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北京深秋的晚上

那天晚上,顧老爺子非要周魚魚和他一起走,周魚魚有些尷尬,不僅僅是因為害怕她媽看見自己和顧家的人走在一起,更因為那隻不停叫嚷的鸚鵡。

從廣場到小區門口,那隻鸚鵡便沒有停過。

“孫媳婦兒!孫媳婦兒!”

顧之戈跳起來要打那鳥:“嘿,你這破鳥!我今天……”

顧老爺子護得凶,眉眼一瞪:“你個小崽子,你敢!”

顧之戈這才弱弱收手,抱著自己的飛機,有些不自然地看了眼周魚魚。

隻見她也沒好到哪兒去,周魚魚摸了摸自己的頭發,咕噥了一句:“不是說動物不能成精嗎?”

那天的新聞全是關於國慶的,字裏行間都洋溢著一股喜慶與愉悅,周魚魚練著練著就累了,剛想進屋休息,就聽那邊那鳥又叫起來了。

“周魚魚周魚魚,談戀愛談戀愛!”

那鸚鵡就在陽台上,上躥下跳地叫著,叫聲像個小娃娃,尖厲刺耳。

周魚魚腳一滑差點摔倒,轉頭就朝那邊叫起來:“再叫我就捶死你!”

這聲兒要是被她媽聽見,那豈不是完蛋了,周魚魚急得又要往這邊爬。

好在顧之戈也聽見了動靜,他迅速鑽了出來,一把拿下那鳥籠威脅:“破鳥,信不信我現在就把你丟下去!”

或許是聽懂話了,那鳥這才嘰嘰喳喳幾聲,不再叫了。

世界安靜,周魚魚一顆心才終於放下,齜牙咧嘴朝顧之戈做口型:

“管好你家鳥!”

生怕她又翻過來,顧之戈慌忙給她鞠躬做手勢道歉,也不敢說出剛剛自己為了懲罰這鳥,便把它帶進衛生間感受這天地精華氣息,順便邊上廁所邊給它吐槽了一番周魚魚和陳汶易的事兒,沒想到這鳥居然記住了,這才冷不丁在外麵叫喚起來。

直到睡到**,周魚魚的耳邊還能回想起今天顧之戈那句“不能談戀愛”以及那隻鸚鵡嘰嘰喳喳的“談戀愛”。

她心裏煩躁,“啪嗒”一聲打在枕頭上:“談個錘子戀愛!”

國慶節活動規模不大,就在小禮堂舉行,節目也是精簡從優,但是依然抵擋不住大家的熱情,早就在自己班級的位置坐下等待了。

活動還沒開始,現在還是主持人熱場,女主持人之一是陶穎,隻見她一身大紅色禮服,格外喜慶,微笑著舉起麥克風。

“在這個金秋十月,我們歡聚一堂,用中華兒女的情懷,抒發對祖國母親的熱愛,大家好,我是主持人陶穎!”

她甜美、大氣的聲音順著麥克風回**在禮堂裏,一眾師生都歡呼鼓掌起來。

和那次看到的完全不一樣,現在的陶穎依舊美麗,卻不再是學生模樣,渾身散發著自信又迷人的氣場。

“哇,她真的好耀眼。”周魚魚直勾勾看著,突然冒出這麽一句。

一旁的白芝卻沒有接話,一直扭來扭去,怎麽坐怎麽不舒服。

“你咋了?”周魚魚湊到白芝耳邊問她。

白芝穿著昨天剛買的新裙子,小臉有些紅:“我……緊張。”

周魚魚說:“你緊張什麽,咱又不去表演。”

“我……待會兒要去還陳汶易胸牌了,我怕我說不清楚。”白芝手絞著衣角,小女生模樣。

周魚魚一愣,確實沒想到她竟然膽小成這樣,慌忙伸手撫慰:“別擔心,別擔心,我在呢。”

現在還有人去上廁所,周魚魚看了眼周圍:“芝芝,你要不要喝水?或者我去買點兒口香糖給你,你嚼著就不緊張了。”

白芝抬頭看了眼她,點了點頭。

周魚魚這才低著頭出了小禮堂,外麵沒有多少人,大多都是上廁所和買東西的,金秋十月的北京還吹著凜冽的秋風,吹得她的頭發絲兒都飄起來。

小賣部就在百步梯下麵的左下角,周魚魚動作很快,幾乎是像放飛的風箏一樣跳到了小賣部。

在飲料櫃台轉了轉,周魚魚突然想起一件事兒,之前陳汶易噴到自己身上的牛奶好像是這裏的三元牛奶,白芝之前也念叨著這個牌子,可以買回去拿給白芝,然後再讓她送給陳汶易。

這麽想著,她拿了三盒牛奶,又拿了口香糖,就準備去付賬。

前麵有個人,戴著青色的衛衣帽子,嘴裏哼著悠長的小調兒,咿咿呀呀的。

周魚魚一直對這樣的北方小調無感,但是從顧之戈口裏哼出來就不一樣了,醇厚的京片子,竟然意外順耳,也很容易辨識。

“顧之戈?”周魚魚探頭。

顧之戈也轉過頭來,眉毛一挑:“嘿,周魚魚,買東西啊?”

顧之戈大手一揮:“阿姨,這兒一起結了。”

“欸欸欸,幹啥子這麽好,你是不是又想加害於我?”周魚魚警惕心倒是強。

顧之戈一個白眼,啐了一口:“電視劇看多了吧你,不要我結賬我可走了哈。”

他作勢要走,周魚魚這才覺得便宜不撿白不撿,猛地一把拉住他。

“欸,大鍋大鍋(大哥),你來你來。”

顧之戈:“小樣兒,我還治不了你。”

兩人提著東西出去,剛走完那百步梯,就瞧著一群扛著攝像機的人,劉家悉還舉著話筒,好像在說些什麽。

“快……”

周魚魚的“跑”字還沒出口,那邊已經發現兩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就圍了過來。

劉家悉一副記者的架勢,把話筒遞到周魚魚跟前:“你們好,我們是秋月廣播部的,二位方便做一個簡單的采訪嗎?”

