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青春再見

送白芝回懷柔的那天是臘月二十五,離過年沒有幾天了。

幾個人在東直門送她。

“芝芝,有什麽事兒一定要給我打電話,你爸媽那邊別想太多,做你自己就好了,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周魚魚拍拍她,有些心疼。

白芝朝周魚魚笑了笑,最後還是點了點頭。

軍師吊兒郎當的樣子:“那可不,你這姑娘可別死腦筋了,再怎麽也不能亂跑,你看看你同桌我,三百多分不也活得好好的嗎,我還立誌要考體育學院呢!”

幾人都笑了,白芝心裏一暖。

“差不多到時間了,咱們走吧。”顧之戈看了眼表,朝兩人使眼色。

周魚魚知道他的意思,看了眼陳汶易,後者會心地點了點頭。

三人走了,陳汶易給白芝拖著箱子。

讀了大學,陳汶易似乎變了不少,不僅是外形,就連周身氣質都更加沉穩,和他待在一起好像周圍空氣都靜了下來。

“不給家裏人打個電話?”陳汶易說。

白芝抽抽鼻子:“我和他們說我找魚魚學習來了,沒想到這麽幾天就得回去了。”

陳汶易點點頭,看了她一眼才道:“別老撐著,總有一天會撐不住的。”

白芝正要說話,路上突然一輛寶馬車用力按了按喇叭,嚇得白芝一抖,循聲望去。

寶馬車駛了過來,裏麵坐著一位靚麗的中年女人。

“小易,你在這兒幹什麽?”女人探頭出來。

“媽,我送朋友呢。您怎麽在這兒?”

“我能有什麽事兒,逛街呢。這是你朋友?”

白芝被女人盯得眼皮直跳,但還是禮貌地問候了一句。

母子倆又說了些寒假旅遊和大學的瑣事,陳母這才開著車離開。

“不好意思,我媽就是話多收不住了。”陳汶易撓頭。

時間快到了,白芝沒有多說什麽,加緊腳步往車站走去。

檢票進站,白芝朝他揮手:“你回去吧,我走了。”

春運時節,幾乎是人擠人,就揮手的工夫,陳汶易就看不見她了。

耳邊旅客絡繹不絕,陳汶易躑躅了一會兒,突然開始跑了起來。

白芝沒有到指定地點乘車,她拿著車票呆呆地站著。

北京的冬天真是幹燥啊,但好在天空還算漂亮,有淡淡的寒風吹過來。

去哪裏都好……她深吸一口氣,拖著箱子轉身。

突然,有人一把拉住了她。

“白芝!”是陳汶易,他好像是跑過來的,額上布滿了汗珠,還在微微喘氣中。

“你……怎麽進來了?”白芝愣了愣。

“我也買了張票,反正是班車,我送你回去吧。”

顧不上那麽多,陳汶易直接拉著她上了車。

被他推到位置上,車已經發動了油門,白芝還是蒙的,她轉頭看他:“你真的要去?”

他拿出手機插上耳機,然後把一隻耳機放到她耳朵裏。

“我陪你回去,你睡會兒吧,幾首歌的時間就到了,到了叫你。”

耳朵裏傳來的是一首韓語歌,輕柔又舒心,特別熟悉。

白芝想了想:“惠化洞!你也看‘1988’啊?”

陳汶易挑了挑眉:“之前無聊看的,還行。”

說到這個白芝就不困了,她坐起身來問:“你說如果你喜歡一個人的話,是會做阿澤還是正煥?”

他皺了皺眉,似乎在想她說的這兩人是誰,良久才開口:“我不會做他們任何一個人,因為我有自己的方式去喜歡一個人,不用驚天動地,淡淡的就好了。”

他在笑,然後又發現自己說得有點兒多了,眨了眨眼,看向白芝。

大概是累的,她竟然已經睡著了。

車程顛簸,她靠在座椅上搖搖晃晃。不一會兒,車進入了隧道,裏麵的燈一盞又一盞,隨著車的快速移動劃出了一道道亮光,映在白芝的臉上,光影交疊,她的五官忽明忽暗,有一種別樣的柔美。

陳汶易就這麽盯著,心跳突然失了節奏。

他嚇了一跳,慌忙移開眼神。

應該是太安靜了,他想著。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白芝覺得頭痛肩膀痛,終於緩緩睜開了眼睛。

窗外山清水秀,萬裏無雲,天氣格外好。

“應該快到了。”白芝轉頭看陳汶易,卻發現他閉著眼睛,呼吸淺淺,睡得相當安穩。

隻是他的腦袋歪向一側,一直隨著車慢慢搖著。

白芝心裏有個小人突然叫起來:“靠過來靠過來!”

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幫忙,車一個拐彎,陳汶易居然真的一下靠了過來,穩穩靠在她肩膀上。

肩膀突然有了重量,白芝藏在毛衣裏的手死死捏緊,不敢動。

也就大概還有十分鍾的樣子,白芝僵直了身體,最後還是默默從口袋裏掏出了手機。

費力打開相機,選了一個不明顯的角度,她扯開嘴角笑著,最後讓兩人都入了鏡,輕輕一點,時光定格。

於她而言,陳汶易就像天上的流星,天上的流星總是稍瞬即逝,但是在某一刻,它的光真的照亮過自己。

到了目的地,陳汶易還想接著送,白芝卻不讓了,她並不願意讓他看見那個她自己都想要逃避的家。

下了車,她回頭對男孩兒說:“你回去吧,謝謝你送我回來。”

男孩兒雙手插兜:“好好讀書,大學等著你,未來也等著你。”

她點了點頭,拖著箱子過馬路。

陳汶易一直沒走,就在對麵看著她。

隔著一條馬路,白芝突然停下轉了過來。

有輛大貨車開了過來,鳴笛聲炸耳。

“陳汶易,你有女朋友了嗎?”白芝大聲喊著。隻可惜車流穿梭,噪聲不停,那邊的人皺了皺眉,擺了擺手,聽不清她在說什麽。

算了,白芝輕輕自嘲地笑笑,朝他揮了揮手,轉身離開。

到家之後依舊是冷冷清清的,家裏人也不在,自己離家這麽幾天,也沒個電話來。白芝把自己關在房間裏,鑽進了被窩,打開剛剛偷拍的照片,默默設為鎖屏,看著手機發愣。

突然一條微信跳了進來,居然是陳汶易。

“看來我八卦還傳挺遠,忙著學習呢,哪兒來的女朋友。”

白芝的臉猛然就像煮雞蛋那般燙。

原來他剛剛聽見了?

