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我是長夜
六年後。
Lucking舞團練習室,喬光浠坐在地板上,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鏡子前搭檔林敢敢的動作。她不說話,但搭在膝蓋上的手指還在嚴謹地數著拍。
“敢敢,你動作錯了。”
喬光浠關掉音樂,站起身走上前,在沒有伴奏的狀態下將剛才的動作重新詮釋了一遍,沉穩的節拍控製還有柔軟與有力的準確切換。
從喬光浠的眼裏不難看出,雖然隻聽過一次音樂,但她已經完全消化了。
“不行了,不行了,我先休息一下。”林敢敢看完,隻覺得大受打擊,編了二十四小時的舞結果跳得還不如隻聽過一遍音樂的喬光浠。
這大概就是普通舞者與首席舞者的區別吧。
當初轉學後,喬光浠的成績多多少少受到了影響,學習環境不同,周圍的同學也都不熟悉,再加上家裏的事情。與父母商量後,她毅然決定轉藝考,最後憑借多年紮實的舞蹈功底順利考上了上戲的舞蹈表演專業,並在大學期間獲得多項大獎。
大二的時候,她的編舞視頻就在網絡平台上引起大量轉發關注,點擊超過百萬;大三的時候,參加美國Bridge比賽拿下冠軍;還未畢業就被Lucking舞團高價簽約,成為首席舞者。
在圈內,喬光浠是公認的“旋律殺手”。
雖是跳古典舞出身,但都市編舞與爵士卻更勝一籌,大大小小的比賽下來,誰都知道,滬城的Lucking舞團很出名,而Lucking的女王叫喬光浠。
與喬光浠搭檔的,叫林敢敢。
這名字聽上去就特別有意思,這也是當初林敢敢一進舞團,喬光浠就挑中她的原因之一。林敢敢的性格跟陳諾很像,都比較大大咧咧、沒心沒肺的,所以跳Urban時,多多少少都會有所疏漏。
“喬喬……”林敢敢往地上一坐,累得喘氣,接過喬光浠遞來的水,“我吃透音樂的能力是不是太弱了?”
“沒有吧,比你剛來的時候好很多了,隻是這音樂本身對你來說就有難度,想要達到契合,還得做到感情投入。”
喬光浠掐了掐林敢敢的臉蛋,鼓勵她:“談談戀愛,你就能吃透了。”
林敢敢哽住:“所以你是感情經曆豐富?”
“你猜。”
喬光浠故作神秘,也不說破。
“嗬,光浠的嘴,騙人的鬼。”
喬光浠:“……”
“對了,你是不是搬進新家了啊?打算什麽時候辦喬遷宴?我們可都是迫不及待要去參觀了。”
喬光浠一把推開湊過來的腦袋:“等你什麽時候編舞不用我來盯著改,就有資格來我家做客了。”
“要不要這麽絕!”
“時間差不多了,我要回家了。”
喬光浠拍拍屁股站起身,手指頭點了點,提醒林敢敢:“記得把我說的點消化了再回去。”
“好的,好的,喬老師,慢走不送。”
從舞團門口的公車站回家,隻有一班車是直達的,所以每天晚上喬光浠都得卡準了點,晚一分鍾,就要等上半個小時,一點都不誇張。
今天她的運氣算好,不僅順利上車,還有空位坐。
車程四十分鍾,喬光浠調好鬧鍾,閉眼小憩。
六年前她跟父母搬來滬城,考上大學後便一直宿舍家裏來回跑。周芹的工作很忙,偶爾還是要出差,喬勝偉雖然走路還不是很方便,但精神狀態大有好轉,多數時間都在家裏做一些翻譯資料的工作。
一家人的生活也算其樂融融。
喬光浠工作後,因為離家遠,喬勝偉便與周芹商量了一下,在玉林上品買了一套小公寓房當作喬光浠的生日禮物送給她。前段時間剛裝修完,幾天前才搬進去,對於物業跟鄰居情況,她還不算了解。
“玉林上品站到了。”
喬光浠摘下耳機,跳下車,習慣性將帽子戴上,雙手抄著衣兜往裏走。刷門禁卡,進電梯,摁了樓層便退到最角落的位置,她壓根沒有去注意隨同她進來的男人。
“叮!”