周魚魚幹笑,心裏暗暗腹誹“你不是學生會的嗎,怎麽又成廣播部的了,您老還真是身兼多職啊”,麵上卻笑開了花回道:“方便方便。”

“二位今天對我們這個國慶節活動有什麽感覺?”劉家悉把話筒遞到了周魚魚嘴邊。

“嗯……很青春,很激動。”周魚魚舌頭有點打結。

“那你呢?”鏡頭又對著顧之戈。

不同於周魚魚的忸怩,顧之戈仿佛常年生存在鏡頭之下一樣自然流暢,淡淡一笑:“一個字兒——牛!”

“那你們最期待什麽節目呢?”

“當然是有我發小兒參加的朗誦《我愛這土地》。”顧之戈說的是軍師。軍師本是個替補,誰想到有同學因病無法上場,軍師這才上了場。

話筒又回到了周魚魚這裏:“那你呢?”

周魚魚也想學顧之戈一樣放鬆、自然一點兒,笑了笑:“我也期待他發小兒的朗誦。”

很認真的回答,很認真的兒化音。

其他人憋住了,後麵那攝像小哥實在沒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待兩人走遠,周魚魚才反應過來問顧之戈:“剛剛他笑啥呢?”

顧之戈雙手插兜,心情也不錯,隨口應道:“我哪兒知道。”

周魚魚:“……”

誰知道兩人再回來時居然錯過了軍師的詩朗誦,已經上了高三生的大合唱了。

周魚魚弓著腰鑽回來,慌忙把牛奶遞給白芝:“芝芝,拿著,待會兒去給胸牌的時候把這個給他,他應該喜歡喝這個。”

白芝眼睛一亮:“你怎麽知道?”

周魚魚頭一昂,揚揚自得:“那當然咯,也不看我是哪個。”

兩個姑娘想得好,卻沒想到這活動後麵還有些雜七雜八的活動,比如給高三優秀學生獻花獎勵,全體演員合唱《我和我的祖國》等等,拖得周魚魚都昏昏欲睡了。

也不知道上麵進行到哪個環節了,周魚魚眯了眯眼,卻突然看見劉家悉從前台跑了過來。

他弓著腰,眼睛在三班尋了尋,麵上也一片慌亂:“咱班女同學誰有空,長得比較秀氣的,幫個忙。”

顧之戈旁邊的袁誌和方啟幾乎是異口同聲,指了指前排的周魚魚:“班長,這兒這兒,周魚魚可以。”

劉家悉一瞧,一把抓住了周魚魚,拉著她就往後台跑。

周魚魚都蒙了:“咋子了?咋子了?”

直到那束花抱在懷裏,周魚魚才明白眼前的狀況,原來接受褒獎的高三學生都是需要人去獻花的,總共五個學生,這邊卻因為溝通不當隻安排了四個女同學獻花。

劉家悉這才臨時抓人。

抱著那花,周魚魚站在幕布後麵:“班長……我不行啊!”

馬上就要上場了,劉家悉哪管得了那麽多,推著她就往台上跑:“哎呀,你可以,反正陳汶易也認識你,你獻花就可以了。”

周魚魚已經和其他四個女生被推上台,聽著陶穎喜氣洋洋地喊道:“請為我們優秀學生獻上花束!”

抱著那束花,周魚魚都快哭了。

她花粉過敏啊!獻個錘子花啊!

上場的時候,陶穎好似認出周魚魚了,朝她微微一笑。

隻不過周魚魚現在根本笑不出來。她顧不了那麽多,現在就想把這花送出去。

好在陳汶易就站在第一個,他瞧見周魚魚,明顯樂了。

和別人溫溫柔柔遞花不一樣,周魚魚幾乎是把花塞到了他手裏。

“你這是不樂意?”陳汶易歪頭。

花粉細細微微地往鼻尖裏湊,完蛋,快憋不住了。周魚魚搖了搖頭,終於別過了頭,震天動地的一聲噴嚏成功釋放。

陳汶易呆了,台上的人也呆了,台下的人更是一陣沉默。

最後才是一陣爆發的笑聲,此起彼伏,停不下來。

沒想到這時,陶穎舉起了話筒,站到周魚魚旁邊拍了拍她,然後才慢條斯理地開口:“咱們周魚魚同學這噴湧而出的氣勢真是氣壯山河,讓現場氣氛又熱了起來!來,同學們,讓我們為周魚魚同學鼓掌。”

一頓忽悠,下麵人也都熱情歡呼起來。

周魚魚皺著眉頭,看著陶穎,她還在笑,肩上的鬈發微微閃著光亮。

陳汶易看著周魚魚走下台,臉色倒還好,隻是眼圈紅紅的。

袁誌和方啟在一旁說悄悄話。

“你看陳汶易盯著周魚魚看呢。”

“哎喲還真是,你說他倆……”

話還沒說完呢,一旁的顧之戈突然開口了:“還錢。”

“什麽錢?”

“剛剛的兩瓶水、兩個小麵包,還有一盒口香糖。”顧之戈眼也不眨地算道,“還有上學期買的早飯……”

袁誌蒙了:“不是,顧哥,怎麽說起錢了,這多不親切呀!再說了你不是說你請嗎?”