不知道回些什麽,白芝想了好久,又掐了一個看起來顯得自己沒那麽急切的時間點,打下幾個字:

“好好學習,向你看齊!”

送周魚魚去南藝考試之前,顧家還是請周家吃了一頓飯。

想著要去顧家吃飯,周魚魚眼皮就一直止不住地跳。

等到周年叫周魚魚去超市買些東西送去顧家時,事情就變得更加詭異了。

廣場周圍就有一家大型超市,周魚魚戴著耳套,慢慢晃悠著。

長椅上,她看見了熟悉的身影。

顧老爺子坐在那裏,後麵還有顧之戈,爺孫倆貓在那裏,不約而同地望向同一個方向。

“嘿,你們在幹啥?”周魚魚走過去叫了一聲。

兩個人被嚇了一跳,慌忙轉過來瞪她,顧之戈更是一把將她拉下來坐下,捂住了她的嘴巴。

“小點兒聲,別被發現了!”他低聲喊。

周魚魚點點頭,這才噤了聲,也看了過去。

隻見那邊兒站著兩人,一人是林曉萃,一人是熊靜,兩人一人提著塑料袋的一邊,似乎是剛逛超市出來,正和物管阿姨說話呢。

三個人也不知道在說些什麽,一會兒笑一會兒拍肩的,開心得不得了。

“她們倆幹啥呢?”周魚魚低聲問。

顧之戈頭也不回:“我哪知道啊!”

“奇怪,太奇怪了。”顧老爺子直搖頭。

兩個媽媽一起提著袋子走了,三人還沒從震驚中緩過神來。

“你媽咋了?”周魚魚探頭問顧之戈。

“我還想問你媽咋了呢!”顧之戈回過頭來,卻發現周魚魚和自己的姿勢,由於幾人都是半靠在椅子上的,她為了看得更清楚,現在幾乎是靠在自己胸前,他再一回頭,她也仰著頭,兩人就差一點點親上。

比起剛才,好像現在更奇怪點兒,兩人都能感覺到對方的臉蛋迅速染上灼熱,心跳瘋狂加速。

“你突然回頭幹什麽啦!”周魚魚猛然離開,推了一把他。

顧之戈:明明是你靠得更近好吧……

幾人回了家,事情便變得讓人有些摸不著頭腦了。

“兒子回來了?去對麵把周叔叔和魚魚都叫過來,咱們馬上開飯了。”熊靜還在廚房,聲音卻很有穿透力。

周魚魚正在開自己家的門呢,回過頭來,看了顧之戈一眼,隻得進了他家的門。

林曉萃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在這兒的,見到她來之後笑了笑,然後讓她去沙發上坐著。

兩個媽媽一胖一瘦,一白一黑,在廚房忙得熱火朝天。

周魚魚瞪了瞪眼睛,覺得她媽媽的笑容有些嚇人。

顧之戈進了廚房,卻很快被趕出來。

“你別動別動,去沙發上陪魚魚玩兒。”熊靜推他坐到沙發上。

“魚魚,你想玩什麽都找他哈,這小子精著呢,隨便使喚。”熊靜熱情地招呼。

周魚魚幹笑著。

顧之戈:“?”

那天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兒,顧老爺子在陽台逗鳥,兩個媽媽在廚房熱火朝天,兩個爸爸則坐在飯桌上看報紙,愣是沒人到客廳來,就隻剩兩個人幹坐著。

“你想看什麽?”顧之戈忍不住了,打破沉默。

“沒什麽想看的。”周魚魚癟嘴。

又是一陣沉默,這種詭異又怪異的感覺實在是太強烈了。

“我去幫忙!”顧之戈站起來,又要往廚房走。

誰知熊靜卻像是有千裏眼似的,老遠就喊道:“顧之戈,叫你陪魚魚妹妹玩會兒,別來廚房給我添亂,就擱那兒坐著。”

兩個人的表情管理在聽到那一聲“魚魚妹妹”之後徹底失控。

太奇怪了!

那頓飯兩家人吃到了十點,其他人都下了桌,再看兩個媽媽還沒有下席的意思。

周魚魚早就瞌睡蟲來臨,在沙發上直眯眼。

林曉萃瞧見了,連忙叫她回去休息。

某魚這才如獲大赦,準備回家。

就在這時,正在一旁摳腳的顧之戈又被熊靜點到了:“兒子,送送魚魚妹妹。”

顧之戈:就住對門送什麽送啊!

林曉萃也笑:“別麻煩他了。小戈成績好,我們魚魚這文化成績還得靠他幫忙呢。”

熊靜大手一揮,悠然自得:“嗐,放心吧,魚魚的成績包在他身上了,再說你們魚魚那麽能幹,不是拿到學校的合格證了嗎?文化課再衝衝,好大學不在話下!”

