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對口相聲的養成

其實,開學那天下班後,兩個媽媽冤家路窄,相遇了。

林曉萃長身玉立,提著給周魚魚買的新衣服。

熊靜一身寬大的連衣裙,拿著中午在單位吃完的飯盒。

兩人四目相對,站在自己家門口。

“喲,新鄰居是你啊!”熊靜說。

林曉萃沒什麽表情,點了點頭。

“這是給你女兒買的東西?”熊靜盯了眼那袋子。

林曉萃點了點頭,還是不說話。

熊靜有點火了,冷哼一聲道:“果然是咱廠的廠花,到現在了還是一副高傲的樣子。”

這下林曉萃答話了:“這下說對溜!”

“死性不改……”

“借您吉言。”

兩人互相甩給對方一個後腦勺,關門進屋了。

於是乎,林曉萃熨著周魚魚的新衣服,在家等了她很久。

“我瞧著,我們還是搬走吧。”林曉萃手上不停,懶懶地說。

周年正跟自己的新茶具較勁呢,抬起頭來問:“為啥子喃?”

“還不是對門那熊靜,年輕時我就跟她不對付,現在誰想到住到對門了,抬頭不見低頭見的,我心裏不舒坦。”

周年“嗐”了一聲,心直口快道:“那你還和我不對付十年,現在不還是和和美美的嗎?”

要不說這男人不會看眼色呢,這話一出,林曉萃臉都黑了,放下熨鬥雙手叉腰,怒道:“不是,周年你什麽意思呀?”

她一問,周年咕噥著:“我沒得啥子意思嘛。”

林曉萃挽挽袖子,正準備接著說,“哢嗒”一聲門開了,周魚魚回來了。

周年像是抓到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徑直衝了上去,就差給周魚魚提鞋了。

“哎喲,寶貝幺女兒回來了,累不累啊?學校好不好玩兒?”

周魚魚一臉黑線,問道:“老漢兒你咋子了哦?吃多了?”

周年咬牙切齒道:“爸爸關心你不行嗎?”

林曉萃倒懶得再計較了,端出湯來。

“怎麽這麽晚回來?飯呢?”

“和同學吃了火鍋,忘記和你們說了。”周魚魚抓抓頭發。

“啥子啊,吃火鍋居然不喊我!”周年差點蹦起來。

林曉萃在爆發的邊緣,咬著牙問:“給我邊兒玩去!人家同學吃飯,你瞎湊什麽熱鬧?”

“我是不是該安靜地走開?”

“有哪些同學啊?男同學還是女同學啊?你和對門的那個男生不是同班嗎?”老母親一連串死亡提問。

“放心,我們在學校一句話都沒說。”周魚魚撒起謊來也是麵不改色。

林曉萃這才點頭:“那就好,我還想真要不行咱就搬家呢。”

周魚魚眼皮一跳,沒想到事情居然到了這個程度。她忍不住勸道:“媽,不至於哈,不就是鄰居嘛,咱不理她就是了。再說了憑啥我們搬,咱們必須住在這兒!”

擲地有聲,周魚魚勸人倒是有一套。

林曉萃這才點點頭,順了順氣說:“魚魚,不是媽媽強勢,隻是年輕時有些事情,媽媽忍不下這口氣。”

“媽,我曉得的。”周魚魚點頭說。

“還有對門那男孩兒……”

“哎喲,我都不認識他,我們兩個話都沒說一句。”周魚魚再三強調。

誰知就在這時,門鈴突然響了。

周年打開門愣了一下,還沒等顧之戈開口呢,他便扯著嗓子喊起來:“魚魚,對門的男孩兒來找你了。”

當著林曉萃的麵,周魚魚沒有辦法,急忙衝過去。

“我安全到家了,沒什麽事兒了,就這樣,晚安。”

連珠炮一般的話懟得顧之戈一臉蒙,“砰”的一聲關門聲更是震得他靈魂出竅,手中的掛件隨風搖曳。

“幹嗎呀?這是吃啥槍藥了?”

那天晚上,顧之戈還是沒送回掛件,他摸了摸兜掏出鑰匙進了屋,仔細一瞧,嘿,老爺子早就在沙發上打呼嚕了。

好嘛!敢情自己這一頓氣白受了,還是洗洗睡吧。

第二天上完兩節課,周魚魚實在撐不住了,和白芝說了一聲,趴在桌子上就睡了過去。

顧之戈和軍師剛買完水回來,給軍師掏錢的時候竟掏出那個火鍋掛件來。

“這什麽玩意兒?”軍師眼睛一亮,一把搶了過去。

“別亂搶,別人的東西。”顧之戈一把搶回來,確認沒壞之後才擦了擦,剛想起身,腦海裏就回想起周魚魚昨晚的話。

算了,還是傳給她吧。

不少人都昏昏欲睡,迷迷糊糊地接過。

“周魚魚的掛件,遞給她一下。”顧之戈遞給前麵一個同學。

“顧之戈給周魚魚的掛件,給一下。”又一個人遞了上去。

“顧之戈送周魚魚的禮物,遞一下。”

“顧之戈送給周魚魚的。”掛件傳到白芝手裏時就演變成了如此。

白芝蒙了,這才第二天,顧之戈怎麽就開始送禮物了?