六層到了,喬光浠看了眼數字後出電梯,察覺到身後有人跟著,她不禁放慢腳步。
這一層就三間房,搬來時物業還說過,對麵的住戶在香港做生意,基本不回來,買房隻是他的一個投資行為,另一位與她同邊的住戶也是年輕人,當兵,除非休假不然也很少回。
潛意識裏,喬光浠把他歸為“不回”這個範圍。
所以,這一層就住她一人,那麽跟在她身後的是?
想到這裏,喬光浠停下腳步,緩緩將手移到包口,裏麵裝著一把傘,必要的時候可以作為武器攻擊對方保護自己。
她停下,後麵的人也跟著停下,畫麵像是靜止了一樣。
五秒鍾後,喬光浠一個轉身,退到消防栓旁,剛準備抬手拿雨傘,對方甩著衣服直接往她臂彎上打。
“噝……”
真疼!
喬光浠咬著牙,靈活地躲開對方伸過來的手,本能地用手肘去撞對方後背,撲空。
單槍匹馬跟個男人打架,膽大的喬光浠可一點都不遜色,察覺到對方根本沒有攻擊性的武器,又隻是穿著件T恤跟大褲衩,實在是不像有備而來的跟蹤狂。
想到這裏,喬光浠索性轉身,瞅準了機會一個高抬腿,直接將對方抵在了牆邊。此時此刻,她隻恨自己穿的不是高跟鞋,不然脫下來鞋跟抵著脖子,一定很刺激。
“嗬,身手還挺好。”
本著男女授受不親的原則,男人隻是強行摘下對方的帽子,等看清楚臉,怔住了——
“喬光浠?”
沒有了帽簷的遮擋,還被點名,喬光浠抬起頭來,也愣了,怎麽是他?
客廳沙發上,俞淵火還在揉著肩膀,仿佛上麵還停留著喬光浠小腿的溫度。
喬光浠端著杯水出來,見他還在揉肩膀,不禁翻了個白眼,重重將杯子放在茶幾上,沒好氣道:“有那麽誇張嗎?不就是被我劈腿‘壁咚’了。我腳後跟的力道都是對著牆上的,不知道的還以為對著你的肩膀,搞了個二級傷殘。”
俞淵火:“……”
六年不見,喬光浠的嘴好像更厲害了。
俞淵火“咕咚咕咚”喝完水,目光落在喬光浠的衣著上,臉色微變,下意識地抓緊了手裏的水杯。
見他這個舉動,喬光浠眨了眨眼。
是太久沒見了嗎?
都會緊張了?
“喬光浠!”
俞淵火這一吼,把當事人嚇了一跳,捂著胸口往後退了退。
他將水杯放到桌上後,站起身來,板著臉就是一通訓——
“為什麽穿成這樣,露肚臍?超短褲?誰跟你說可以這麽穿的?
“你到底做什麽工作的?
“你爸媽不管你嗎?一個女孩子,大晚上的還在外麵亂晃?
“誰跟你說遇到危險可以動手了?不怕死?不要命?”
……
興許是半天沒得到回應,問到最後,俞淵火都泄了氣,耷拉著臉苦兮兮地問了最後一個問題:“為什麽這麽多年一直不聯係我?”
“俞淵火,我沒踢你腦子啊,你對著我喊什麽?”