林曉萃:“哈哈哈哈,那我就先謝謝你了。”

周魚魚都快哭了:媽媽,我真的想回家。

就在這熱情到詭異的氛圍裏,周魚魚最後幾個學校的考試也考完了,最終也就拿到三張專業合格證。

但她沒時間再拖了,全身心投入文化課的複習當中。

所有人都知道這是決定的時刻,平常歡聲笑語的教室都變得沉穩不少,課間都隻有淡淡的呼吸沉睡聲和翻書聲了。

周魚魚很努力,為了節約時間,她甚至剪掉了自己的長發,留起了小巧的短發。

轉眼就到了百日誓師的那一天,秋月中學所有高三學生意氣風發鬥誌昂揚地在熾熱的陽光下走進了足球場。

高三生總共一千多人,分為了十六個班,浩浩****排成了幾個隊列。

看台上坐著學生的家長,烏泱泱一片。

站在方隊裏,周魚魚一眼就看見了她媽和顧之戈媽,兩人腦袋靠在一起,正在嘰裏咕嚕說些什麽。

顧之戈排在後麵,周魚魚實在沒忍住,轉頭看了他一眼。

他也正望過來,隻見她伸手往那看台上一指,使了眼色。

顧之戈瞧見了,臉色一黑,心中也警鈴大作,實在不知道這兩人又要搞什麽幺蛾子出來,上次大半夜讓自己去給周魚魚講題就已經夠變態了,可別再宣揚什麽周顧一家親了!

“欸,你倆排個隊還要擠眉弄眼,可以啊!”軍師從後麵探過頭來打趣。

顧之戈正煩著呢,直接一掌拍過去:“滾一邊兒去,煩著呢!”

白芝站在周魚魚身後,也探著腦袋找起人來,最後終於在一個角落看到了自己的父母。

他們估計剛趕過來,髒舊的工作服都還沒換,眼睛找尋著自己。

來了就挺好,她想著。

班級展示之後,就是校長講話,依舊是慷慨激昂。

再來就是學生講話,誰也沒想到,這學生居然是陳汶易。

原來他是作為優秀畢業生回來加油打氣的。

自那次寒假之後,好像快兩個月沒看到他了吧,白芝踮著腳,在人頭縫中找尋他。

他實在優秀,演講遊刃有餘,是用他的親身經驗和平和心態給人一種充滿希望和安穩的感覺,贏得了所有人的掌聲。

好不容易熬到結束,周顧二人被各自媽媽叫了去,估計又是一頓家庭雞湯。

周魚魚拉著白芝的手,一副“壯士一去不複返”的悲憤,樂得白芝直捂嘴。

等他們走後,白芝還拿著手機在糾結要不要找找陳汶易,剛準備問問,就聽到熟悉的聲音叫她。

“白芝。”

是她媽媽和爸爸。

“你在這兒幹什麽,看著手機好久了?”白母問。

白芝下意識地把手機拿到身後,搖了搖頭:“沒什麽。”

“我和你媽要走了,你也不送送我們。”白父皺眉。

“哦,那走吧,我送你們到校門口。”白芝在前麵帶路。

白母走在後麵,看著她死死捏著的手機,眉頭越皺越深。

也就是剛下百步梯,隻見白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搶過白芝手裏的手機看了起來。

白芝差點兒跳起來,反手就去搶:“你幹什麽?”

白母眉毛一跳:“怎麽,有什麽不能看的嗎?再說了我是你媽,我看你手機怎麽了?”

按理說沒有密碼手機開不了鎖,再怎麽看也是沒用的。但錯就錯在白芝早就把那張照片設為了鎖屏,那張在車上偷拍的照片。

白母一眼就看到了,眼睛立馬就紅了,幾乎是驚叫出聲:“這是什麽?這是誰?你談戀愛了?這個時候你給我談戀愛?”

白父也湊過去,加入了戰場:“白芝,你是不是瘋了?你對得起我和你媽嗎?”

又是這句話,再聽到這句話,白芝快瘋了!

她咬著牙,臉色慘白:“我沒有,你把手機還給我!”

白母哪裏肯,逼問道:“他是誰?我要去找他!你們現在高考在即,毀了你的前程他負得起責任嗎!”

“對!是哪個小子!”白父也火上澆油。

白芝已經接近崩潰邊緣,甚至想直接搶母親手上的手機。

正巧這時來了電話,白芝明顯看到那幾個大字。

陳汶易!

她瞪大了眼睛,不敢說話。

白母也注意到女兒臉色變化,電光石火之間,她厲聲吼道:“是不是就是他!就是他對不對!我要和他說清楚!”

見母親要接電話,白芝嚇得瞳孔都睜大了,伸手去搶,情急之下,竟然伸手推了母親一下。

白母被推得連連後退幾步,幸好有白父在後麵扶了一把才不至於摔倒。

手中的手機還在不停地叫著,白母有些不敢置信地看著白芝。

很明顯,白芝也沒想到自己這麽過激。

“我不是……”

話還沒有說完,白母手中的手機就飛了出去。

“我讓你談戀愛!”白母幾乎是嘶吼出聲,用盡了全力,手機飛出了幾米遠,“啪嗒”一聲,再也聽不見鈴聲。

白芝愣了,她看著手機殘骸,突然覺得所有的聲音都停了,隻剩一片寂靜,死一般的寂靜。

她沒有哭,也沒有鬧,甚至沒能再說出一句話。

顧不上別人圍觀的眼光,她走到那堆“殘骸”旁,撿起丟進了垃圾桶,然後往自己的寢室樓走去,沒和父母打一聲招呼。

白母看著她,卻也沒有力氣追上去了。

兩人在班主任辛丹辦公室囑咐了一大堆,讓辛丹好好看管白芝,白家父母這才坐著車離開。走之前,他們給白芝重新買了一部手機,但也不想直接交給女兒,找到了周魚魚讓她轉交。

誓師大會之後有兩天假,辛丹大發慈悲又給他們多加了一天。

陳汶易在回去的車上接到一個陌生電話。

“學長,你找我什麽事兒?”