她還沒來得及給周魚魚,語文課就開始了。

今天學習《逍遙遊》,這篇古文不僅篇幅較長,而且拗口難讀,意思晦澀,實在是難以讀懂。

所以老師很是重視,光是原文都講了好久。

“接下來,誰來讀一讀這篇課文。”

周魚魚還沒醒瞌睡,心裏默默祈禱“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

“好的,就你吧,周魚魚。”語文老師很爽快。

“好。”周魚魚生無可戀地站起來。

“北冥有魚,其名為鯤。鯤之大,不知其幾千裏(泥);化而為鳥(聊),其名為鵬……”

周魚魚聲音甜美,但就是這n、l不分,全篇的“鳥”全部讀作了“聊”,讓人憋笑。

讀完後,她倒是沒聽出什麽不對勁,就是看著那禿頭老師的眉頭越皺越深,似乎不知道怎麽開口。

“那個,周魚魚同學……那什麽,老師給你一個任務,你就好好糾正一下你的發音,我之後來檢查。”

周魚魚臉一紅,默默點了點頭道:“好的,我知道了,謝謝老師。”

那老師或許是害怕傷到她,又添了一句:“普通話說好了,也不能忘記自己的方言,畢竟任何一種方言都是咱們中華瑰寶。”

周魚魚沒來得及接話,他就又開始了方言大教學,從古代官話到普通話發展,全都講了個遍。

“托你的福,咱們這節課又能拖過去了。”白芝機靈得很,在周魚魚耳邊說。

“嘿嘿嘿,說的也是哈。”某魚出了名的沒心沒肺,又嘻嘻笑了起來。

任務布置下來了,周魚魚自然也是要認真完成的,於是她繞著舌頭一字一句練了起來。

“劉奶奶找牛奶奶買榴蓮牛奶,牛奶奶給劉奶奶拿榴梿牛奶,劉奶奶說牛奶奶的榴梿牛奶不如柳奶奶的榴梿牛奶,牛奶奶說柳奶奶的榴梿牛奶會流奶……”

周魚魚練得一臉苦相正經無比,白芝在一旁聽得卻是瘋狂憋笑。

等她最後一個字噴薄而出的時候,白芝終於忍不住了,哈哈大笑起來:“魚魚,你別練這個了,我都要受不了了……”

周魚魚一個白眼飛過去:“白芝,我要是練不好就是你的事!”

白芝笑到根本停不下來。

直到最後放學,和周魚魚分開之後,白芝才想起來顧之戈那個禮物,瘋狂追了過去。

“魚魚!顧之戈給你的禮物。”

她高著嗓門兒,引得一路上的人都紛紛投來目光。

周魚魚轉過頭,看著她一路狂奔而來。

白芝終於趕過來,一把將那掛件塞在她手裏,喘著粗氣說:“魚魚,顧之戈給你的禮物,收好!”

周魚魚愣了,低頭看了一眼,這不是她自己的東西嗎,怎麽就變成顧之戈送的禮物了?

旁邊有同班女生湊過來:

“喲,顧之戈送的禮物啊?”

“看不出來,顧之戈還會送女生禮物呢。”

各種目光聚集到周魚魚臉上,她皺皺眉頭,突然想罵人。

正巧顧之戈和軍師從身邊經過,她目光一凜,一把抓住了顧之戈。

“顧之戈,你說清楚,這是你給我的禮物?”她把那掛件舉到他眼前。

顧之戈眼睛一亮,道:“不是……我沒說是禮物啊,這是我爺爺在門口撿到的。”

“那白芝怎麽說……”周魚魚望向白芝。

“那是軍師說的……”白芝轉頭看軍師。

軍師轉頭看顧之戈,卻被他一個眼神瞪了回去,咽了咽口水,突然發問:“不是……你爺爺怎麽在門口撿到周魚魚的東西的,你倆住一起啊?”

周魚魚驚道:“怎麽得出這個結論的?”

“顧老爺子我知道,最常去的地方就你們小區的廣場,還有隔壁的花鳥市場,那些地方都沒門,所以門口就隻有你們家的門口了。”軍師果真是軍師,分析到位。

“說得對。”白芝接話。

“你倆真住在一起啊?”軍師拍手。

白芝點頭捧哏說:“那可不!”

一唱一和,周魚魚都要信了。

“舞台留給你們表演,告辭!”周魚魚拱手離開。

顧之戈也送去一個“瞎扯”的眼神,悠悠跟著周魚魚走了。

今天不能像之前那般大路朝天各走一邊了,周魚魚想了想,還是站在原地等顧之戈跟上來。

“等我呢?”顧之戈湊上來賤兮兮地問。

說實話,認識顧之戈這麽幾天,周魚魚還是不太懂他,是怎麽做到無論什麽時候都吊兒郎當的,讓人隨時想打又找不到理由。

好氣!

周魚魚退了幾步,清了清嗓子才道:“顧之戈,咱們住對門的事兒最好不要讓其他人知道。”

顧之戈眯著眼,突然起了逗她的心思,道:“怕什麽呀?咱又不是真住一起。”

看他這賤賤的模樣,周魚魚就知道他又在臭貧了,心裏的火噌噌往上漲,也不再和他說什麽好話了,一書包打過來:“顧之戈,你是不是看我好欺負,我今天不收拾你,你就不曉得我周魚魚是什麽人!”

她的攻擊快如疾風,顧之戈招架不住,慌忙求饒:“姑奶奶,我錯了,我跟您玩兒呢!”