“我反悔了。”

“……”

直到下了台,周魚魚這鼻子還一直發癢,根本顧不上別人看著自己的眼神了,扭扭鼻子咳嗽幾聲,拿起那牛奶就狂喝起來。

“你跟他在台上說什麽呢?”白芝問。

周魚魚擺手,沒當口回答,還是狂喝牛奶。

等到活動結束了,周魚魚這才覺得舒服一點兒。

其他人都在有序離開,周魚魚和白芝卻不動。

軍師表演回來,站在她們後麵:“走啊,還幹嗎呢?”

“你們走,我們還有事兒。”周魚魚頭也不回。

顧之戈跟在軍師後麵不說話,抬眼看了眼還在台上和別人說話的陳汶易。

周魚魚早調查好了,陳汶易是這場學生活動的策劃人員之一,所以他一定會待在這劇場直到最後。

果不其然,最後隻剩幾個人了,陳汶易在台上收撿道具,周魚魚覺得是時候了。

“芝芝,就是現在!上!”周魚魚推她。

白芝臉色有點兒白,看了那邊一眼,剛想站起來卻又坐下:“不行,我得上個廁所先。”

周魚魚的心也緊張得快跳出來了,卻也隻能順著她:“快去快去,我幫你盯著他,別讓他走了。”

白芝這才放下東西,快馬加鞭地去了。

周魚魚坐在椅子上,還覺得身上有點兒癢,幹脆直接站起來抓癢,誰想到這一站剛剛白芝放在自己身上的牛奶就掉下去了。

“欸,我的奶!”周魚魚叫。

那奶往下跑,周魚魚也跟著追,最後掉到一人腳下,被一雙好看的手撿到。

“你的牛奶嗎?”陳汶易問。

周魚魚愣了,也不知道怎麽說:“……那什麽,給你的。”

“你買給我的?”陳汶易又問。

“不是不是,是我朋友給你的,她知道你喜歡喝這個,雖然是我給的錢,也不是我給的錢,但是……”

越說越說不清,周魚魚幹脆不說了。

陳汶易也不再問了,看著她還有點紅的眼圈問了句:“你過敏好些了嗎?”

“你啷個曉得我過敏?”她太過震驚。

“猜倒是不難猜,隻是你說話太好玩兒了。”陳汶易抓住她的口音不放。

看著他笑,周魚魚也呆愣了幾秒,突然明白了白芝這緊張到尿急的感受了。

這人還真是有讓人神魂顛倒的魔力。

“咳咳咳……你等會兒哈,我朋友有事兒找你。”周魚魚拖住他,回頭看了眼門口。

白芝還沒來,周魚魚隻得讓陳汶易坐在一旁等。

他坐著自己站著,誰也沒說話,氣氛有些許尷尬。

“要不然我給你報段我們重慶的菜名兒嘛!”實在沒話說了,周魚魚突然蹦出這麽一句。

陳汶易這下是真忍不住了,樂得直拍大腿,擺手勸她:“得了得了,你歇會兒吧。”

他坐到旁邊一個位置,把自己剛剛坐的位置給她。

周魚魚哪敢坐,正巧白芝回來了,她這才鬆了一口氣,迅速把白芝推到座位上,腳底抹油溜之大吉了。

剛出禮堂門口就覺得空氣好了不少,鼻子也舒服多了,她深吸一口氣,伸著懶腰,誰知道這一伸就打到了人。

“哎喲,不好意思哈。”

沒想到居然是陶穎,陶穎換下便裝,臉上的妝還沒卸。

“沒事兒,沒事兒。”陶穎準備要走。

周魚魚卻一下叫住她:“學姐等等,剛剛謝謝學姐,我真是太丟人了。”

“處理突**況是我的本職工作。”

等陶穎走遠,周魚魚看著她的背影沒有說話。

而那邊,禮堂裏隻剩兩個人。

剛剛才拾起信心的白芝一下就破功了,心跳如擂鼓,感受到陳汶易坐在旁邊,甚至不敢抬頭去看他。

倒是陳汶易更加大方:“是你找我?有事兒嗎?”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白芝深吸一口氣,終於敢轉頭看他了。

“陳汶易學長你好,我叫白芝,或許你不認識我,但是我一直記得你,上次你的胸牌被我撿到了,現在還給你。”

白芝拿出胸牌,看似淡定,但其實心裏早就瘋狂大叫了,剛剛那段詞明明練了無數遍,可還是亂了,也不知道他能不能聽懂。

陳汶易看著那個胸牌,這才恍然大悟:“啊,我的胸牌原來被你撿到了,我都丟了一個多學期了,還以為找不回來了呢。”

他禮貌地接過:“謝謝。”

“不用……”

白芝笑了,話還沒有說完,隻聽他又道:“不過時間已經太久了,我已經補辦新的胸牌了,這個沒用了。”

也不是什麽拒絕的話,但白芝突然就覺得失落不少,好似失去了什麽東西,導致她後麵還要再說些什麽已經忘得一幹二淨了,隻得幹笑幾聲,猛地站起來和他告別。

“既然這樣,那學長我先走了。”白芝轉頭就走。

“白芝。”

他卻突然叫住了她。

就像雨滴突然滋潤了幹涸的大地,白芝的眼睛一下亮了,他還記得自己的名字。

白芝轉過頭來,隻聽他道:“下次和媽媽多交流交流,就不會有上次的事兒了。”

隻是一句簡單的勸慰,白芝卻像是突然在跑道跑了十幾圈,然後終於在終點喝到一瓶冰水那般爽快暢意,頭不暈了氣不喘胸也不悶了,至少他還記得自己!那麽一切便都是有希望的!