是白芝。

“剛剛沒有看到你。”

那邊的人不說話了,陳汶易抽抽鼻子,又想起個話茬。

“對了,你之前問的事兒,我覺得你還是不能放棄,川美是真的不錯,而且比其他美院好考一點,但你又沒參加校考……我知道你是因為你爸媽才……但你真的要放棄嗎?不如複讀一次……”

話還沒說完,被她打斷:“我又何嚐不想去考……唉,算了……”

“嘟嘟嘟……”電話掛斷了。

陳汶易突然眼皮一跳,心裏有些不安,又打了過去,卻沒有人接了,白芝的電話也無人接聽。

周魚魚被熊靜拉著說話,好不容易脫了身,接到陳汶易電話的時候已經快黃昏了。

“什麽?白芝?我沒看見她啊,行,我去看看。”

誰知道拉著顧之戈找了一大圈也沒找到人,周魚魚不禁有些急了。

那邊陳汶易也急得焦頭爛額,給剛剛那個電話打過去,一直沒人接,恐怕是個公共電話。

就在他要掛時,終於有人接上了。

“誰啊?”是個大哥。

陳汶易慌忙詢問:“大哥,你好,這個電話是公共電話嗎?”

“是啊。”

“那這個電話在哪兒啊?”

“北京西啊!你這人!”

陳汶易心裏一震,白芝這是去哪兒了?

“周魚魚,北京西!去那兒看看!”陳汶易打了電話過來。

掛了電話,他一顆心直跳,心裏回響著白芝和他說的話,又查了查火車票和時間,心裏漸漸有了答案。

因為上次找人有了經驗,這次顧之戈直接帶著周魚魚到了車站的總服務台,解釋了好大一通,才用白芝的身份證號查到了她去了哪裏。

重慶!

接到周魚魚電話的時候,陳汶易已經下車改簽了,目的地正是重慶。

“她是想去川美,放心,我把她帶回來。”

周魚魚卻止不住地搖頭,看著這外麵夜景漫漫,心中一陣惆悵:“你去能行嗎?還是我去吧,我熟一些。”

回去和自家父母商量的時候,周年和林曉萃倒也沒反對,畢竟白芝他們也是認識,隻是一直囑咐她安全問題。

熊靜在陽台澆花聽見了,扯著嗓子喊:“魚魚要回重慶啊?”

“可不是嗎,去接白芝回來。馬上高考了,這時候誰都不能掉鏈子啊。”林曉萃答。

“嘖,那讓我家兒子也去啊,他倆有個照應。”熊靜十分不客氣地搬出顧之戈。

顧之戈剛收拾完行李箱出來,就聽見他媽媽的聲音,無奈地搖了搖頭,這兩人當初吵得跟什麽似的,這會兒好得又讓人受不了。

為了趕上時間,兩人坐了早班機飛過去,落地後也不磨蹭,直奔川美。

陳汶易是在川美門口堵住白芝的,她和自己一樣,坐了一晚上火車,臉色蠟黃,精神萎靡,但看校門的眼神依舊充滿向往。

也不知道哪兒來的氣,陳汶易一個箭步衝上去抓住她厲聲道:“白芝,你到底想幹什麽?隨便消失很好玩兒嗎?上次也是,這次也是,你能不能懂點事兒?”

他聲音很大,周圍有些學生都望了過來,竊竊私語:

“啥子人哦,對女娃兒好凶。”

“長得帥了不起啊!”

陳汶易這才鬆了手勁,抬頭一看,白芝不知什麽時候已經哭了起來。

“學長,我手機壞了,接不了你電話,我也沒機會考川美了,我隻是……想來看看,隻是看看就滿足了。”

女孩卑微又細軟的聲音響起,陳汶易喉頭一哽,再也說不出話來。

陳汶易陪著她在校園裏逛了一圈,兩個人出來的時候正好碰到周魚魚和顧之戈。

幾個人互相對了個眼色。

“那什麽……既然來了重慶,我就帶你們逛逛,讓你們感受下我們山城!”周魚魚拍拍胸脯。

顧之戈是最捧場的:“咱們去坐那個橫穿居民樓的地鐵吧!”

周魚魚白他一眼:“大驚小怪,那是李子壩輕軌站。跟著魚姐走,帶你們見識見識。”

幾個人跟了上去,一會兒爬坡上坎,一會兒從十八樓鑽出地麵,轉得顧之戈腦袋直晃,拉著周魚魚不敢鬆手,生怕自己一眨眼就不知道東南西北了。

周魚魚這下才是真正的如魚得水,遊刃有餘地帶幾人到了車站口。

白芝一路上都沒說話,神色惆悵,周魚魚挨著她時不時和她搭兩句。

車上人有點多,兩個男生自覺護住了兩個女生。

等到了要穿樓的時候,車廂裏不少人激動起來,拿出了手機記錄這一神奇時刻。

周魚魚早已見怪不怪,轉頭問顧之戈:“你不拍一張?”

顧之戈低頭看她,氣息吐在她頭頂:“嘁,我有眼睛就得了。”

她樂了,幹脆轉過身來麵對他涼涼道:“那剛剛是誰蹦著喊要來這兒的。”

顧之戈:“……”

陳汶易看著車窗外,就在車廂穿樓而過的一瞬間,有人驚呼出聲,窗外軌道下麵還有不少人在拍照。

他收回眼神,看向白芝,突然發現她臉色不對勁,一陣紅一陣白,似乎很難受。

“白……”還沒說出口,他就看到了異樣。

隻見白芝麵前一位大約三十來歲的眼鏡男子一手玩著手機,神色自若的樣子,另一隻手卻像隱藏的蛇一般,爬上了白芝的大腿。

陳汶易氣血上湧,直接一把拉過白芝,大聲喊道:“幹嗎呢!”