周魚魚這才收了書包,剛想再警告幾句,卻發現身後的熊靜,直朝二人而來。

“你媽媽來了!”周魚魚低喊一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跑到另一邊,和顧之戈隔了條京杭大運河。

顧之戈轉過頭去,正好看見他媽媽慢悠悠趕上來。

“兒子!放學了?”

“媽,你怎麽在這兒?”顧之戈問。

熊靜卻是望了眼旁邊的周魚魚,低聲細語:“剛剛是不是和周家姑娘說話呢?”

“哪有哪有,我氣場太強,她都不敢和我說話。”顧之戈拍胸脯,絲毫沒有剛剛被捶打的樣子。

“好樣的,這才是我兒子!”熊靜豎起大拇指。

那邊母子聊得歡,這邊周魚魚都快憋出內傷了,這顧之戈還真是吹牛不打草稿。

周魚魚哪裏想得到這北京爺們兒的心思,不是不報,日子未到。

兩家的戶型是一樣的,外麵都有一個陽台,養養花、曬曬太陽,十分愜意。

自從糾正發音的任務下達之後,周魚魚便在陽台練習了。

一來麵對天空好練習發音,二來也沒人笑話。

她一般都是拿著優美散文出來練習,要不就是對著《新聞聯播》練口播,每天如此。

直到有一天……顧之戈拖了把椅子坐在外麵,擺出他爺爺的收音機,優哉遊哉地聽起了郭德綱的相聲。

直到很久以後,周魚魚才知道顧老爺子的收音機之前就壞了,是顧之戈專門找了個時間,自己動手修好,還真是煞費苦心了。

“對於一個在北平住慣的人,像我冬天要是不刮風,便覺得是奇跡……”周魚魚練的是老舍先生的《濟南的冬天》。

“嗯,您這話說得對。”於謙兒接。

“最妙的是下點兒小雪啊……”

“去你的吧!”於謙兒笑罵道。

“我忍!濟南是受不住大雪的,那些小山太秀氣……”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真逗。”顧之戈樂得拍大腿,笑聲綿長悠遠。

這南北差異真是讓人頭疼。

說實話,曲藝藝術周魚魚屬於七竅通了六竅——一竅不通,什麽相聲京劇,說得又久唱得又慢,實在不知道哪裏好笑了,還不如繞口令呢。

一晚上了,顧之戈聽了一晚上這東西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周魚魚猛地站起來道:“顧之戈!你啥子意思?”

顧之戈躺在躺椅上,咿呀咿呀地晃著,眼皮都不抬一下,慢悠悠地回道:“聽相聲呢。怎麽,打擾到你了?”

“您能到其他地方去聽嗎?”周魚魚還想好好說。

顧之戈斜眼看她,微微一笑道:“不能,我爺睡了,我媽不愛聽相聲。”

周魚魚這下聽明白了,他就是來找碴兒的。

“顧之戈,給我等著,我現在就過來!”周魚魚挽袖子,居然真的要爬過來。

顧之戈嚇得一下從躺椅上跳起來阻攔道:“嘿,周魚魚,這可不是鬧著玩兒的,你悠著點兒。”

周魚魚從小就上躥下跳的,這點不在話下。看他真的一臉緊張,她昂頭問道:“還給我鬧不鬧了?”

“不鬧了,不鬧了,你趕快下去。”顧之戈擺手。

“對嘍嘛,跟我扯,你還是個小蝦米。”周魚魚跳下來,豪氣地拍拍掌心。

誰知道這一跳動靜不小,竟然驚動了兩家人。

林曉萃麵霜擦到一半,最先蹦出來道:“魚魚,怎麽了這是,沒事兒吧?”

那邊熊靜也發現了動靜,一個箭步衝出來,臉上敷著黃瓜片,問道:“兒子,怎麽了?剛剛是地震了嗎?”

顧之戈慌忙寬慰:“媽沒事兒,我聽相聲呢。”

林曉萃望過來,有點質問的語氣:“不是,你們什麽意思啊?我女兒在練普通話呢,聽什麽相聲啊。”

熊靜自然不甘示弱,一把將自己兒子護到身後,道:“聽相聲怎麽了?咱在我們自己家陽台聽相聲,礙你什麽事兒了?”

“嘿,你這是想和我杠是吧,那今天我們就來好好說道,你兒子……”

“說道就說道,我兒子怎麽了就?”

眼看著兩人就要隔空戧起來,周魚魚忍不住拉了拉她媽,勸道:“媽,咱走吧。”

顧之戈也喊了一句:“差不多得了,媽。”

可這是兩位媽媽住到對門後第一次正麵交鋒,炮火已經開始,哪裏肯輕易熄滅。

於是乎,兩個媽媽你一言我一語,就像對口相聲一般,根本停不下來。

眼看勸不下去,兩人也就算了,坐在一旁默默觀摩起來。

誰也沒想到,兩人這一吵,居然整整吵了半個小時,周魚魚看得直打瞌睡。

顧之戈也快撐不住了,歪頭看了眼那邊的周魚魚。

“周魚魚,我先溜了。”顧之戈朝她輕聲喊,做了個進去的動作。

“等哈哈(等會兒),我也一起。”周魚魚打了個哈欠,最後還是進了屋。

這次大戰的後果就是周家和顧家收到了多家住戶的投訴,物管親自上門督導。

周魚魚和顧之戈也因為前一天晚上沒有睡好,第二天雙雙起晚,幾乎是以百米衝刺的速度衝到了學校。

還差五分鍾早自習,兩人還在百步梯處。

周魚魚在重慶爬坡上坎習慣了,爬起樓梯來竟然不比顧之戈差,兩人同時到達終點。

“周魚魚……你可以啊!”顧之戈大口喘著粗氣。

周魚魚弓著腰呼吸:“哼,當……當然了。”

顧之戈沒有回話,深吸一口氣,徑直衝向了教室。

周魚魚這才反應過來,大罵一句:“顧之戈你耍賴!”

