思。

甚至許汀喜歡他這件事本身,都讓他覺得挺開心。

沈馳言有點花蝴蝶的屬性,說穿了,就是招人。他長了張過於出挑的臉,家世又好,走到哪兒都是聚光點。即便安安靜靜地不說話,旁人的視線也總是會繞到他身上,一旦繞過去,就很難再收回來。

桃花雖然開了滿地,沈馳言卻沒什麽興趣。

他這個人高傲、挑剔,還有點冷漠,世家公子嬌生慣養出來的那點小毛病他全占了,平日溫和開朗,不是本性,而是教養。

很多人都問過他同一個問題——沈馳言,你究竟喜歡什麽樣的?

漂亮的、優雅的、溫柔的、純情的,還是知書達理的?

好像都不是。

直到某一個瞬間,許汀對他笑,眼神清明,嘴角帶甜,周身落滿星子似的光,熠熠閃爍。

沈馳言恍然,原來他最想要的是一種生命力。

即便知道生活並不能盡如人意,依然會真摯地去愛它。

既有蓬勃朝氣,亦有溫柔理想,再平淡的日子,也能活得熱鬧,總有希望,總有笑容。

這樣美好又幹淨的生命力,才是他所期待的。

(51)

許汀發覺沈馳言在走神,有點忐忑,問他:“不好吃嗎?”

沈馳言正要說很好吃,手機響了,他接起來,才說了一個喂字,對麵就一陣笑罵,讓他摸著自己的良心說說有多久沒參加集體活動了,請他出山,比請諸葛亮還費勁,茅廬的門檻都踏平了,也不見他露麵。

沈馳言被念叨得頭大,舉手投降說:“你們在哪兒,我去,我現在就去。”

對麵報出來一個地址,又囉囉唆唆地念出一串人名,說快點過來,等你結賬呢!

沈馳言笑罵:“一群土匪!”說到這裏,他瞄了眼站在對麵的許汀,話鋒一轉,“事先說明,我要帶個人。”

聽筒裏一陣驚呼,追問:“是女朋友嗎?沈大帥哥的女朋友必須見見啊!”

沈馳言解釋說:“就一普通朋友,你們別瞎起哄,嚇著人家。”

對麵一陣賊笑,說:“普通朋友?普通朋友能讓你這麽上心?背後肯定有故事!”

沈馳言懶得多說,掛了電話。

見沈馳言收起電話,許汀立即說:“你晚上有約會吧?那我就不打擾了,蛋糕記得放在冰箱裏冷藏,不然會壞。”

“不是約會,是聚會,”沈馳言拿著小勺又挖了一口點心送進嘴裏,邊嚼邊說,“幫個忙,陪我去吧。”

許汀一愣,指著自己的鼻尖:“我?”

“那群瘋子一鬧一通宵,不把我灌醉不算完,都是朋友,我不好脫身,”沈馳言說,“帶著你,我就有借口了。”

許汀皺了下鼻子:“原來我隻是一個沒有感情的工具人。”

沈馳言抬手在她腦門兒上彈了一下,說:“算我欠你一個人情。”

沈馳言進臥室去換衣服,讓許汀幫他把蛋糕放進冰箱,他抬手指了指,說廚房在那兒。

胖花作為一隻“男狗”,自然更喜歡漂亮姑娘,它沒興趣看沈馳言換衣服,樂顛顛地跟在許汀身後進了廚房。許汀家裏養著四隻貓,很擅長和小動物打交道,摸摸腦袋再揉揉脖子,兩下就把胖花征服了,大狗舒服得直眯眼睛,一個勁兒往許汀腿上靠。

沈馳言的廚房看起來挺像那麽回事,也隻是看起來而已,許汀打開冰箱冷藏室,裏麵居然隻有兩瓶礦泉水和半顆檸檬。

許汀跟胖花對視一眼,問:“長得帥是不是真能當飯吃啊?每天照照鏡子就飽了。”

胖花不明所以,吐著舌頭舔了許汀一手口水。

沈馳言換了條林地迷彩的工裝褲,配白T恤和運動手環,英俊利落。許汀的衣著也很簡單,印花裙和運動鞋,兩個人站在一處,意外合襯。

收拾停當準備出門,許汀彎腰換鞋,胖花湊過來舔她的臉。大狗一撞,許汀站不穩,身子歪過去,眼看要倒。沈馳言連忙伸手扶她,一扶一撞,她堪堪落進他懷裏。

許汀的腦袋剛好撞在沈馳言的肩膀上,這個身高落差最適合擁抱,沈馳言下意識地就想攬住她,手伸到一半覺得不對勁,又收了回來。

沈馳言一身緊實肌肉,碰得許汀耳朵生疼,她抬手揉了揉,忍不住吐槽:“你是鋼鐵俠嗎?自帶裝甲?”