在外麵焦急等候白芝的周魚魚,直到後來的許多年都還記得那天的情形,記得白芝有些輕快地從劇場門口出來,眼波婉轉羞澀,小臉似紅非紅,一把衝出來就抱住了自己,笑得比任何一天都要開心。

國慶的這幾天假期,周魚魚過得不是很開心,林曉萃和周年生怕她無聊,連著七天都給她安排了行程,第一天長城,第二天故宮,第三天就爬香山,生怕她這小身子骨不夠折騰的。她礙於父母一片好心不敢拒絕,隻能每天嘻嘻哈哈地跟著去,然後蔫兒著回來。

這每天累成狗,自然也不能在陽台練習普通話了,周魚魚幹脆也學著顧之戈一樣,搬了張躺椅出來,癱在那兒小憩,順便聽聽顧老爺子時不時吼兩嗓子北京小曲兒,或者是顧之戈和他媽在裏屋的捧逗式鬥嘴,倒也十分有樂趣。

久而久之,竟也覺得這京片子十分有韻味兒,下意識就去跟著學了。

隻是她有點兒納悶的是,不知道為什麽,顧之戈再也沒來陽台聽過相聲了,甚至有時候在路上碰見他,即使沒有他媽媽在場,他也沒有和自己打過招呼。仔細算起來,從那次活動之後,他倆好像一句話都沒說過。

就連白芝都發現不對勁了,她翻著漫畫書問周魚魚:“你和顧之戈吵架了嗎?我怎麽感覺他對你有敵意,看你的眼神總怪怪的?”

隔著鍋貼、生煎包、豆漿、油條,周魚魚終於看到最那邊吃焦圈的顧之戈,他和他那群哥們兒正說話呢,表情淡淡的。

“哪個曉得哦,我沒有惹他啊。”周魚魚也一臉蒙。

正巧早自習鈴聲響起,一群人前後擁著進教室,周魚魚正好在顧之戈的後麵。

他今天還穿著那次在小賣部的青黑色衛衣,隻是不知道怎麽回事兒,衛衣帽子上有一點衛生紙黏著,應該是剛剛吃早餐別人不小心弄上去的。

也沒有多想,周魚魚伸手給他拿下。

顧之戈感覺到異樣,轉過頭來看她。

“帽子上有紙。”周魚魚把那紙秀給他看,一副求表揚的表情。

顧之戈卻是沒什麽表情,甚至眼神有些冷漠,掃了她一眼,然後加快了腳步,迅速回到了位置上。

白芝都忍不住抖了抖:“看吧,我就說他恨你。”

周魚魚火了,皺著眉頭腹誹:“招誰惹誰了?”

那天早上抽背古文,周魚魚再次被語文老師逮住了,不僅古文沒背下來,普通話也被抓住說了一堆。

周魚魚被叫去了辦公室。

“周魚魚,你怎麽回事兒?我叫你練普通話,沒讓你學京片子啊,你現在的普通話怎麽越來越奇怪了,就之前學校慶國慶那個紀錄片,我看見了你在裏麵的采訪了,刻意學京片子導致你現在普通話就是個四不像。”語文老師摸摸自己的禿頂腦袋,有些頭疼。

“不是……王老師,我也不是刻意的。”周魚魚也覺得委屈。

“我知道。在北京嘛,多多少少都有些北京話口音,但你要知道,這北京話它也不是標準的普通話,要學普通話還是得字正腔圓,不要刻意學他們的發音。”這王老師還算通情達理。

不等她接話,他又開始了:“王老師不是為難你,而是你的語文成績實在不錯,作文也總能得高分,我想到時候你可以往漢語言方向發展,但是你要知道,這個方向多多少少對普通話是有要求的,所以老師才要嚴格要求你。”

這番良苦用心,周魚魚現在才明白,默默點了點頭。

“那你說,你這普通話到底怎麽回事兒?怎麽來弄?”王老師把問題拋給她。

周魚魚摳著手,突然腦海裏就回想起剛剛顧之戈看自己那個眼神,也不知道是什麽心理,她搬出了他。

“王老師,這個都怪顧之戈,每次我練習普通話,他都在我旁邊搗亂,聽相聲,打亂我的節奏。”

“是嗎?”王老師問。

“對頭……對呀!”周魚魚激動了,看見王老師瞪眼的動作才馬上住了口。

“這小子!就是賊機靈多,看我收拾他!”王老師咬牙。

於是乎,顧之戈就被叫到了辦公室,和周魚魚一起站著。

即使一起站著,顧之戈也和周魚魚隔了一條嘉陵江。

“顧之戈,你小子不要仗著成績好就欺負人家女同學,周魚魚多好一丫頭。”王老師教訓著。

顧之戈聽這話都蒙了,他尋思這幾天自己都沒和周魚魚說過話,怎麽就欺負她了。

“老師,我冤枉。”顧之戈辯解。

“行了行了,我也不聽,從今天開始,你就負責周魚魚的普通話,順便把你嘴裏那團水也吞下去,別給我含著水說話,怪聽不清的。”王老師直截了當。

顧之戈:“?”

“好嘞!”周魚魚倒是答應得爽快。

馬上上課了,王老師讓兩人回教室了。

周魚魚走在前麵,不管後麵的顧之戈。

“這是唱的哪出啊?”實在是忍不住了,他追上來問她。

這下輪到周魚魚對他來上這一發冷漠又暗含恨意的眼神了,隻見她淡淡看了他一眼:“求我啊,求我我就告訴你。”

下課後,軍師晃悠悠過來找顧之戈打諢,卻發現他站在走廊邊,背靠著牆,眼神直勾勾地看著教室裏麵。

“嘿,哥們兒你這是看什麽呢?”軍師眯了眼,湊過去問他。

顧之戈卻似沒聽到一般,沒有答話。

順著他的眼神望過去,裏麵周魚魚和白芝正坐一起說話呢,一手拿著一盒牛奶,一手拿著一顆奶糖,嘴巴沒有停過。

軍師嘖嘖嘴:“這姑娘看起來漂漂亮亮的,咋這麽愛吃,也不注意點兒形象。”

“她不注意形象的事兒多了去了。”顧之戈輕哼一聲,想起某個夜晚,迷迷糊糊的姑娘穿著睡衣,濕著頭發來陽台取衣服的情形——

“媽,我的校服呢?”周魚魚突然扯著嗓子喊。

裏麵的人好久才回了一句:“早給你收進來了!”