可真是被嚇哭了。
喬光浠恨不得手撕這個聒噪的男人,後悔一個心軟就把他請進家裏來。
“是你先跟我進電梯,然後尾隨我的好嗎?你自己的行為這麽猥瑣,還要怪別人穿得奇怪?再說了,我是正常下班時間,什麽叫作在外麵亂晃。”
被俞淵火說得跟做特殊職業的人似的,一時間,喬光浠心裏堵得慌,氣不打一處來,雙腿蜷起,抱著膝蓋蜷在位置上不說話。
俞淵火徹底傻了。
“那個,喬喬,你別誤會。我不知道你是我的新鄰居,這陣子小區不安生,樓下大媽跟我說什麽黑衣人事件。恰巧你今天就穿黑衣服,大晚上的還戴著頂帽子,我又不知道你住在這兒,還以為都偷到我家門來了。”
俞淵火撓了撓頭發,顯得很局促。他太久沒有見到喬光浠了,有很多話想說,也有很多問題想問,可沒想到有個這麽大的烏龍給堵著。
“對不起啊,喬喬。”
看在他誠懇道歉的份兒上,喬光浠撇了撇嘴,朝他抬下巴。
俞淵火瞬間懂了她的意思,把桌上的水杯拿給她,雙手,畢恭畢敬的。
她小口小口地喝了半杯水,重新看向俞淵火。多年未見,他比照片上要好看許多,特別是他笑起來的樣子。
陳諾給她看的照片裏,沒有一張是笑著的,當時陳諾還說,這人拍照真凶,一點笑意都沒有。
都說女大十八變,其實男孩子變化也很大的,他長高了,骨架長開了,連發型都可能影響顏值。
她印象中的俞淵火永遠是十八歲以前的樣子,穿著幹幹淨淨的校服,偶爾是那件背後印著“Hero”的球衣。
現如今,她親眼看見真人,眨了眨眼都還覺得像做夢一樣。
“火火,好久不見。”
緩緩地,喬光浠說出這句話。
俞淵火搭在沙發上的手緊攥成拳,沒忍住,別過頭去紅了眼。
見到喬光浠,就像往俞淵火心頭上澆了把火,燒得暖和,又燒得難受。他想像和普通朋友一樣尋常聊天,裝作語氣很自然,裝作壓根忘了幾年前那檔子事兒,可他發現,太難了。
那時,喬光浠轉學搬家,不告而別,他就像是失去了人生目標一樣茫然。去學校的路還是沒有變,可身旁卻少了一個同他騎車拚速度的人。他習慣性地走到文科班門口,怎麽張望都看不見那張熟悉的臉。
打籃球的次數都少了,因為他會忍不住懊惱當時怎麽就沒抓住喬光浠的手,讓她有事說事,別憋到明天。
成績下滑,狀態有所波動,老師找上門,最終他還是順從了父母的安排,參加了國防生的選拔。
沒有去北京,也沒有去滬城,而是選擇留在省內的一所211理工大。
那時的俞淵火想,換一個沒有喬光浠記憶的環境,應該就能好好生活了吧。
從那時起,訓練成為他唯一的重點,再沒有任何人能夠像喬光浠一樣隨意撥動他的情緒。
方才喬光浠跟他說好久不見。
他是真的覺得又激動又生氣,十幾種情緒夾雜在胸口,形容不上來,把他悶得眼眶都憋紅了。
因為他跟喬光浠不同,這六年裏,他找過她,也見過她。
喬光浠搬到滬城後,周芹給她買了手機,她第一時間將聯係方式發給了陳諾。而陳諾,就是俞淵火的百事通,凡是跟喬光浠有關的事情,她都會告訴俞淵火。
“喬喬換的學校是滬城的省重點,挺難進的,不知道學習壓力大不大。”
“喬喬打算轉藝術生了,考上戲。”
“喬喬考上上戲了!專業第一!文化課成績也是第一!好棒!”
“喬喬跳舞的視頻你下載了嗎?你看了嗎?是不是特別帥?”
“喬喬要去美國比賽了,俞淵火,看看人家多爭氣。”
……
有時候陳諾不說了,俞淵火還會追著問,他知道她很多很多,卻從沒等來陳諾一句“喬喬問,你怎麽樣了”。
六年來,從來沒有。
喬光浠畢業演出的時候,邀請了陳諾,其實俞淵火也去了。當時他就站在場內最偏遠的位置,看完了整場演出。
那時的他,站在台下,望著台上那個光芒加身的女孩,一言不發。
再後來,她進了舞團,成了舞蹈界公認的Jazz女王,微博上時常能刷到她編舞的視頻還有跟明星搭檔的視頻。
對於喬光浠,俞淵火從來沒有停下關注的目光。
“火火?”
見人沒反應,喬光浠又喊了一聲。
這次,俞淵火轉過頭來了,表情有些鬆動,黑白分明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她。
喬光浠下意識地裹緊真絲披肩,抓過抱枕蓋住大腿。
“嘁!”
喬光浠:“……”
這是什麽反應!
“別擋了,我壓根就沒看。你這是什麽營養不良的身材,我隻要輕輕一擰,你胳膊就斷了,我跟你說。”
喬光浠納悶:“不是,平白無故你擰我胳膊幹什麽,招你惹你了?”