然而時間已經來不及了,上課鈴聲在耳邊響起,周魚魚遲到五秒。

“報……報告。”周魚魚在門口喊。

語文老師剛翻開書,看了她一眼,淡淡說道:“周魚魚,外麵站著讀書去。”

周魚魚說:“哦……”

於是乎,秋月寂靜的秋日早晨裏,周魚魚拿著語文書站在門外,懶洋洋地練起來。

這樣的秋日早晨還帶著露水,絲絲冷空氣鑽進衣領,周魚魚忍不住抖了抖身子。

“北冥有漁,其名為鯤。鯤之大,不知其幾千裏(泥);化而為鳥(聊)……”

周魚魚又練起來,這次不用別人說,她自己都能感覺到不對勁兒了。

“劉奶奶牛奶奶買牛萊……”

周魚魚急得直練繞口令,卻沒想到身後“撲哧”一聲,漫天的牛奶灑過來,她根本避讓不及,被噴了一身。

“哪個喲?”周魚魚太陽穴青筋直跳,轉過頭來。

“抱歉,抱歉,真的抱歉,我不是故意的。”隻見一個男生一手拿著一遝本子,一手拿著一盒牛奶,低著頭道歉,他也有點狼狽,渾身上下找紙擦自己嘴邊的奶漬。

最後還是周魚魚遞過一張紙,他接過擦了擦嘴,又把地上未幹的奶漬擦了擦才站起來。

“真的不好意思,我剛剛真的不是故意的,我隻是覺得太可愛了。”男生再次解釋。

周魚魚幹笑一聲道:“你是憋不住了吧。”

男生不說話了,隻是低低地傻笑,笑起來兩頰有淡淡的酒窩。

周魚魚突然覺得,這個比自己高一個頭的男生,居然相當可愛。

“真不好意思,你這衣服也髒了,要不還是換下來吧。”男生道。

周魚魚擺手道:“算咯算咯,就當洗了個牛奶浴,奶香奶香的。”

“可那牛奶是我……”男生吞吐。

周魚魚一手製止道:“你最好不要把這話說出來。”

男生摳了摳腦袋,有些局促地道:“行吧。我叫陳汶易,很高興認識你。”

他伸出手來,周魚魚卻不敢去握,因為她斜眼瞧見了裏麵的語文老師正轉頭望著自己。

她慌忙站好打開書,裝模作樣念起來,其實嘰裏咕嚕地和陳汶易說著話:“我叫周魚魚,現在受罰中,你要是不想一起連坐,就趕緊跑!”

陳汶易看了眼教室,這才明白狀況,點了點頭說:“好嘞!那我過會兒再來找你。”

“行行行。”周魚魚擺手敷衍,等他走遠才反應過來,“再來找我?啷個(怎麽)還要來哦!”

當然,周魚魚也沒把這事兒放在心上,興致勃勃地把自己昨天練習的散文念給白芝聽。

白芝聽得直瞪眼,直誇她有天分,樂得她找不著北。

正是第二節課課間,教室裏鬧哄哄的,突然有人喊。

“周魚魚,有人找。”

“哎呀哪個嘛,煩得很!”周魚魚有點兒不耐煩,剛想暗罵幾句,卻在看到門口來人之後,硬生生把髒字兒憋了回去。

那人正是早自習時碰到的陳汶易,他穿著沒有一絲褶皺的校服,不笑的時候神情有些嚴肅。

陳汶易提著一個袋子站在教室門口,朝她招手。

周魚魚呆呆的,指了指自己。

陳汶易點了點頭,她這才走過去。

“這是一瓶香水,你要是覺得身上有味兒就噴一噴。現在條件有限,我也想不到其他辦法了。”陳汶易把袋子遞給她。

周魚魚不敢接,慌忙擺手道:“要不得,要不得,我真沒啥事兒。”

“你就收下吧,不然我總覺得對不起你。”陳汶易直接把袋子塞到她手裏。

“我……”沒等周魚魚說什麽呢,陳汶易已經轉身離開了。

周魚魚蒙了,看著袋子發呆。

在外麵閑逛的袁誌和方啟看見了。

袁誌驚訝道:“嘿,送香水了嘿!”

“那可不,夠大方呀!”

“那要不你說人家是陳汶易呢,高三赫赫有名的學霸,看看人家。”

“誰說不是呢。”

“那咱班周魚魚真是厲害,轉眼就收到兩個男生的禮物了,一個是咱班顧之戈,一個是陳汶易啊。”

“那說的是,佩服佩服。”

周魚魚黑線直掉,抬起頭來陰惻惻地看著他們。

“信不信我這一袋子下去,你們可能會死。”

兩人臉一黑,趕緊道:“拜拜了,下線了。”

香水瓶身精致小巧。周魚魚拿著端詳了很久,想破腦袋也想不出來陳汶易怎麽這麽容易就送了這麽一瓶香水。

白芝從外麵買東西回來了,蹦蹦跳跳的,直接撞到了桌子,那香水晃了晃,差點兒掉下去。

“哎喲,我的媽呀!”周魚魚心髒差點兒嚇出來,一把接住。

白芝嚼著火腿腸,瞪著眼睛:“哇!哪兒來的香奈兒啊?”