白芝渾身都在發抖,剛剛她差點兒就要喊了,卻又不敢說出來,現在隻覺得冷汗涔涔,雙手死死抓著陳汶易。

周魚魚嚇了一跳,忙問怎麽了。

“這個人是色狼,大家都離遠點兒!”陳汶易指著那眼鏡男。

此話一出,無數目光都望過來。

顧之戈臉色一凜,一把將周魚魚拉到身後,按住想要出頭的姑娘。

“你打胡亂說(亂說)!”那眼鏡男眼神閃躲,卻滿臉漲紅著狡辯,起身欲走。

陳汶易說的話不會有假,周魚魚這下可憋不住了,直接掙開顧之戈的手,衝上去逮住他,火暴地開口:“我今天打不死你這個鹹豬手!”

車廂裏人本來就多,兩個人這一扭打,其他人也被擠得東倒西歪,趁著這個空當,眼鏡男直接一掌推開周魚魚,甚至還要打她。

顧之戈眼神一凜,左手抓住那人的手,右手一巴掌揮了過去,“啪”的一聲巴掌聲響起。

他聲音懶懶的,不同於周魚魚那般火暴,禮貌卻又諷刺:“男子漢大丈夫敢作敢當,鹹豬手就鹹豬手,您看我這同學都要哭了,我實在忍不住才動手,您別跟我們這些學生一般見識哈,叔叔。”

周魚魚忍不住在心裏給顧之戈比了個大拇指。

“對頭!當色狼也不選選地方,你當我們重慶人吃素的!”

周魚魚再添一把火,這下旁邊的人瞬間義憤填膺,七嘴八舌幫著罵:

“打死他!”

“送派出所去,莫跟他囉唆了!”

“無法無天了!學生娃兒都欺負!”

眼鏡男望望周圍,咬咬牙擠到了門邊,想要下車逃跑。

周魚魚還要上去抓他,卻被顧之戈死死抓住。

播報聲響起,車門馬上就要打開。

就在這時,一個身型微胖的男子一手抓住那色狼:“你跑!你還敢跑!給我去派出所!”

“對頭!送派出所!”車廂裏的人都喊起來,此起彼伏。

話不多說,車門打開,那微胖男子直接拖著色狼出去了,車廂裏一片叫好。

顧不了那麽多,周魚魚也拉著顧之戈跟過去,幾人一起下了車。

眼鏡男一路哀求,誰知那胖男子聽都不聽,直接把他推進一輛出租車中,豪氣喊道:“師傅,去派出所!”

“叔叔,叔叔,我們也去,派出所肯定要做筆錄。”周魚魚舉手。

男子探出頭來嘿嘿一笑:“要得妹兒!你們打輛車跟在後頭,派出所不遠。”

四個人坐了另一輛車,一路上白芝都沒說話,隻有周魚魚和司機搭話。

司機開車又快又急,時不時還探頭出去和一起等紅燈的出租車司機搭閑白。

“哎呀,有幾個娃娃要去派出所,你們讓開些,我趕起送人!”他好像比他們還要著急,油門踩得轟隆作響。

他們在出租車上穿了無數高架橋和上下坡,窗外無數高樓飛速而過。

顧之戈坐在副駕駛被車晃得七倒八歪,終於忍不住咳了幾聲:“師傅慢點兒,車上還有人呢。”

那師傅轉過頭,聽他這北方口音,突然樂了,咳嗽一聲,認真地說起椒鹽普通話。

“哎呀,小兄弟娃兒,我們重慶和你們北方是不一樣的,我們是山多水多,路都彎彎繞繞的,慢不了!”

顧之戈:“……”

周魚魚也樂了,慌忙接話:“師傅你莫管他,他坐慣了北方的出租車,你是不曉得,又慢又堵,三輪車你曉得不?那個速度就像我們的三輪車,有時候堵在五環,比走路都慢,無聊得我隻能在後排逗鳥。”

周魚魚的確幹過在車後排逗嬌嬌兒的事,堵著堵著就習慣了。

師傅哈哈大笑,居然開嗓唱了起來:“啊五fan,你比四fan多一fan!”

這下顧之戈終於知道周魚魚之前的普通話怎麽來的了……

這一唱把大家都逗樂了,就連白芝都勾了勾嘴角。

周魚魚眨眨眼,伸手握緊她的手。

從派出所出來已經天黑了,幾個人都餓得前胸貼後背,本想留住那個見義勇為的叔叔,誰曉得他說他要趕著買菜回家做飯,幾個人才放他走。

坐在露天的洞子裏,眼前是熱烈滾燙的火鍋,身邊是高亢喧鬧的重慶當地居民,伴隨著微涼的風,陣陣勾人味蕾的香味沁入鼻尖,周魚魚已經快哭了。

人生啊!她終於吃到魂牽夢縈的重慶火鍋了!

顧之戈端著兩碗小湯圓回來,放在桌邊,問道:“周魚魚,你覺不覺得今天那個胖叔叔很眼熟。”

“有嗎?”周魚魚忙著給白芝燙東西,挑挑眉回話。

他點點頭:“真的很眼熟,不過我想不起來。”

“想不起來別想了,來嚐嚐毛肚!”周魚魚知道他不能吃辣,又給他洗了洗。

白芝還是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陳汶易和她說話她都不應,碗裏的東西更是一點沒吃。

店內的老板娘看見了,熱情地問她是不是不夠辣。

“夠辣,夠辣。”陳汶易慌忙打圓場。

“芝芝,你別這樣,吃點兒吧,要不然我給你點蛋炒飯?”