沈馳言無奈:“我是鐵甲小寶,能召喚卡布達巨人!”

兩人一路鬥嘴,連堵車都沒那麽無聊了。到了地方,許汀抬頭一看,有點傻眼。

沈馳言帶她來的地方叫“桂殿蘭宮”,一家高級會所,十一層的大樓,涵蓋了客房、酒吧、KTV等,在當地挺有名,消費也高,最重要的一點在於,它是許鬆喬名下的產業。

也就是說,桂殿蘭宮的幕後大老板,是許汀她爹。

鶴汀鳧渚,桂殿蘭宮。

她老爹堪稱《滕王閣序》十級愛好者,就喜歡從文章裏摳名字。

沈馳言停好車,自另一邊繞過來,問許汀:“發什麽愣?”

許汀揉揉鼻子,心情複雜。

都是一個學校的,要是讓沈馳言知道她是地產商許鬆喬的獨女,傳揚出去,她還怎麽給阮清峋的妹妹當家教啊,明擺著醉翁之意不在酒嘛!

所以,她必須守住這個秘密,在計劃成功之前,堅決不能讓沈馳言看出端倪!

(52)

朋友在六樓開了包廂,沈馳言帶著許汀直接進去,路過總服務台時碰見值班經理。

高中畢業的那個暑假,許汀在桂殿蘭宮做過幾天兼職,經理知道她的身份,眼睛一亮,要過來打招呼。許汀躲在沈馳言身後拚命擺手,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經理察言觀色,立即止了腳步,隻說了句歡迎光臨。

沈馳言疑惑地回頭,許汀假裝自己是在伸懶腰,邊伸邊說:“這裏裝修挺不錯的哈。”

走出電梯,就聽見包廂裏吊著嗓子在號《青藏高原》,歌是好歌,可惜沒一個字在調上,原唱來了都救不了。

沈馳言低頭湊到許汀耳邊,小聲說:“別害怕,他們不咬人。”

許汀險些笑出來。

包廂光線昏暗,聚著八九個人,唱歌的啃西瓜的聊天的,還有一位估計是喝多了,正抱著幹果盤給開心果取名字,這個叫奶牛,那個叫豚鼠。

拿著話筒的人一眼看見沈馳言,立即站起來招呼:“我的少爺,可算把你叫出來了!”扭頭看見沈馳言身旁還跟著一個許汀,又是一陣咋呼,“哪兒來的小美女?介紹一下啊!”

說話的人叫周鶴,是沈馳言發小,嗓門本來就高,又拿著話筒,快把天花板震塌了。

沈馳言將許汀擋在身後,說:“這是我學妹,還在念本科,周鶴你把大嗓門收一收,馬都要讓你嚇死了!”

“了不得,沈少都學會護短了!”一個留著長頭發的男生笑著說,“世道真變了!”

許汀隻是笑。她看得出,這群人裏沈馳言跟周鶴關係最好,估計也是看在周鶴的麵子,才會出來湊局。

簡單介紹幾句,沈馳言帶著許汀在沙發上坐下。有人端著杯子要跟沈馳言喝酒,沈馳言指了指許汀,笑著說:“對不住,一會兒要開車送人。”

“妹妹要唱歌嗎?”周鶴站在點歌機旁邊,朝許汀喊了一嗓子,“我給你點!”