周魚魚趴在桌上,嘟著嘴巴看著那香水,回道:“一個高三學長送來的。”

“誰啊?”白芝又是一口小麵包。

“陳汶易。”

話一說完,白芝手上的火腿腸和小麵包就全掉了,呆愣地看著周魚魚。

周魚魚轉過頭:“咋了這是?吃多了?”

白芝有些癡傻,一把抓住周魚魚的手:“你……你認識陳汶易?”

周魚魚摳腦殼:“也不算認識……就是見過一麵。”

那天放學後,周魚魚沒和顧之戈一起走,她和白芝去等陳汶易了。

高三的教學樓就在百步梯之下,位於轉角處,四周都很安靜,即使是放學,那裏也沒有多少躁動,好似高三的時間已被凍住,無論發生什麽都一如往常淡定寧靜,有的隻有朗朗背書聲和唰唰動筆聲。

他們得上晚自習,說不定陳汶易還在教室,兩個女生想去碰碰運氣。

“你啷個……怎麽知道他的教室?”周魚魚問。

白芝在走廊上悄悄探頭看裏麵,隨口接道:“他在高三是傳奇好吧,應該就你不知道。”

周魚魚一愣,小聲嘟囔:“再傳奇還不是吐奶了。”

“你說什麽?”

“沒啥子,沒啥子,五班到了。”周魚魚慌忙擺手,指了指教室門口。

再一看,那教室裏每張課桌上都堆滿了小山一樣的書本,有幾個被書擋住的人頭,都趴在桌子上睡覺呢。

空氣都靜悄悄的,兩個人望了望,愣是沒看到陳汶易,看來是不在了。

“要不我放在他這兒吧。”周魚魚說。

白芝有些踟躕,又不死心地看了看,最後還是點了點頭。

“學姐你好,麻煩把這個給下陳汶易。”周魚魚抓住一個身材高挑的女生。

那女生皮膚白淨,一頭細軟的鬈發,眼神有些發亮,微微挑眉,上下看了她一眼,問道:“姓名,班級?”

還要問這個嗎?周魚魚眨巴眨巴眼睛,還是老實回答。

從百步梯下去,就是隔壁的小禮堂,兩人安安靜靜地走著,聽到了從裏麵傳出了聲音。

“一條大河波浪寬,風吹稻花香兩岸。”

好像是合唱團,白芝豎起耳朵。

是國慶節活動,為了激發學生們的愛國熱情,就連高三的學生也參加了。

“魚魚,我聽見了,聽到了他的聲音,咱們去看看。”白芝拉著周魚魚往小禮堂跑。

“千裏耳哦,這個都聽得出來。”周魚魚皺眉。

不出所料,那舞台之上第一排站著的,燈光下閃耀的人不正是那陳汶易?

也就二十個人的樣子,小型合唱團的規模,大夥兒正排練著呢。

白芝拉著周魚魚到角落坐下,默默欣賞起來。

歌聲繞梁,綿音流淌,聽得周魚魚都蒙了,直到最後一個音符落下,白芝瘋狂鼓掌之後,才把她的思緒拉了回來。

“大家辛苦了,很棒!”在台下站著的居然是劉家悉,他抱著幾瓶水,一瓶一瓶地分給合唱團成員。

“他怎麽在這兒?”周魚魚問。

白芝卻沒有回答,咕噥著什麽:“他不愛喝這種水的。”

排練結束,一群人嘩啦啦離開,一路歡聲笑語,沒人注意到角落的她們。反倒是白芝還一直看著陳汶易離開的方向,不肯回頭。

周魚魚趁機攔住了走在最後的劉家悉,問道:“嘿嘿嘿,班長,他們練歌,你咋在這裏?”

“我說了我是團支部書記啊,學生活動我肯定要來盯著啊,反而是你們,怎麽在這兒?”劉家悉推推眼鏡。

“嗬嗬,我們聽見聲音進來瞧瞧,唱得好好哦!”周魚魚豎大拇指。

劉家悉“嗯”了一聲,收拾東西要走,白芝卻突然開了腔。

“那個……你認識陳汶易嗎?”

“認識啊。”

白芝低下頭,這才從觀眾席走了出來,遞給劉家悉一個東西,竟然是學生胸牌。

“這個……你能幫我給他一下嗎?”白芝有些緊張地咬嘴唇。

那是陳汶易的胸牌,也不知怎麽到了白芝這兒了。

“這個……還是你自己給他吧。我還有事兒,就先走了。”劉家悉看了一眼,推推眼鏡,竟然拒絕了。

“啥子人哦!”周魚魚在背後默默吐槽。

那天,周魚魚和白芝在她們小區門口的廣場坐了很久,從小吃車開張到收攤,從廣場舞開始到結束,從月亮升起到落下。

滿腔的少女心事彌漫在秋日的夜晚裏,就連秋風都溫柔了不少。

遇見陳汶易的那一天是高一上學期結束。

白芝的成績一般,期末成績也不盡如人意,白母來學校附近給她置辦東西。

就在新華書城,耀眼的燈光之下,白母邊看邊數落著她。

“你這個成績怎麽拿出來見人?你知不知道為了讓你在秋月上學,我和你爸爸費了多大的勁,每天供你讀書我們已經夠累了,你連一個好成績都給不了我們嗎?”