全身還濕答答的小姑娘這才“哦”了一聲,進了屋。

月華如水,癱在躺椅上一直沒睡著的顧之戈這下再也睡不著了。

他咳了幾聲,有些尷尬:“還挺熱,還是進去睡。”

……

“怎麽著?你見過?”軍師賤兮兮地拍顧之戈。

顧之戈眉頭一皺,一手拍回來:“你幫我把周魚魚叫出來。”

“你自個兒怎麽不去啊?”軍師捂著胸口。

顧之戈望了眼旁邊,有些漫不經心:“我不能和她說話。”

軍師:“……”

說是說,軍師還是把周魚魚叫出來了。

周魚魚拿著牛奶出來,站在顧之戈麵前:“叫我幹啥?”

軍師站在顧之戈旁邊,和他一樣悠閑地盯著她。

顧之戈轉眼盯軍師,眼神明顯。

軍師反應過來了,瞪大眼睛:“怎麽,還不讓我聽啊?”

顧之戈頭一擺,軍師擺擺手:“得得得,兩個不能說話的人還要二人空間,我走還不行嘛!”

軍師走了,周魚魚挑眉:“咋?這是準備求我了?”

也沒心思和她鬥嘴,顧之戈盯了眼她手裏的牛奶:“那牛奶真那麽好喝嗎?”

周魚魚一愣:“挺好喝的。之前看陳汶易喜歡喝,我也嚐了嚐,沒想到還可以。”

“上次你買那牛奶也是給他的?”顧之戈又問。

周魚魚晃了晃,才想起來他說的上次是那次在小賣部。

“不是我,替別人買給他的。”

“誰?”顧之戈直起身子。

周魚魚吸著牛奶,警覺起來:“咋子?你問這些幹啥子?”

他又軟下身子靠著欄杆,咳了幾聲:“沒什麽,就是再提醒你一下,談戀愛我是會去告狀的。”

聽完這話,周魚魚樂了:“不是我說,你從哪兒聽說我談戀愛了?再說了,要說談戀愛這個話題,最有發言權的難道不是你?你看看你那些迷妹一堆堆的,喝我的水吧,我的比較甜。”她捏起嗓子學女生們的腔調。

顧之戈“嘁”了一聲,涼涼回道:“我跟你能比嗎?小爺我定力十級,好吧,不像某人,一盒牛奶就樂得找不著北了。”

“我必須認真告訴你,這牛奶是真的很好喝。”周魚魚腦回路清奇,執著於此。

顧之戈:“反正我也勸過你了,其他的就看你自己了。既然王老師讓我管你的普通話,你就做好準備吧。”

他抬腿就走,周魚魚蒙了:“不是……這要準備啥?”

正走著的少年停了,轉過身來,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終於又露出了他那賤賤的笑容。

“當然是準備接受我的關愛啦!小醜魚!”

周魚魚:“……”

其實周魚魚還是沒懂顧之戈的意思,但是她能感覺到,顧之戈好像不恨自己了,再也沒有拿早上那樣的眼神看過自己。

直到有一天。她在陽台上練習的時候,看見他沒有拖著收音機出來了,而是拿了一本書出來坐在那兒。

晚上下了點雨,淅淅瀝瀝的。

顧老爺子在客廳看《新聞聯播》,聲音開得有點大,趁著這個機會,顧之戈朝那邊喊:“周魚魚,把書翻到第三十六頁。”

“啥?”周魚魚有點聽不清楚,站過去了一點。

隻見他把書打開,然後比了個“36”的手勢。

“哦哦。”周魚魚下意識地點頭,乖乖翻到了第三十六頁,也不去想他的書怎麽和自己一樣。

翻到之後,周魚魚拿起來給他看了一眼。

顧之戈點了點頭,然後做了個手勢給她。

周魚魚看懂了,讓自己跟著他一起讀呢。

他清清嗓子,大了聲音:“夜,漫過路燈的警戒線,去撲滅群星。”

他的聲音清晰清亮,伴隨著點點雨聲,飄進了耳朵裏。

周魚魚頓了頓,慢慢跟著他讀了起來。

“我們很孤寂,然而正是我單薄的影子,和你站在一起。”

“我們……”

還沒有跟讀完,裏麵顧老爺子喊起來:“大孫子,你在外麵和誰說話呢?”

“和嬌嬌兒說話呢,我教她念詩呢。”顧之戈回答得很快。

嬌嬌兒?周魚魚突然抬起頭來,這是說的她?

“嗐,嬌嬌兒懂什麽詩啊!它嘰嘰喳喳夠累了,別讓它累著了。”顧老爺子又喊。

“原來說的是鳥啊……”周魚魚眨眨眼睛,低聲嘀咕。

這首《北京深秋的晚上》有六小節,等到念完外麵的雨都小了點兒了。

“這首詩好好練練,明天我來檢查。”顧之戈合上書,直接往裏麵走。

“等等。”周魚魚下意識地喊住他。

顧之戈回頭看著她。

陽台上綠植不少,綠油油的枝葉之間,周魚魚看見他的臉若隱若現,突然不知道說些什麽了。

“你……讀得很好。”

平常就看他整天聽聽相聲玩玩模型,嘻嘻哈哈的,沒想到念詩這種酸溜溜的文青操作他都會。

周魚魚本來是想讓他難堪的,這下栽進去了。

“你學得不太好,不管你怎麽練習普通話,一定要記住自然,剛剛你念詩就有點刻意。”他十分不客氣地點評。

“行吧……我會努力的。”

他正準備進去,周魚魚又叫住了他。

“咳咳……天冷了,還是把嬌嬌兒帶進去吧。”

那邊人一愣,伸手拿下鳥籠子,搖了搖頭一臉無奈:“關心鳥都不知道關心一下你顧老師。唉,人哪!”