不等許汀說話,沈馳言拿了桶爆米花擱在她手上,對周鶴說:“你們唱吧,讓小孩先吃點東西,墊墊肚子。”

周圍又是一陣起哄,說沈少偏心,沈少護短。沈馳言臉皮厚,也不在乎,一腳一個,統統踹翻在沙發上。

桂殿蘭宮的爆米花八十八塊錢一桶,貴是真貴,好吃也是真好吃。許汀錄了一下午視頻,晚飯沒吃,早就餓了,一顆接一顆,吃得停不下來。

沈馳言端著杯茶在手上,看她吃得好玩,又給她拿了點薯條和洋蔥圈。許汀吃得專注,臉上蹭了番茄醬都不知道,沈馳言抽了張紙正要幫她擦,方才埋頭給開心果取名的那位老兄突然湊到許汀麵前,醉醺醺地說:“這位妹妹真眼熟,我好像在哪裏見過……”

許汀咬爆米花的動作一僵。

這人她的確見過,在飯局上,當時她跟在許鬆喬身後,還和對方打過招呼。

“開心果”盯著許汀多看了幾眼,沈馳言抄起一個蘋果砸過去,說:“天底下的女的你都眼熟!離她遠點!”

“開心果”被砸個正著,哀號一聲。

周鶴朝沈馳言使了個眼色,示意,少爺,您下手也太黑了!

沈馳言挑了挑眉,意思是他敢不老實,我還能再黑點。

周鶴忍不住笑起來。

唱歌唱累了,有人提議玩“國王遊戲”。

沈馳言舉了舉手,說:“事先聲明啊,有小孩在,提要求的時候都注意點,不要太過分!”

“我也是小孩呢。”有人笑著接了一句,“上次做心理測試,說我的內心世界還處於青少年狀態,需要撫慰和嗬護!”

“那你的智商狀態是不是還沒斷奶啊?”沈馳言丟過去一顆聖女果,“叫聲爸爸,爸爸給你換尿片!”

一屋子人笑了好半天。

外人都能看出來沈馳言在護著許汀,許汀怎麽可能感覺不到,她拽了拽沈馳言的衣袖向他道謝。

沈馳言扭頭看了許汀一眼。燈光忽明忽暗,深重的陰影裏,沈馳言的眼神和五官異常深邃,他笑了一下,神情裏浮起柔軟的味道,輕聲說:“別擔心,我在呢。”

莫名其妙地,她心跳又開始加速。

許汀胡亂抓過一杯茶喝了一口,喝完之後她才意識到,這個杯子沈馳言用過。

(53)

“國王遊戲”的規則很簡單,準備好數字相連的撲克牌,再加一張鬼牌。洗牌後每人抽取一張,牌麵數字就是持牌人的號碼。抽到鬼牌的人最先亮牌,即為“國王”,剩下最後一張未被抽取的牌,就是“國王”自己的號碼。

“國王”不能看自己的號碼,也不能看別人的,然後隨意叫出幾個號碼,被選中的號碼持有者必須聽命於“國王”,必須回答“國王”提出的問題,或者執行“國王”的命令。

這個遊戲沒什麽節操,玩得興起,當眾脫衣服的都有,所以沈馳言才會事先聲明,不能太過分。

加上許汀,剛好十個人,周鶴數出十一張牌,又讓服務生送來兩打啤酒,笑著說可千萬別讓我抽到“國王”牌,不然灌你們一個水飽!

眾人圍坐在茶幾旁,許汀緊挨著沈馳言,小心地看了眼自己的牌,紅桃六,還挺吉利。

大概吉利得過了頭,“國王”叫出的第一個號碼就是六,要求是親一下在座的某位同性。

要求不算過分,許汀還是覺得頭皮發麻,她跟在座的都不熟,就算是同性,親親抱抱的也不太舒服。

周鶴對著話筒大聲嚷嚷催六號亮牌,許汀正要舉手,沈馳言忽然在她腿上拍了一下,然後抽走了她手裏的牌,把自己的塞給了她。

不等許汀回神,沈馳言已經將牌扔在茶幾上,指著周鶴說:“過來讓哥哥親一口!”

周鶴也是個人來瘋,長腿一邁直接跨坐在沈馳言身上,沈馳言按著周鶴的腦袋,在他額頭上親了好大一口。

周圍一片叫喊,還有人吹了聲口哨,氣氛瞬間熱鬧。

坐在許汀對麵的一個短發妹子大概看出了端倪,涼颼颼地說:“願賭就要服輸,誰都不許搞小動作!”