喋喋不休,在耳朵裏播放一遍又一遍,白芝也受不了了。

她低著腦袋,默默反駁:“能不能別說了,求你別說了。”

白母卻好像被她的反駁激怒,猛地回過頭來,聲音也高了一個八度:“我別說了?你考好了我不就不說了嗎?你以為我想說你嗎?要不是你天天畫那些亂七八糟的小人,成績會這樣嗎?”

那些亂七八糟的小人是白芝畫的漫畫,她手繪一向不錯,但由於成績一般,一直不敢花太多時間在這上麵,隻得抽點空閑時間畫著玩兒。

白母聲音高昂,一下引得所有人都望了過來,大家眼神複雜。

就像被千百道激光照射著,白芝突然就臉紅了,一把將東西丟到地上,煩躁道:“別說了!求你別丟臉了!”

兩個人情緒都在爆發的邊緣,書城售貨員已經準備過來調解了,卻看白母雙眼通紅,咬著牙,一巴掌揮向女孩兒。

“啪”的一聲,動靜不小,力道更是大,白芝甚至被打得後退了兩步,臉立即腫了起來。

白母似乎也沒想到,看了眼自己的手,還在隱隱發麻中。

白芝腦子有點發蒙,臉也隱隱作痛,但身旁人不由得都吸了一口冷氣的聲音她也能聽見。

太丟臉了。

她腦海裏就這一個念頭,氣血湧動著,淚水啪嗒啪嗒掉下來。

不想再在這兒丟人,白芝咬著牙,往後退了幾步,沒承想後麵就是書架,她差點撞了上去。

“小心!”有人拉住了她。

然而這一拉力度太大,慣性使然,她直接坐了下去,身後那人也被撞倒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白芝下意識地道歉,抬起頭來。

她不知道那些偶像劇裏是怎麽來描寫這樣的場景的,是不是真的那樣純潔無瑕,令人心顫。

但白芝真真切切地感受到,看到陳汶易的那一刻,她是有一瞬間的癡愣的,她就這麽看著他,什麽聲音都聽不見了,隻有自己的心跳聲,撲通撲通,回**在耳邊。

陳汶易幫著她把東西一一撿起來。

最後離開的時候,白芝聽見他和她媽媽說了一句話——

“永遠尊重您的女兒,不管什麽時候,這是小孩兒都懂的道理。”

他走了,圍觀的人也散了,白芝站在原地,低聲哭了很久。白母就這麽看著她,終於是什麽都說不出來。

“那天我走的時候才發現他的胸牌掉在那兒了,我這才知道他也是秋月中學的學生,叫陳汶易。”白芝吸了一口奶茶,深深吐了一口氣。

“那這麽久了,你怎麽一直都沒還給他啊?”周魚魚問。

白芝笑了笑,有點無奈:“可不,一來因為我膽小,我甚至都懷疑這麽久了他還記不記得我;二來他是陳汶易啊,那可是上全校大會上演講的學霸,我就是個小透明,根本不敢去找他。”

和白芝相處的這段時間,周魚魚也大概清楚她的性格,膽小,在班上甚至都沒有多大的存在感,但是心地很善良。

“你看這你就比不上我們重慶妹子了噻!”周魚魚一手搭在她肩膀上,豪氣衝天。

“後天就是國慶表演的時候,那時候人肯定超級多,咱們就去找他,然後把胸牌給他,最重要的是!”她一把轉過白芝的腦袋,直勾勾地看著白芝囑咐道,“你要告訴他你的名字,之後才有話題。”

白芝呆呆的,既沒點頭也沒搖頭。

周魚魚急了,拍掌喊她:“嘿妹兒咧!你聽到沒得?”

白芝嚇得一抖:“聽到了,聽到了。”

某魚這才心滿意足地笑了。

隻是,那天周魚魚實在太累了,也沒心思到陽台去練普通話了。

倒是顧之戈在陽台上躺了半個小時,郭德綱相聲都聽了兩段了也沒看那邊有個動靜,實在有點急。

顧之戈把收音機聲音越開越大,腦袋直往那邊湊。

沒想到周魚魚沒釣出來,反倒把顧老爺子釣醒了,扯著嗓子罵他:

“你個小兔崽子!大晚上的是想鬧死老頭我嗎?”