“我就是說,你太瘦了。”
俞淵火身子往後靠著沙發,不緊不慢道:“沒有一點肉,身上全是骨頭,你們跳舞的都這樣嗎?該有的,一點都沒有。”
該有的?
順著他的目光,喬光浠下意識地往下看了一眼,明白過來,羞憤地將手裏的抱枕砸過去:“俞淵火!你耍流氓!”
“我又怎麽了!我說什麽了你要這麽暴力!”
俞淵火抬手擋住,緊接著就被喬光浠強行拉起來,推著往門口走。
“太晚了,你該回去了,別在這兒給我添堵。”
“我都還沒開始敘舊呢。喂喂,喬光浠。”
“敘什麽舊。”
這是把她給惹急了,大半夜的雖說同一層沒有其他鄰居住著,可還是怕嚷得太大聲惹來樓上樓下舉報。
喬光浠剛騰出一隻手把門打開,就被俞淵火借力,一個轉身堵在了牆上。
男女之間的力氣本就差距懸殊,更何況俞淵火還是國防生,稍微認真點,喬光浠就動彈不得了。她盯著這張近在咫尺的臉,發現對方的五官線條比高中時要硬朗許多。別的男生輕易不敢嚐試的寸頭造型,到他這兒變得尤為合適,襯得他更加具有男子漢氣概。
俞淵火比喬光浠高出一個頭,就這麽把她抵在牆邊,忽然覺得一晚上的悶氣全都消了。
他目光落在她的眉眼嘴角上,還有脖子上戴著的項鏈,沒頭沒尾地問了句:“有男朋友了?”
“啊?”喬光浠覺得莫名其妙,“沒有啊,問這個幹什麽?”
得到了滿意的回答,俞淵火勾唇竊喜,抬手用力揉了揉喬光浠的頭發,在她極力抵抗前溫柔地說了兩個字——
“真乖。”
喬光浠沒反應過來,愣愣地看著他:“你剛說什麽?”
俞淵火沒有直接回答,而是伸手將她攬進懷裏,雙手環住她的肩膀,閉上眼睛感受著懷裏人的溫度。
這一切都是真實的,而不是白日夢。
喬光浠僵直了身子,動都不敢動。
過了半晌,才聽見頭頂傳來一句:“六年,2190天,原來我有這麽久沒有抱過你了。”
“你……你什麽時候抱過我了?”
迷迷糊糊中,她還不忘計較這個細節。
俞淵火苦笑:“騎車載你那會兒,你抱過我,四舍五入就是我抱過你了。”
喬光浠:“……”
俞淵火鬆開手,後退一步,雙手抄著褲兜,表情愉悅:“晚安,明天早上一起吃早餐。”
“等等!”
怎麽還有早餐邀約?
喬光浠一把抓住俞淵火的手,很老實地坦白:“我早上起不來,一般不吃早餐,你別等我了。”
“不吃早餐?”俞淵火眉頭蹙起,“誰給你慣的這個臭毛病。”
喬光浠:“……”
“把手機給我。”
手機?
喬光浠轉身跑回屋,拿著手機出來遞給俞淵火,隻見他迅速輸入一個手機號碼,設了備注,還不忘點開微信,添加新朋友。
一係列操作如行雲流水,看得喬光浠不禁目瞪口呆。
“我的電話號碼跟我的微信,從今天起,不準失聯。”
軍事化命令,口吻嚴厲。
喬光浠不得不乖巧答應,目送俞淵火離開。
把門關上後,喬光浠抓著手機朝臥室裏跑,蹦到**來回滾了好幾下,這才冷靜下來,喘著氣,盯著天花板——
這不是夢吧?
她的鄰居是俞淵火,惦記了整整六年,意難平的竹馬,俞淵火。
想到這裏,喬光浠第一時間給陳諾打電話,結果對方沒有接,難道已經睡了?