沈馳言笑了笑,沒說話,當著眾人的麵,抬起手臂搭在許汀身後的椅背上。

行動間,許汀聞到沈馳言身上那股淡香味,昏暗的光線讓她頭暈,有一種要溺斃在這間屋子裏的感覺。

遊戲繼續進行,周鶴抽到了“國王”牌,嚷著讓十號用卷紙纏頭,纏成阿拉丁的模樣,一直到遊戲結束。嚷了半天也不見十號亮牌,這才反應過來,十號就是“國王”,周鶴實打實地坑了自己一回。立即有人拆了衛生間裏的卷紙,集體動手,給周鶴做了次頭部包紮。

遊戲進行到這裏,徹底熱鬧起來,眾人笑鬧著擠成一團。

有人喊了一聲:“沈少,唱歌嗎?給你點一首!”

沈馳言擺擺手說不唱了。

許汀轉過頭:“你唱歌那麽好聽,為什麽不唱啊?”

沈馳言手上把玩著一隻茶杯,笑著問她:“你想聽我唱嗎?”

周邊太吵,許汀沒聽清,往他麵前湊了湊:“你說什麽?”

沈馳言貼在她耳邊,用隻有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哼唱:“但我的心每分每刻,仍然被她占有。她似這月兒,仍然是不開口。提琴獨奏獨奏著,明月半倚深秋……”

這是一首粵語歌,沈馳言發音純正,帶著點鼻音——

仍然倚在失眠夜,望天邊星宿

仍然聽見小提琴,如泣似訴再挑逗

為何隻剩一彎月,留在我的天空

……

清朗幹淨的男音,帶著淡淡的溫柔味道,似乎可以治愈世間一切寒冷。

許汀騰地站起來,有些磕絆地說:“我……我去下衛生間。”

她沒用包廂裏的小衛生間,而是推門出去。沈馳言也沒提醒她,笑著喝了口茶。

周鶴撞翻一排人,硬擠到沈馳言身邊,帶著點醉意的視線在沈馳言身上掃了掃,低聲說:“言哥,我看出來了,你狀態不對,以前出來玩,你沒這麽愛笑!”

沈馳言用自己的茶杯跟周鶴手裏的酒杯碰了碰,隻是笑,沒說話。

衛生間裏幾乎聽不見外頭的音樂聲,許汀站在洗手台前,對著鏡子拍了拍臉。

冷靜冷靜,許汀你要冷靜。

他說話,你心跳亂蹦;他笑,你心跳亂蹦;他唱歌,你心跳還亂蹦!

你是人類啊,直立行走的靈長類動物,不是滿街亂跑的三蹦子,你要冷靜!

話說回來,沈馳言的歌聲好像有點耳熟……

(54)

許汀在衛生間裏待了六七分鍾才回去,推開門的瞬間,所有人的視線一並落在她身上,遊戲不玩了,連歌都不唱了。

氣氛不太對,許汀還以為臉上沾了紙巾碎屑,下意識地抬手去摸。有人指著擺在茶幾上的一瓶葡萄酒,說:“經理親自送來的,說送給許汀小姐和她的朋友們……”

許汀眼前一黑。

倒黴經理可真能給她添亂!

“這酒挺貴,平時連折扣都沒有,今天居然直接送了。”剛才說話的人上下掃了許汀幾眼,陰陽怪氣地笑著,“許汀小姐一定是常客吧?”

“不是的。”許汀擺手,解釋,“我之前在這裏做過暑期工,跟經理相處得不錯。”

何止不錯啊,她來這上班的第三天就被經理摸透了家庭背景,那個慣會見風使舵的女經理都快搭台子把她供起來。一點兒打工的樂趣都沒有,許汀隻能辭職回家。

“什麽樣的暑期工能讓經理送這麽貴的酒?”那人揪著許汀不放,“我有點好奇,許汀小姐詳細說說唄,我不缺這點流量!”

這話引起一陣怪笑。

要是連這麽明顯的惡意都聽不出來,許汀脖子上頂的也就不是腦袋了。

許汀定了定神。她沒去看沈馳言,而走到說話的人跟前,略俯下身,帶著點笑意似的瞅著他:“知道嗎,像你這麽不會說話的小朋友,擱在我們家,是要被打死的。”

周圍又是一陣笑,那人臉色一變。

許汀伸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桂殿蘭宮是合法經營的娛樂場所,不存在任何上不得台麵的東西,我在這裏兼職做前台時的工作內容也是一樣。長得齷齪不是你的錯,可能出生的時候讓產鉗夾了。思想齷齪,也不怪你,大概素質教育還沒普及到你們家。但是,連說話都齷齪,就是你的不對了。有時間去洗洗舌頭吧,我瞧著上麵沾著不少大腸杆菌,容易引起胃腸和尿道感染,不健康。”

說完,許汀直起身,將經理送來的那瓶葡萄酒拎在手裏。

周鶴以為這丫頭要動手,立即站起來,卻聽見許汀說:“這酒既然是送給我和我朋友的,那我得帶走。好酒配好友,配胡說八道瞎起哄的路人甲豈不可惜!”