白芝隻是搖頭。

周魚魚歎了一口氣,小心翼翼地給她端著枸杞小湯圓湊過來:“芝芝,你喝點兒這個吧,是我不好,知道你胃口不好還帶你吃火鍋。”

“我真的沒胃口。”

“吃點兒吧,你嚐嚐。”她又推碗過去。

“我真的不吃,你端開。”白芝也有些煩了,下意識地推開。

湯圓本來就多,她這麽一推,周魚魚還沒反應過來,手一滑,碗就飛了出去。

周魚魚猛地跳起來,躲開攻擊,沒想到旁邊的顧之戈吃著東西呢,沒有躲過,硬生生灑到他腿上。

“沒事兒吧,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周魚魚急忙湊上去看,拿紙給他擦起來。

這個時候衣服本來就穿得薄,牛仔褲被浸濕,底下肯定被燙到了。

白芝望過去,臉色一白,小聲囁嚅。

剛剛那老板娘走過來看了一眼,趕緊招手叫人把地上收拾了:“哎呀,啷個回事。小年輕莫吵架,燙到了不得了,快到廚房用冷水衝哈。”

顧之戈皺著眉,拒絕了她的好意。

周魚魚看著他的樣子,心裏的火冒出來,再也忍不住了,轉頭拍桌子。

“白芝!你到底要幹什麽?你心裏有什麽說出來不行嗎?我們幾個人跑來跟著你是擔心你!你這樣憋著要憋死誰?考不到美術學院了,跟爸媽吵架了,你哭啊鬧啊都可以,半死不活是要急死我嗎?你再這樣下去我也不管你了!顧之戈,走!”

周魚魚拉著顧之戈就要走。她本來就不是很能憋脾氣的一個人,今天又出了這樣的事,幾個人都小心翼翼地保護著白芝,生怕白芝再出狀況,可白芝偏偏不領情,其他的也就算了,連顧之戈都誤傷了,她實在是忍不了。

周魚魚剛抬腿,就聽到一聲響,白芝終於吼出聲:“是!我想哭我想鬧!可哭了有什麽用嗎?我什麽都做不了!你們都別管我,都走!”

也是憋得太久,委屈、心酸、不甘全都攪和在一起,白芝咬著牙,眼圈早就紅了,淚水大顆大顆砸在桌麵上。

見狀,周魚魚也忍不住了,鼻頭一酸就哭了出來。

白芝更是直接撲在桌子上,跺腳捶桌,哭得那叫一個暢快。

一時間,熱鬧的火鍋場子突然靜了下來,大家紛紛望向這邊。

顧之戈喉頭一哽,拉著周魚魚坐了回去。

周魚魚哭得眼淚汪汪,剛想開口說什麽,一旁的老板娘突然開口了:“妹兒咧,沒得啥子的,你們還年輕,還有很多機會。”

旁邊桌燙著毛肚的姑娘紅著臉突然接上:“對頭,這有啥子嘛!我當初大學也沒考好,現在還是好好地吃火鍋。”

“小女娃兒,就是想得多,等你到了我們這個年紀就曉得了,啥子啊都比不上開心快樂,隻要調整好心態,吃火鍋隻吃點素菜都很開心。”舉著酒杯小酌的老爺子也勸起來。

一人帶頭,眾人皆應。

一時間這一片的食客都劈裏啪啦說起來,甚至還有人坐過來勸說。

熱霧繚繞中,無數鍋裏咕嚕咕嚕熱泡作響,滿臉通紅的山城人民拍拍胸脯笑著說著,好似什麽煩惱都隨著這洞子裏的涼風散去,眾人頭頂一盞盞橘黃色的燈光耀得麵前一片溫暖熱忱。

兩個女孩兒抱著哭,剩下兩個人隻時不時替她們拿紙巾擦淚,麵前熱辣的火鍋兀自在一邊沸騰。

第二天中午,幾個人準備返程。

他們坐著快如疾風的出租車到重慶北,回北京的時候已經快下午了。

周魚魚沒想到,白芝會自己提出來去看心理醫生。

“還是看看去,不然我一激動又跑了怎麽辦?”白芝自嘲。

“好好好,咱們好好看看。”周魚魚鼻子泛酸,連忙答應。

就這樣,白芝接受了心理治療,狀態也在慢慢恢複中,高考的日子也越來越近了,每個人心裏都懸著,一刻也不敢放鬆。

在最後的衝刺階段,六月第一天,辛丹決定讓大家都放鬆放鬆,開了一個主題班會。

在劉家悉的操辦下,教室布置得溫馨動人,到處都是彩燈和花環,桌子圍在中間,留出了一個大舞台。

那天晚上,辛丹第一次穿上了她的拉丁舞服裝,妝麵驚豔,惹得全班尖叫,幾乎要掀翻屋頂。

辛丹手一揮,暗示大家安靜下來。熄了燈,彩燈閃耀,優美的音樂緩緩響起,她曼妙的身體開始慢慢扭動,伴隨著音樂劃出了一道又一道靚麗的舞姿。

同學們都看呆了,沒人敢說話,直到最後一個音符落下,舞蹈定點,軍師才猛吹口哨,大呼女神!

其他人也跟著尖叫起來,鼓掌歡呼聲一浪高過一浪。

辛丹揮手,控住了場麵,然後才緩緩開口:“親愛的三班的同學們,今天辛老師獻醜了。沒想到吧!除了教書,我還能跳舞!我知道咱們三班一直是個有愛又團結的班級,也很感謝你們這兩年來的照顧,讓我一個小姑娘……”

有女生已經開始哭,抽鼻子的聲音響起。

辛丹咳了咳,又接著說:“讓我這個小姑娘當你們的班主任,其實我帶你們純屬摸瞎。很多人說我們班比其他班輕鬆很多,不利於學習,但是辛老師隻是希望你們知道,你們的高中時光是很美好的,最重要的是學習沒錯,但是還有和同學的情誼,每個人堅持到底的精神,大家朝著目標共同奮進的氛圍,這些全都是你們的高中,你們的青春。我希望咱班所有人在以後的日子裏,不要忘記這段高中時光,不要忘記學習以外的東西,永遠記得自己熱愛並且所追求的事物,就像我熱愛的拉丁一樣,謝謝大家。”

台上的老師鞠躬,台下的學生哭得泣不成聲,瘋狂鼓掌。

辛丹下場後,是同學們的展示秀,軍師終於上台唱了一首他引以為傲的粵語歌;袁誌和方啟則來了一段相聲;劉家悉別具一格,開了一場高考前減壓大秘籍分享會。

周魚魚全場在哭,鼻涕泡都噴出來了。

趁著空當,顧之戈溜過去遞給她和白芝一人一盒牛奶。

“之前那個U盤聽完了沒?”他突然問。

“聽完了啊,你問這個幹什麽?”周魚魚擦眼淚。

他擺手:“那哪能啊,你聽完了不會是這個樣子。”

周魚魚:“你不會是叫我去聽你那幾段相聲吧?”