周魚魚:“……”

又念了幾遍,周魚魚這才收書進來。

周年正走過來:“魚魚,你在外麵跟誰說話呢?”

林曉萃披了披肩,在沙發上看書,周魚魚很機靈:“我讀書來著,隔壁那鸚鵡老是學我,我跟它吵了一架。”

周年滿臉黑線:“吵架這點兒倒是隨你媽……”

林曉萃眼一瞪,周年便覺得受到千萬點傷害,擺擺手不說話了。

“這雨下了就冷起來了,魚魚以後早上要不讓你爸騎自行車送你,免得起那麽早。”林曉萃建議。

“欸,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周魚魚想都沒想,直接拒絕。

周年更不想起早床,順著話就說下去:“對對對,讓幺女兒自己鍛煉鍛煉。”

林曉萃:“周年我說你……”

不想再聽他們鬥嘴,周魚魚趕緊貓進了臥室。那天晚上,那首詩她練了一遍又一遍,直到覺得滿意後才躺下。

而顧之戈也確實是說到做到,自那之後便天天來陽台上教周魚魚。有時候是詩詞,有時候則是時事新聞,倒也不覺得枯燥,效果也很顯著,至少繞口令能讀清楚了。

這樣的日子持續到期中考試之後,那天顧之戈沒有來上學。

周魚魚和白芝端著飯盤在食堂裏找位置。秋月的食堂建設很不錯,菜式多樣,味道也很不錯。周魚魚的期中成績不是很好,她自己也清楚,為了多些時間學習,便和家裏說了自己以後都在學校食堂吃飯。

找到一張桌子坐下,白芝還沒吃兩口就歎氣。

“咋了這是,不合你胃口?”周魚魚挑青椒吃。

“不是,我昨天看見他們高三貼出的期中排名榜了,陳汶易發揮得不是很好,他以前都是榜單前三的。”白芝歎氣。

“那這次呢?”

“排到第十了。”

周魚魚:“學霸的世界我不懂,打擾了……”

白芝放下筷子:“我主要怕他心情不好,再說馬上就是他生日了。”

“你啊別想多了,他都要成年了,這些事兒知道自己調節的。”周魚魚勸道,挑起她碗裏的青椒。

白芝看了周魚魚一眼,默默搖頭:“魚魚你不懂這種心情的,就是把一個人放在心上,時刻關心著他的喜怒哀樂的感覺。”

“我要這破心情幹啥子?”周魚魚皺眉。

懷裏的手機突然“叮咚”一聲。

周魚魚放下筷子,拿出手機看。

是班級群的消息,學校廣播站要招新的廣播員,時間地點都通知了。

看著發光的屏幕,周魚魚皺了皺眉,突然開口:“芝芝,你說我去競選播音員好不好?”

白芝吃飯的動作一頓,揚眉:“你是認真的?”

“那當然了,我現在不僅沒有椒鹽味兒的普通話了,而且還人美形象佳,當一個播音員不在話下!”

周魚魚很有自信。

白芝咬咬筷子,“呃”了一聲,正準備開口。

“欸,學校之後要舉行黑板報比賽,之前文藝委員不是來找過你嗎?你考慮得怎麽樣?”周魚魚看著班群的消息又問。

白芝下意識地縮縮脖子:“得了吧,她也就看見我平時愛寫寫畫畫的,我那個小家子氣上不了台麵的,加上期中考試我考得也不好,還是好好學習吧。”

白芝這人什麽都好,但總習慣性地懷疑自己。周魚魚剛想給她打打氣,卻看見一群男生過來了。

“這裏有位置。”袁誌和方啟端著碗過來,坐在兩人旁邊。

幾人也不搭話,各說各的。

“今天怎麽沒看見顧之戈?”袁誌問。

“不太清楚,不是聽軍師說他生病了嗎?”方啟回。

“什麽病啊?”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

袁誌轉頭:“嘿,周魚魚你怎麽搶我台詞兒啊?”

懶得和他鬥嘴,周魚魚又問:“生啥病了?我咋不知道?”

這下方啟蒙了:“顧之戈生病你為什麽要知道?”

“對啊!你想幹什麽?”袁誌反應快。

“我……不說算了。”周魚魚擺手,默默低頭吃飯。

周魚魚本不想問的,但最後還是忍不住了,放學的時候堵住了軍師。

“軍師,顧之戈生什麽病了?”

軍師正要去看顧之戈,擺擺手:“前些天他不是一直咳嗽嗎?好像是吹了風受涼了,結果昨天發了高燒,我正要買東西去看他呢,不然咱倆一起?”

周魚魚這才想起,昨晚他在陽台上讀書的時候好像是一直咳來著。

“嘿,水煮魚,走不走啊?”軍師揮手。

“啊……我不能去,你自己去吧。”周魚魚反應過來,可不能讓他們知道自己和顧之戈住對門,那指不定傳成什麽樣呢。

軍師麵露失落:“那你這麽緊張幹什麽?沒勁。”

軍師敲了敲顧之戈家門,來開門的居然是他自己。

“你怎麽來了?”顧之戈臉色病白,有氣無力的樣子。

“來看看你啊,你生病了怎麽一個人啊,你家裏人呢?”軍師提著一袋水果。

顧之戈直接往臥室裏躺:“我媽還上班呢,我爺給我買吃的去了。”

“你可倒好,今天出期中考試成績了,全班被罵得狗血淋頭的。”

軍師也坐不住,直接在他房裏轉起來,摸摸這個模型,碰碰那本漫畫書的。

顧之戈隔空罵他:“把你的髒爪子給我放下!”