一句話含沙射影,諷刺了一屋子人,周鶴的麵子都有點掛不住。

沈馳言挑了挑眉,有點想笑。

他喜歡柔軟甜美的小姑娘,更喜歡會吐火球的小怪獸。

你敢惹我,我就敢噴回去!

誰也不是好欺負的!

許汀這時才看向沈馳言,直接下令,毫不客氣:“我要回家,沈馳言,你送我回去!”

她昂著頭,模樣嬌俏,脆生生的嗓音,像指揮騎士的小公主。

說完這話,許汀沒再去看那些人的反應,轉身就走。

屋子裏的人齊刷刷地轉頭,一並看向沈馳言。

沈馳言站了起來,伸了個懶腰說:“你們玩吧,我去送她。”

有人不願意,說沒盡興。周鶴跳出來打圓場說,這麽晚了,小姑娘一個人打車不安全,言哥送送也是應該的。

沈馳言走到包廂門口,方才被許汀數落了一頓、舌頭上粘“大腸杆菌”的那位又開腔了,冷笑著說:“我還是頭回看見言哥這麽上趕著呢,在夜場做兼職的,言哥真是不挑食!”

那人一開口,周鶴就預感不妙,冷汗都快下來了,立即攔在沈馳言麵前,打岔說他喝多了,別跟他一般見識。

沈馳言推開周鶴,大步走到“大腸杆菌”麵前,俯身盯著他,聲音壓得很低:“我不搭理你,是看在周鶴的麵子上。我脾氣真的不太好,別惹我。”

說完,沈馳言在那人肩上拍了拍,他使了點陰勁兒,專挑有骨頭的地方,狠狠一按。

那位疼得一抖,也沒敢還手,沈馳言懶得再理他,頭也不回地走了。

走到電梯口時被周鶴拽住,周鶴訕笑著讓沈馳言別生氣。

沈馳言抬手按下麵板上的按鍵,對周鶴說:“下回出來玩,再有剛剛說話的那個人,你別叫我,我跟他合不來。”

周鶴有點吃驚地看著他:“你不會真喜歡上那個小女孩了吧?”

沈馳言甩下一句“你管得著嗎”,扭頭進了電梯。

(55)

到了停車場,沈馳言看見許汀靠在車門上等他,手裏還拎著那瓶贈送的葡萄酒。沈馳言按下遙控器,開鎖聲嚇了許汀一跳,她轉頭瞪他,氣鼓鼓的樣子像膨脹的小河豚。

沈馳言快步走過去,在許汀腦袋上揉了一下,說:“還生氣呢?臉鼓得像個球!”

許汀躲開他的手,皺著眉毛說:“我想不通,在夜場做兼職就是不自愛嗎?我行得正,坐得端,上班幹活賺工資,他憑什麽陰陽怪氣地諷刺我啊!”

沈馳言靜靜地聽完,將車門重新鎖上,然後握住許汀的手腕,拉著她往回走。

許汀被他拖著走了幾步:“你幹嗎?”

“回去,”沈馳言說,“讓那個人給你道歉。”

“大可不必!”許汀說,“我不缺那兩句‘對不起’,就是咽不下這口氣,抱怨兩句!”

沈馳言停下腳步:“咽不下那口氣?那宵夜呢?咽得下嗎?”

許汀先是一愣,接著很用力地點頭:“咽得下!這個肯定咽得下!”

說好了要去吃餛飩,好消化還不油膩,路過一個街口,迎麵吹來一陣裹著燒烤香氣的夜風,許汀瞬間反悔,扭頭朝沈馳言遞去一個垂涎欲滴的眼神。

沈馳言半是無奈半是好笑,在烤串攤附近找地方停車。

這個時間大排檔正熱鬧,許汀先下車去占位置。等沈馳言停好車,她已經葷素搭配點了一堆吃的,羊肉、牛肉、雞翅、玉米,還有土豆和小龍蝦。

老板動作麻利,烤好的肉串陸續送上來,許汀邊用濕巾擦手邊說:“餐桌之上無友情,拚手速的時候到了。沈少,你要想多吃,就得跟我搶!”