顧之戈湊到她跟前:“回去聽就知道了。”

兩人靠得太近,被軍師一眼瞧見。

“嘿嘿嘿你倆!就說你倆呢!怎麽每次都讓我看見你倆鬼鬼祟祟啊!今兒大家高興,上麵來說唄!”

班上同學開始瘋狂起哄:“上去上去上去!”

周魚魚麵露難色,看了眼顧之戈。

他揚揚脖子,一臉嘚瑟:“上就上,反正我今天有準備。”

“魚魚,他想幹什麽?”白芝在旁邊問。

周魚魚搖搖頭,看著他站在舞台中間,神情飛揚,她的心跳突然加速起來。

見到顧之戈站在上麵,一旁的辛丹忍不住看了眼下麵的周魚魚,輕咳了幾聲:“咳咳咳,某些人注意影響,你們還沒畢業呢。”

“嗐,辛老師你說什麽呢,今天我顧之戈就為咱們班的八朵金花獻上一曲,謝謝大家。”

白芝皺眉:“你數錯了,咱們班就七個女生啊。”

“誰說的!這不是有朵超級無敵大金花嘛?”軍師嘻嘻地笑,指了指辛丹。

辛丹搖著頭,看著他們笑。

顧之戈拖了個凳子,坐了上去。

見他一本正經,其他人也噤了聲,靜靜地聽著。

“那片笑聲讓我想起我的那些花兒,在我生命每個角落,靜靜為我開著。”

他的聲音不算清澈,但好在輕柔,獨有的韻味讓大家都入了迷。

然後,另一道聲音加了進來。

所有男生都在唱,為她們而唱。

燈早已熄滅,星星點點閃爍,男生高亢歌唱的模樣,女生們幾乎是同一時間哭出了聲。

“她們都老了吧?她們在哪裏呀?我們就這樣,各自奔天涯……”

餘聲繞梁,縈繞在三班的整個教室。

“啊!你們哪兒來的這個?”有女生驚叫起來。

隻見門口站著袁誌和方啟,他們手中抱著幾束花朵,幾乎看不見腦袋。

“我們三班的女生,我們自己寵!”袁誌吼道。

“對!這三年你們辛苦了!”方啟從花朵裏探出頭來。

辛丹早就哭成了淚人兒,連連抽泣:“你們這群臭小子,都是……哪兒學的招數?”

“辛老師,我們愛您,這兩年我們這群臭男生給你添麻煩了,您多擔待。”劉家悉遞上九十九朵玫瑰。

辛丹抱著他哭,嘴裏還在止不住抱怨:“你們真的好皮好皮啊,我這兩年已經夠累了,偏偏這個時候還讓我哭花了妝。”

男生抱了花去送,軍師也拿了一束,剛準備朝周魚魚那邊走,顧之戈卻是一把撞了過來,丟給他一個冰冷的眼神,瀟灑走開。

軍師:“惹不起惹不起。”

白芝還坐在位置上,默默抹眼淚。

“白芝,送給你,我專門挑的一束最好的。”軍師遞給她,小眼睛眯起來很可愛。

白芝一愣,明顯沒想到。

“收下啊!”軍師提醒。

白芝這才接過:“謝謝,我還沒收過玫瑰花呢。”

軍師有些得意忘形,手一揮:“嗐,你啊就是不自信。你相信我,以後肯定很多男孩子送你花的。”

“還是你嘴皮子溜。”白芝破涕為笑。

她想轉身找找周魚魚,卻發現周魚魚已不知蹤跡,就連顧之戈也不見了蹤影。

周魚魚抱著花,心情有點兒**漾:“咱們就這麽跑了可以嗎?萬一辛老師發現怎麽辦?”

顧之戈雙手枕著後腦勺,一臉無所謂:“你看丹丹哭成那樣,她管不到咱的。”|

“你別太得意忘形了,馬上就考試了。”周魚魚一本正經地說教。

顧之戈卻不說了,轉身看著她:“周魚魚,回去記得聽U盤。”

周魚魚才想起他說的U盤,點了點頭。

林曉萃看到周魚魚手裏那一束玫瑰花,再看了眼她哭紅的眼眶,眼皮止不住地跳了起來,心裏默念:來了來了,這一天終於來了。

“魚魚,你聽媽說,我覺得還是等到考試後……”

她話還沒有說完,周魚魚便哭了起來,怎麽都止不住:“太感動了,太用心了,三班太好了……”

林曉萃被女兒哭蒙了,但也隻能一邊安慰一邊感歎自家姑娘真是好哄,一束玫瑰花就哭成這樣。

睡前,周魚魚很聽話地打開了顧之戈的U盤,一個一個聽了,甚至連那個贈品文件夾都點開了,幾個相聲聽完,她倒是越聽越精神,樂得直拍大腿。

點到最後一個,她正等著郭於二人的聲音呢,顧之戈的聲音卻突然響起了。

“周魚魚,看你能不能聽到這兒吧,這才是真正的贈品。”

他清清嗓子,輕聲唱了起來,聲音不同於今天在台上那般,而是更加輕細,像是羽毛在撓耳朵,周魚魚的臉肉眼可見地變紅。

那邊顧之戈躺在**,正糾結要不要給周魚魚發個消息呢,突然就刷到了一條朋友圈。

在滿屏的青春再見感謝三班加精美自拍的朋友圈裏,周魚魚的顯得格外清淡。

她分享了一首歌,五月天的《溫柔》,文案是一條魚。

顧之戈笑了,時隔兩年,這姑娘終於收到了他早就送出的禮物。

征途十八年,高考就兩天。

考試終於結束了,出成績的那幾天正是高溫,正如考生們焦躁的心情。

周魚魚的分數不上不下,五百多分,剛好擦過一本線。

三所拿到專業合格證的院校都投了,就看哪個錄取了。

周魚魚正看著呢,顧之戈的電話過來了。

“填什麽學校?”他問。

“你呢?”