軍師這才訕訕收回手,一屁股坐到他**吐槽:“你這兒的小玩意兒也太多了。”

“送完東西就走,小爺我忙著呢。”顧大爺臉色蒼白,語氣卻依舊囂張。

“還有東西呢!”軍師眼睛一亮,才想起周魚魚托他帶的東西,在兜裏掏了掏,一根巧克力棒和牛奶,還有一板薄荷糖。

顧之戈皺眉:“哪兒來的這些女孩家家的東西。”

軍師說:“周魚魚托我帶給你的,看你生病了,你不要的話……”

顧之戈:“拿給我。”

軍師一個白眼:“口是心非。”

那邊周魚魚害怕軍師在顧家待的時間久,便拉了白芝出來消磨時間。

白芝也煩憂纏身:“魚魚,你說我送什麽禮物給陳汶易啊?”

“蛋糕唄。”周魚魚想不到其他的了。

“那太俗套了。”

正好走到新華書城周圍,白芝眼睛一亮:“不然送書吧,我倆第一次見麵的地方,多有紀念意義。”

兩人進了書店,慢悠悠地逛著。

周魚魚沒有多大心思,心裏總掛著顧之戈,之前在陽台念書的時候他穿的真的不多,秋老虎來勢洶洶,不感冒才怪呢。

她正想著呢,眼睛卻看到了一本書——《舒婷的詩》。

周魚魚拿起來看了看,裏麵好多自己都念過了。

“你這本不錯。”白芝轉過來,看了眼她手裏的書。

“可以,很文藝,很適合練習普通話。”周魚魚答道。

白芝卻笑了:“傻魚,舒婷的詩不光是用來念的,最重要的是詩裏的感情,細細品才能品出來,濃烈又內斂,正好是……”

說到一半,她卻住嘴了,笑了笑,手裏還拿著幾本漫畫,加上這本,一起付錢去了。

周魚魚也起了心思,想著挑幾本播音方麵的書,雖然八字還沒一撇,但多準備準備總是沒錯的。

又逛了會兒,估計著時間差不多了,周魚魚才和白芝道了別回家,沒想到正在電梯裏遇到了熊靜。

對於對方的孩子,兩位媽媽倒是一致得出奇,不冷不淡,禮貌卻有距離。

電梯裏有點安靜,周魚魚想想還是開口了:“熊阿姨,生薑可樂水可以溫胃祛寒,天冷了可以多喝點兒。”

電梯到了,兩人各自進屋。

那天晚上天氣很好,星星滿天,周家父母少見地坐到了陽台上,十分浪漫地看起了星星。

周魚魚拿著書從臥室出來就看到這幅場景。

“那什麽……爸媽,外麵涼你們進去看吧。”周魚魚說。

“進去看哪兒看得到星星,我們不冷。”周年頭也不回。

“可是我要在這兒念書,怕吵到你們。”周魚魚不死心。

“魚魚你念你自個兒的,別管我們。”林曉萃揮手。

這哪行啊!周魚魚急了:“哎呀,你們進去嘛,讓我一個人在這兒。”

“為什麽?”老兩口異口同聲。

周魚魚皺眉:“我不管……請你們安靜地離開,陽台我占了。”

“你……”周年站起來。

“算了算了,自己生的女兒,不能打不能打。”還是林曉萃懂理,拉著周年進了屋。

陽台終於隻剩周魚魚一人,她往那邊站了站,拿出了《養生大全》,扯著嗓子讀起來。

“一般若不慎染了感冒,需要迅速添加衣物,或者服用一定的感冒藥和衝劑,成年人可以自我治療之後再看效果,不用非跑去醫院……”

還沒念完呢,那邊就有人回了:“今天怎麽改讀這個了?詩呢?”

周魚魚一頓,打眼往那邊一瞧,顧之戈拿著花灑正在澆花,身上披著一件衣服。

“感冒症狀好些了嗎?”她問。

顧之戈手上沒有停,聲音也大了些:“感冒好多了,就是牛奶不太好喝,你的口味還真不符合我。”

“還挺挑……”

凜風吹來,周魚魚咳了咳:“今天收工了,這天兒真冷啊,晚上得多蓋點兒。”

她的語氣淡淡的,像是在說別人。

顧之戈笑了,拿下嬌嬌兒的籠子:“嬌嬌兒,這下有人可算知道關心我了。”

“顧之戈,等等。”周魚魚突然喊住他,語氣正經。

顧之戈眼皮一跳,吞了口口水,卻故作鎮定道:“幹嗎?”

周魚魚咳了咳:“你說我去學校廣播站競選播音員行不行?”

顧之戈回頭一臉迷惑。

她繼續說:“今天班群裏發的,廣播站在招人,你覺得我能去試試嗎?”