說完,許汀拿起一串羊肉,美滋滋地三口啃完。

沈馳言看著她這副多吃多占還想圈地盤的小模樣,越看越覺得好玩。

夜裏有風,裹挾著燒烤架上的油煙吹過來,沈馳言挪了挪椅子,攔在許汀身前,替她擋住那股子油煙氣,讓她能吃得安生些。

大排檔裏飲品隻有啤酒和碳酸飲料,許汀都不愛喝,沈馳言跑到隔壁街的超市買了兩瓶水果茶,遞過去時,蓋子已經擰開。許汀左手羊肉右手蝦尾,就著沈馳言手裏的瓶子喝下一口,冰爽沁涼。

許汀吃得開心,舉著一串羊肉哼著不知打哪裏聽來的歌:“喜羊羊,美羊羊,懶羊羊,別看我隻是一隻羊,加點孜然會更香……”

沈馳言抬手在許汀鼻梁上敲了一下。

這都什麽亂七八糟的!

許汀還他一個凶巴巴的眼神。

不懂欣賞!

就在這時,不遠處傳來淩亂的腳步聲和驚呼,有人大聲喊:“抓賊!”

一道黑影子幾乎擦著沈馳言的椅背躥過去,動作很快。後麵跟著一個滿頭白發的老伯,指著黑影躥過去的方向,氣喘籲籲地說:“小偷……抓住……那個……”

沈馳言臉色一變,丟給許汀一句“在這兒等我”,起身就追。

小蟊賊動作快,沈馳言更快,手一撐,從一張空桌上跨過去,落地時幾乎沒有聲音。

檔攤的老板伸手要攔,結果晚了一步,跺著腳說:“那幫蟊賊是慣犯,身上多半帶著家夥,小夥子千萬留點神。”

許汀臉色發白,起身也要跟過去,跑了兩步才想起來,她的手機和沈馳言的錢包還扔在大排檔的桌子上,隻得返回來拿。

這一來一回耽誤了些時間,許汀已經找不見他們了。

小巷深處沒有做生意的攤子,連路燈都少,七拐八繞,暗影幢幢。

許汀心急如焚,忽然聽見一聲悶哼,接著是重物落地的聲音。她急慌慌地跑過去,看見穿POLO衫的小蟊賊掄起棍子就要往沈馳言肩膀上砸。

許汀嚇得魂飛魄散,拚命掩住嘴巴,不許自己尖叫出聲。同時,她看見沈馳言右腿高抬,自上而下,一記掛劈,精準地砸在對方腕上。小蟊賊吃不住疼,木棍脫手,骨碌碌地滾進牆角陰影裏。

沈馳言出手幹淨利落,還有點毒辣,直接看傻了角落裏的小姑娘。

這……這跟她之前看過的男生打架怎麽不一樣啊?

他那個腿,是怎麽抬上去的?還有那個手,怎麽跟拍電影似的!

沈馳言一擊得手,迅速調整身形,擰身平踢,足背繃得筆直。他加了腰背力量,氣勢驚人,小蟊賊退無可退,隻能抬手去擋,直接被踹飛出去,摔趴在地上。沈馳言兩下抽出小蟊賊的鞋帶,捆住他的手腳,讓他再也跑不了。

許汀高懸的心終於落下,小聲叫著沈馳言的名字。沈馳言轉過頭,看見許汀站在牆角處的暗影裏,立即勾起一點笑。

看見他笑,許汀才放鬆下來,冰冷的手腳也開始回溫。她正要跑過去,忽然發現沈馳言的衣服上沾著一片刺目的紅……

(56)

大排檔的老板沒說錯,小蟊賊手裏的確有家夥,沈馳言沒防備,被刮了一下,小臂上蹭開一道口子。傷口不深,但是有點長,出了不少血。

沈馳言剛跑了一陣,又打了一架,氣都沒喘勻乎,聽見許汀這通念叨非常想笑。他背靠著石磚牆,伸手攬住許汀的肩膀,把她圈在懷裏,摸著她的腦袋,說:“別怕,就是一點兒小傷,不比你削蘋果蹭破皮嚴重多少。”