“看了看分數和綜合實力,北理工不錯,你呢?”

周魚魚看著電腦,“嘖”了一聲:“不對啊,你的實力不該隻是北理工啊。”

那邊靜默三秒:“專業好。”

周魚魚也不知道說什麽,樂嗬嗬笑:“什麽專業?”

“機械工程。”

“行,等你造真正的飛機。”

一下沒話了,周魚魚琢磨著說再見。

“你可別跑遠了。”顧之戈又加一句。

周魚魚挑眉回道:“那誰說得準?”

奇跡還是沒有發生,軍師落榜了,上不了體校。

軍師爸爸來學校那天,軍師不想見他。

他知道爸爸一定是想拉他回去,從跑貨拉貨開始。

軍師爸爸樂嗬嗬的,請大家幫忙一起找找軍師,還要給大家買汽水。周魚魚看著他剛從百步梯爬上來直喘氣的樣子,慌忙攔住他,讓他在一邊歇會兒。

大家分頭去找了。

顧之戈最後是在男廁所找到軍師的。

“幹嗎呀?這就蔫了?哥們兒你可別怕啊!”顧之戈捶他。

軍師捶回去,笑得比哭還難看。

“行了,又不是隻有一條路可走了,你要是還想讀書也有辦法。”

“什麽辦法?”

他遞來一張宣傳單——莘莘學子攜筆從戎,參軍報國建功立業!

“現在去當兩年義務兵。雖然辛苦了點兒,但是之後有機會考軍校,再說你皮糙肉厚的,不當體育生,當兵也可以啊!又或者——你複讀……再考一次。”

幾個小夥伴再次聚到一起,是在軍師家裏。

幾人排排坐好,看著軍師一臉諂媚地給他們擺上零食水果。

“你要幹嗎?”劉家悉皺著眉頭。

“管他要幹嗎,吃了再說。”

袁誌吃起葡萄,方啟也點頭吃起來。

“是這樣的,各位大神,我已經報名入伍了,但是如果要入伍的話就要體檢,要體檢就有體重要求,然後我前天發現……我好像比標準體重重了幾斤。”軍師一臉訕笑。

顧之戈剝完一個橙子,隨手遞給一邊的周魚魚,又隨手遞了張紙給她。

周魚魚接過,分了一半給白芝。

“體檢沒有幾天了,你是想讓我們幫你快速減到標準體重?”

軍師打了個響指:“還是兄弟你懂我。”

“少吃多運動,我們還能有什麽辦法?”周魚魚聳肩。

“我這不是著急嗎?所以請各位來監督我,順便用你們的學霸思維給我製訂個健康又速成的減肥計劃啊!我這沒有幾天就體檢了!”軍師雙手合十哀求眾人,

眾人麵麵相覷,最後點了點頭。

於是,在劉家悉的指導部署下,軍師的減重計劃開始了。

早上跑步,中午在家裏做幾組減重訓練,晚上就輕鬆地練練操,一日三餐都按照周魚魚給他的減肥食譜來吃。

每個人輪流監督軍師。

這天,輪到周魚魚和白芝早起監督軍師跑步,兩個人都困得直打瞌睡,在橋墩邊坐著,有氣無力地喊著:“軍師加油!還有三圈!”

那邊軍師喘著粗氣,像條哈巴狗。

“不行了,我要喝點兒水。”他跑過來。

白芝拿過一瓶水給他,他仰著脖子咕嚕咕嚕喝完。

“芝芝,你真報的師範啊?”

白芝點點頭:“我爸媽讓報的。”

“你願意嗎?不畫畫了?”周魚魚嘟嘴。

白芝催促著軍師趕緊接著跑,然後才無奈地搖了搖頭:“人哪還是得認命。”

周魚魚不說話了。

軍師又是一圈跑回來,剛想歇會兒,又被白芝吼去跑,他嚇得差點兒摔倒,周魚魚樂得瞌睡都醒了。

手機“叮咚”響了一聲,她掏出看了一眼,瞬間尖叫出聲,樂得跟軍師跑起來。

軍師體檢順利通過那一天,他高興地請大家吃飯。

席間熱鬧非凡,軍師笑容燦爛,舉起杯子:“來,我最先要感謝的是我的早間監督員周魚魚,感謝你犧牲你的懶覺,也祝賀你考上上戲!以後去了上海別忘了……”

他還沒說完,周魚魚臉色就變了,給他使眼色。

軍師蒙了,環顧一桌人:“怎麽……這話不能說嗎?”

周魚魚拍拍腦門,一臉無奈,果然是豬一樣的隊友啊!

一旁的顧之戈開口了:“你被錄取了?沒和我說?”

“你們都知道了?”顧之戈問他們。

眾人低頭吃飯中,不敢說話。

“你聽我說,我是擔心你不同意……”周魚魚還是想好好解釋。

他卻鬧起了小脾氣,不願意聽了,起身離開。

氣氛僵掉,大夥兒幹幹地笑。

為了不破壞氛圍,周魚魚樂嗬一聲,主動串起場來,所以那天直到回去,她也沒去找顧之戈。

和夥伴們一個個告別完,青春終究散了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