顧之戈愣了,沒想到她會問自己這個。

其實周魚魚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和他說自己的想法,可能是因為他這幾天悉心的教授,自己的口音才慢慢消失,自己告訴他也隻是因為“尊師重道”。

對麵人沒有開口,周魚魚慌忙開口解釋:“你別擔心,我最近經常練習,還買了書回來看,就算失敗了也沒事兒,沒人知道是你教的。”

這話說得……一下激起他的勝負欲。

“試一試又沒事兒,再說你普通話可是我教的,怎麽可能失敗!”他又是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

“行了行了,你快進去吧,多穿點兒,別又感冒了。”

顧之戈揉揉鼻子張張口,還想再說點兒什麽,看見周魚魚的眼神還是什麽都沒說出來,拿著水壺進去了。

果不其然,第二天早上周魚魚便看見了裹得像粽子一樣的顧之戈,他縮著脖子在前麵走著,熊靜在旁邊一直念叨著什麽。

周魚魚不敢走上去問,隻得等他進了校門才追了上去。

“你吃早飯沒?”周魚魚不知道問什麽,隻得隨意扯話題。

顧之戈像是知道是她一樣,也不看她:“吃了,就是我家的糖餅沒你家的粥香。”

他們家喜歡吃麵食,熊靜早餐也總是麵條、餅子這些,顧之戈有些膩。

相比而言,隔壁就豐盛多了,精致的南方早點五花八門,香味直往這邊飄。

“你要是喜歡,我讓我媽多做點兒,明天給你帶過來。”周魚魚忙說。

顧之戈看著她:“怎麽,突然對我這麽好,我還有點不習慣。”

周魚魚一愣,好像是有點明顯了。

“咳咳……你不是因為教我普通話才吹風感冒的嘛,我周魚魚不是用完就丟的人,知恩圖報是我的美好品質。”

“用完就丟?”顧之戈總覺得不是那麽回事兒。

也不再糾結那麽多,顧之戈從懷裏拿出一個東西遞給她。

是一個U盤。

“這是個啥?”周魚魚抬頭問。

隻見他雙手揣進風衣兜裏,一副拽酷的模樣:“這次真的是給你的禮物了,自個兒回去看。你不是要去競選播音員嗎,這個應該能幫上忙。”

那天中午,周魚魚本想回去吃飯,順便看看U盤裏到底是什麽,偏偏白芝想去送禮物,硬拉著她一起,她隻得作罷。

白芝把書包好,還寫了一張精美的卡片,裝進了袋子裏。

那卡片白芝沒讓周魚魚看,她說那是秘密。

周魚魚也不在意,吃完飯就和白芝去了高三的教學樓。

“魚魚,我好緊張啊,你說他會不會不收啊?”白芝一路上都在擔心。

周魚魚隻得安慰:“放心,我看陳汶易很好的,女生的禮物一定會收的。”

白芝這才輕鬆了點兒,兩人到了五班門口。

這次的情景好像和上次沒有什麽區別,陳汶易依舊不在,高三的教室依舊是書本漫天,安安靜靜的,隻有幾個人說話的聲音。

白芝往裏麵探了探確認沒人之後,一臉失落。

“不如放到他課桌上?”周魚魚提議。

想著反正有署名,白芝也點了點頭。

沒想到這時正好有人進教室,居然又是陶穎。

她看了眼周魚魚:“怎麽,又來給陳汶易送禮物啊?”

白芝有些羞澀,捏著袋子不說話。

“那就麻煩學姐你放到他桌上了,謝謝哈。”周魚魚拿過袋子遞給了陶穎。

送完東西,白芝一顆懸著的心這才落下。

周魚魚卻不走,又叫了聲“學姐”。

陶穎走過來:“還有事兒?”

周魚魚看了眼白芝,白芝也很有眼力見兒地先走了。

“學姐,我聽說廣播部在招播音員啊?”周魚魚笑得諂媚。

“你想來?”陶穎開門見山。

被這麽直接戳穿,周魚魚有點尷尬,正色回道:“我想試試。”

“可以啊,你到時候來參加競選就行了,我要不是要準備藝考,也不會這麽急著找播音員。”陶穎點頭。

沒等周魚魚回話,她又道:“競選那天別像今天一樣就行。”

“今天怎麽了?”周魚魚打量自己身上的校服。

陶穎笑了笑:“別像今天一樣緊張,說話都打戰。”

周魚魚:“是有點兒……”

總歸不是很熟,周魚魚又問了下競選注意事項就走了。

剛走沒多久,剛到學校的陳汶易就看見自己桌上的東西了,喊了一句:“這是誰的東西?”

陶穎接話:“還是上次那個,高二3班的周……”

還沒說完,陳汶易脫口而出:“周魚魚。”

“她剛送完走了。”陶穎走過來,眼神看了看,“這姑娘挺堅持,送的啥啊?”

陳汶易卻是一把將東西放進了課桌。

“我沒想看,隻是覺得她挺有意思的。”陶穎一愣,自個兒給自個兒台階下。

陳汶易笑笑不說話了。他摸了摸那袋子,不知道為什麽還能感覺到之前那瓶香奈兒的香味兒。

高二不上晚自習,下午放學,陳汶易就去找了周魚魚。

他站在百步梯下,在人潮人湧中找尋著她的蹤跡。

不一會兒,周魚魚就下來了,她和白芝說說笑笑著,然後在百步梯上麵分了道。

想著快點回去看U盤裏的內容,周魚魚下樓梯時幾乎是健步如飛,兩步並作一步了。

“你急什麽呢,跑這麽快,小心摔倒。”陳汶易從樹下走出來。

周魚魚被他的聲音嚇一跳,轉過頭來看著他。

“你怎麽在這兒?”周魚魚笑了笑。

“我在等你。”

周魚魚皺眉,下意識回道:“等我幹啥?”

陳汶易向她走近了一步,她下意識地退了一步,隻聽他開口:“你怎麽知道過幾天是我生日?”

“芝芝告訴我的啊。”周魚魚如實相告。

他“哦”了一聲,抓了抓頭發:“那什麽……謝謝你送我的禮物。”

“禮物?”

周魚魚蒙了蒙,反應過來:“那個啊,那個不是我送的啊,是芝芝送的。”

陳汶易有一瞬間的呆愣:“不是你送的?”

他這個問句讓周魚魚不知所以了,不知道他到底是什麽意思,難道是在暗示自己送他生日禮物?

“嗬嗬……那什麽,你的生日禮物我過幾天給你補上好吧,我現在確實有事兒。”周魚魚實在不想再耗下去,轉身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