沈馳言抬手幫許汀擦臉,卻忘了自己手上又是血又是灰,髒得不得了,直接把許汀抹成了花貓,還不如不擦。

“要是疼得厲害,你就哭出來。”許汀看著他,聲音很輕,慢慢地說,“哭鼻子一點兒都不丟人!哭完了,我給你做好吃的,你想吃什麽我都給你做,我手藝可棒了……”

沈馳言恍惚聽見胸膛深處傳來溫柔的跳動,如同塵封已久的舊屋子豁然敞開,陽光灑落,櫻花飛旋。青磚黛瓦,屋簷茅舍,都染上了燦爛的味道,光芒中央,萬物生長。

許汀幾乎是靠在沈馳言懷裏,睫毛與唇,都離他極近。

他們一個在哭,一個在走神,誰都沒發現這個距離有多曖昧,又有多親密。

小巷深寂,月光清淩淩地懸在頭上。沈馳言忽然有一種衝動,他偏過頭,慢慢靠過去,五官被暗影籠罩,有種鋒利的英俊,像傳說裏仗劍天涯的俠客。

許汀似乎被他的動作嚇到,睜大眼睛,連哭都忘了。她聽見自己的心跳聲,眼前浮起煙花般絢爛的顏色,沈馳言的臉掩在層層絢爛之後,看不清楚表情。

巷口響起尖厲的鳴笛,是警車。

沈馳言動作一頓,退回去,重新靠在石磚牆上,伸手從許汀頭頂摘下一片碎葉子,笑著說:“沾到髒東西了。”

他語氣坦然,光明磊落,好像最初的目的就是為了幫她摘掉粘在發上的樹葉。

(57)

警察來得很快,一眼看見小蟊賊被鞋帶捆成了粽子,頓時集體笑開。其中一個年紀稍長,主動跟沈馳言握了握手,說:“小夥子,身手不錯。”

沈馳言笑了笑。

於是,兵分兩路,進局子的進局子,進醫院的進醫院。

沈馳言的傷口需要清創縫針,處理好傷口,又配合著做了份筆錄,一係列流程折騰完,天都亮了。醫生給他開了點消炎止痛的藥,讓他到注射室去掛水。

小護士來給沈馳言紮針,沈馳言順便跟護士要了幾塊酒精棉,拍拍身邊的位置,對許汀說:“過來!”

許汀一臉警覺地看著他:“你又要幹嗎?”

“自己對著鏡子瞅瞅,”沈馳言“嘖”了一聲,“滿臉的血,吃過人似的!”

許汀這才發現她和沈馳言都是一身狼狽,尤其是她的裙子,第一次穿就弄髒了。

沈馳言用酒精棉在許汀腦門兒上戳了一下,說她是貔貅!

許汀眯了眯眼睛,對著沈馳言的手腕一口咬下去,把他咬得吱哇亂叫。

輸液的過程漫長且無聊,許汀有點累,坐在椅子上睡著了,腦袋時不時點兩下,小雞啄米似的。沈馳言主動靠過去,讓許汀枕著他的肩膀,能睡得舒服些。

小護士來換藥,看見那個高高帥帥的男生偏過頭,嘴唇拂過女生的發頂,動作很輕,如同落下一個吻。

注射室的座椅有點舊了,燈光略暗,空氣裏還有刺鼻的消毒水味。

這並不是一個浪漫的場合,也沒有任何美好的意境,小護士卻感受到一種溫柔,如同星輝落滿海麵,每一寸波濤裏,都有細碎的光。

許汀忽然醒過來,猛地抬頭。沈馳言被她撞了一下,險些咬到舌頭,“噝”了一聲,說:“你睡魔怔了!一驚一乍的!”

許汀怔怔地瞅著他,眼眶還紅著,神情裏有疲倦的味道。

沈馳言忽然就心疼了,掌心貼上許汀的額頭:“做噩夢了嗎?”

許汀緩慢地眨了下眼睛,半晌,輕聲說:“燒烤,忘記找錢了。”

當時她急著去追沈馳言,擱下兩張紙幣就走了,都沒顧上讓老板找零。

太虧了,真的太虧了!

沈馳言:“……”

小時候抓周,你一定抓了個儲蓄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