“顧之戈!再聽我就把你那破收音機丟出去!”熊靜也跳出來喊。

“那是我的!”顧老爺子大喊。

顧之戈一頭黑線,擺擺手說:“得得得……真沒勁。”

也不知道是為了懲罰顧之戈還是怎麽樣,第二天顧老爺子沒有做早飯,熊靜則早早就去上班了。

顧之戈起晚了,看著空空如也的飯桌,冷哼一聲,戴上帽子出門了。

恰巧今天林曉萃做了三明治給周魚魚,她一邊聽著手機,一邊在路上吃著。

上學路上有些寂靜清涼,小區裏來來往往的都是一些學生,她忍不住縮了縮脖子,說:“好冷哦。”

北京的秋日帶著點霜露,涼風更加刺骨,她加快腳步,抬起頭來,正瞧見顧之戈在旁邊的小吃攤買焦圈和豆汁兒呢。

他戴著鴨舌帽,雙手揣進袖子裏,看來也是凍得不輕。

“哎呀,沒吃早飯哦。”周魚魚賤兮兮地湊過去看。

誰知道她這一湊過去,顧之戈正好剛接過那熱騰騰的焦圈,一個抖擻竟然被她嚇掉了。

焦圈落地,他手上就剩一杯豆汁兒。

周魚魚蒙了,抬頭看他,一臉尷尬道:“嗬嗬嗬,我再給你買。”

他卻不幹了,狠吸一口豆汁兒,指了指她的三明治,咬著後槽牙說:“等會兒,把你這個給我吃。”

她手上的三明治就剩最後一小塊了,一聽這話她死死捏住了口袋,立馬變臉道:“咱倆不熟不認識,不能說話的,就這樣,拜拜哪您嘞!”說罷竟然是撒腿就跑,轉眼就進了學校。

“嘿!這丫頭!”顧之戈差點跳起來,但是猛地又想起昨天這個時候因為自己,她還在外麵站了一個早自習。

“小夥子,還買不買啊?”大媽問。

“買買買,再來一杯豆汁兒。”

三班雖不似其他班那樣嚴格,在教室裏吃東西是允許的,但是吃早餐是不準的。

按照辛丹的說法,那樣的話就實在“太味兒”了。

顧之戈趕來的時候,就見一群人正排在走廊吃早餐呢,成了一道亮麗的風景線。

隔著豆漿油條、鍋貼米粥和一堆麵包,顧之戈看到了最那邊的周魚魚,正慢悠悠吃著她那剩下的三明治。

“你的意思是陳汶易還是個低調的富二代啊?”周魚魚問白芝。

白芝喝著牛奶,默默點頭。

“難怪,一出手就送香奈兒。”周魚魚用力咬了口三明治。

“還有還有,我們昨天在五班門口遇到的那個女生,我去打聽了,她也是風雲人物,叫陶穎,是現在學校廣播站的播音員,人美音甜,真後悔昨天沒多看幾眼。”白芝吸著牛奶,一臉惋惜。

她咬了最後一口三明治,誰知道這一大口下去,居然噎住了,咳了起來。

“哎呀魚魚,喝點兒牛奶。”白芝遞去牛奶。

這時,一杯大大的豆汁兒也遞了過來,蓋兒是開好了的,香味飄了出來。

周魚魚下意識就接過,一口下肚,卻覺得喉嚨又酸又辣,下意識想吐卻找不到地方,隻得表情痛苦地吞掉。

“這豆汁兒也太難喝了吧!”周魚魚這個南方人瘋狂吐槽。

顧之戈皺眉,拿回豆汁淡淡嚐了一口:“挺好喝的啊。”

周魚魚一個白眼飛過去,賭氣把豆汁兒還給他:“你自己享受吧。”

“嗬!你這姑娘脾氣還挺大。”顧之戈倒不在意。

上課鈴就在這時敲響,同學們嘻嘻哈哈地進教室。

軍師這個時候才拖著書包趕來,他毛毛躁躁的,根本沒瞧見那邊走來的顧之戈手上的豆汁兒。

“你慢點兒……”顧之戈喊。

然而已經來不及了,火星撞地球,軍師成功撞到顧之戈以及……他手上的豆汁兒。

“嘩啦”一聲,豆汁兒灑了一地,站在顧之戈身旁的周魚魚和白芝也沒能避免遭殃。

軍師被撞得退了幾步,然後看著一片狼藉,一臉尷尬。

三人抬頭,幾乎是異口同聲地罵他。

直到跑完操回來,周魚魚覺得自己身上還有那股豆汁味兒,酸酸臭臭的,隱隱往鼻尖鑽。

“這忒難聞了。”顧之戈在走廊裏朝軍師喊。

“都是我的錯,我的錯。”軍師抱頭大喊。

周魚魚拉著白芝,正準備也去湊一腳熱鬧,劉家悉突然叫住了她。

“周魚魚!”他在走廊上喊。

“幹啥子?”周魚魚回頭。

“陳汶易叫我把這香水拿給你。”劉家悉從高三教學樓回來,手裏提著昨天周魚魚還回去的香水袋子。

“好家夥,陳汶易啊!水煮魚,你什麽時候認識的?”軍師反應最快。

周魚魚有些無奈,接過那袋子,也不知如何解釋了。

“這人還真堅持。”白芝看著那袋子笑。

顧之戈背靠著走廊欄杆,眯著眼睛看著那袋子。

想必也是還不回去了,周魚魚也不再堅持,拿出那香水:“來吧,小朋友們站好了,一個個站好了,魚魚姐姐給你們噴噴香水去去味兒。”

“嗬,那敢情好!”軍師樂了,第一個站在她麵前。

顧之戈則慢悠悠的,沒有動靜。

一個個都噴了點兒。

這味道確實好聞,甜而不膩,正好遮了那豆汁味兒。

到了顧之戈,周魚魚剛想噴,他卻淡淡繞開了:“不用,我就喜歡這味兒,不用遮。”

軍師啐他:“啥味兒啊?豆汁味兒有啥好聞的?”

眾人:“……”

第二天學校要舉辦慶祝國慶節的活動,放學放得早了些。

軍師約著顧之戈去三裏屯轉轉,順便買點兒運動裝備。

街上節日氛圍很濃,到處都在搞活動,人潮人湧都是趕來旅遊的遊客,氣氛熱烈。

顧之戈不愛到處亂逛,已經沒有多大興趣了。

“咱還不如回去聽相聲呢,擱這兒轉有什麽意思?”顧之戈累得直扇風。

軍師還有力氣,一掌拍到他身上:“你怎麽回事兒,一點兒也不爺們兒!”

這一巴掌不輕,顧之戈一下跳起來,一拳捶過去:“孫子,我今天捶死你!”

兩人前後追逐起來,軍師被追得哇哇亂叫,突然又停了下來,顧之戈差點兒撞上來。

“嘿嘿嘿,你看那是不是水煮魚和白芝?”軍師指了指一家女裝店。

打眼望去,那店裏亮堂堂的,周魚魚和白芝兩個校服妹子倒是十分顯眼。

“走,咱們也去看看。”軍師倒是愛湊熱鬧,拉著顧之戈就往裏麵走。

周魚魚正給白芝試衣服呢,白芝長得小巧玲瓏,皮膚也白,倒是很好搭衣服。

白芝有點忸怩:“魚魚,不用買衣服了吧,我緊張。”

周魚魚一聽就瞪眼了,又勸道:“芝芝,你是不是不相信我?很簡單的,這樣我給你示範一遍,你看著。”

說來就來,周魚魚整了整衣服,麵對著白芝,竟是起了範兒。

而軍師和顧之戈也剛好過來,看她倆這架勢都蒙了,也不知道這是哪出。

“陳汶易,你好,你可能不認識我,但我認識你,之前在書城你幫了我,我一直想感謝你,對了……還有你的胸牌,還給你……”

周魚魚一臉認真,連普通話都字正腔圓了許多。

“嘿!這周魚魚是要跟陳汶易表白啊!”軍師笑道,朝顧之戈豎起了大拇指。

顧之戈歪著頭看那邊,不說話了,轉身就走。

“嘿,顧之戈,咱不逛了?”軍師回頭望了眼,隻能追上去。

那邊周魚魚還沒表演完呢,白芝就打斷了:“等等,不是說要介紹我自己嗎?”

“寶貝兒,名字得放到最後,得讓他留下深刻印象啊!”周魚魚一副老到的樣子。

她如此盡心盡力,白芝也多了些底氣,捏著手指點了點頭。

好不容易買完衣服和白芝告別後,周魚魚獨自一人回了家。

時間還不算晚,不少小孩兒在廣場上玩起了滑板,軲轆聲咕嚕嚕地轉,小朋友們來去如風,玩得不亦樂乎。

在重慶,周魚魚也是玩滑板的一把好手。

“上天入地無所不能玉麵小飛魚周魚魚來也!”周魚魚忍不住了,丟下書包,脫下校服係在腰間,衝向人群。

要不說這周魚魚是山城裏長大的孩子呢,爬坡上坎不在話下,雖說碗式滑板不是很精通,但普通的街式還是如魚得水的,這廣場又寬闊明亮,正是玩滑板的好地方。

廣場很大,周魚魚繞了一個又一個圈,感受著耳邊陣陣涼風,突然感覺到前所未有的自在。

說實話,來北京的日子不是不好過,隻是周魚魚總覺得有些拘束,不能暢快淋漓地吃火鍋,也不能蹺起二郎腿大呼“雄起”,甚至還要一字一句跟著新聞聯播學普通話,她都快憋壞了。

“太爽了!”周魚魚張開雙手,朝天空大喊,響聲響徹天空。

顧老爺子正在樹下和其他大爺下棋呢,聽到這聲兒猛地望過去,見是周魚魚,一下就笑開花了。

“嘿,看看這丫頭,我家對門的。”顧老爺子昂頭介紹。

其他老爺子笑:“老顧頭兒,你家對門也不是你家的,你開心什麽?”

顧老爺子皺眉,一本正經:“欸,那以後得是我家孫媳婦兒的!你說是不是,大孫子?”

顧老爺子轉頭看著顧之戈。

顧之戈和軍師分開後,就坐在這兒閑玩兒,一旁是一架乳白色的遙控飛機。他拆了飛機,把零件一個一個擺好,然後再重新組裝,不厭其煩。

聽見這話,他抬起頭來一臉黑線,正巧旁邊的鸚鵡又跳起來了:“孫媳婦兒!孫媳婦兒!”

顧之戈:“腦殼痛……”

約莫過了半個小時,周魚魚終於過完了癮,還了滑板,拿起書包準備走了。

“周魚魚!”有人喊她。

居然是顧之戈,他站在一棵樹下,手上還拿著一個飛機在搗鼓。

周魚魚歪頭,還是跑了過去,渾身冒著熱氣:“幹啥子?欸,你這模型好好看。”

“又說方言了?”顧之戈指點道。

周魚魚噘嘴氣他:“不在學校,您啊——管不著!”

顧之戈笑意收了收,咳嗽幾聲,又一本正經:“本來咱倆不該說話,但是身為你的鄰居,正直有愛的我要提醒你這個小丫頭片子一句。”

周魚魚摳腦殼:“你說啥呢?”

隻聽他放下東西,望了自己一眼,然後抬頭看了看天,漫不經心地道:“周魚魚,咱才高二呢,不準談戀愛。”

周魚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