沒有人可以傾訴,她不得不揣著這滿心的激動欣喜,一個人默默消化。
第二天一早,俞淵火下樓跑圈,順便在小區外的早餐店買了兩人份的豆漿油條。與他熟悉的老板娘笑著說:“是不是談女朋友了,這可是兩人份。”
俞淵火笑而不語,也沒解釋。
上樓後,他看了眼手表,已經九點鍾了,按照他往常的習慣,都是六點半起床鍛煉,七點半吃早餐,八點前就洗好澡換好衣服。
今天是例外,因為昨晚沒睡好,翻來覆去都是喬光浠那張臉,要不是她朋友圈設置了半年可見,隻怕光是看內容,就要看到天亮。
喬光浠家沒有門鈴,俞淵火打電話也沒人接,估計設置了靜音,像她說的那樣,根本沒有早餐這個概念。
他在門口來回走了幾圈,目光落在了密碼鎖上,回想昨天晚上喬光浠帶他進去時,摁的是四位數密碼,他瞬間起了興趣。
以他對喬光浠的了解,密碼肯定不是複雜的,她是文科生,背誦能力雖然強但是對數字並不敏感。
1234。
不對。
4321。
不對。
“喲嗬。”
連續兩次失誤激起了俞淵火的勝負欲。
小時候流行那種密碼鎖的日記本,也是四位數的,陳諾買了一本,喬光浠後來也跟著買,設置完密碼後就丟給俞淵火,本意是想炫耀本子高級,不承想不到一會兒,密碼鎖就被解開了。
憑著記憶力,俞淵火試探性地輸入1119。
嘀嗒嘀。
門開了。
他的手僵直在半空中,目瞪口呆。
喬光浠,你是真的簡單。
單身女孩住的地方,俞淵火不敢逾矩,雖然是青梅竹馬,可真把門打開了,他也隻敢站在門口,不敢越雷池一步。
場麵賊尷尬。
號一嗓子把人叫醒,還是將早餐放下後轉身關門?
他猶猶豫豫半天,結果與屋裏剛起床,想去洗手間的喬光浠打了個照麵!
五秒鍾沉默,五秒鍾尖叫——
“啊!俞淵火!你想死嗎?!”
餐桌上。
俞淵火戰戰兢兢地吃完早餐,抬起頭來對上喬光浠那張冷臉。十五分鍾過去了,她一點也沒有要去洗漱的意思,就隻是這樣搬了張凳子,麵無表情地坐在他對麵看著。
是多強大的心理素質,才支撐他平平安安地吃完這頓早餐。
“喬喬,豆漿都涼了。”俞淵火善意地提醒。
喬光浠托著腮幫子,盯著俞淵火看——這才重逢第二天,他就破門而入了,後麵第三天第四天呢,還想給自己什麽驚喜?
“你怎麽知道我家密碼?”
俞淵火一抬下巴:“你手機密碼應該也是這串數字吧?1119?”
喬光浠:“……”
如果她沒有記錯的話,俞淵火是國防生啊,不是那種搞讀懂心理的或者破譯密碼的,難不成還有選修?
“你從小到大對數字記憶就不算靈敏,喜歡把所有東西的密碼都設置成同一個方便記憶,難道不是嗎?當年你日記本的密碼就是這四個數,還是我解出來的。”
喬光浠撓撓頭,不說話了。
俞淵火輕輕咳了一聲,將早餐推到喬光浠麵前:“記得吃。”
他起身準備離開,想了想,又回頭補充一句:
“下次要一起才行。”
一起?
一起什麽?吃早餐嗎?
喬光浠都還沒反應過來,俞淵火已經離開並把門帶上了。
她被折騰得困意全無,再回去睡個回籠覺的心思也沒有了。望著桌上的豆漿油條,喬光浠拿過手機擺拍了一張,編輯發朋友圈。
也沒配什麽文字,就加了個困的表情,不到十分鍾就積累了幾十個點讚。喬光浠一邊吃油條,一邊刷手機,緊接著陳諾的電話就打過來了。
這人八卦的鼻子,跟狗鼻子一樣靈。
“我的寶貝!”
陳諾的開場,永遠靠吼。她先是懺悔了一下昨天晚上又因早睡錯過電話,緊接著無縫銜接提起今早這條朋友圈。
比起那些把朋友圈當日記本的人來說,喬光浠的圈子非常簡單,基本都是練舞視頻,而且一兩個星期才更新一次。像今天這種非常生活的內容,何況還是早餐,驚動了圈裏許許多多的吃瓜群眾,包括陳諾在內。
“是不是有什麽好消息要宣布啊?昨天晚上那麽晚打電話給我,今早又發了這張圖,你不是從不早起的人嗎?這豆漿油條是別人買給你的吧?”
開場幾連問,說話還不帶喘氣,陳諾這是鉚足了勁了。
喬光浠眉梢一揚,正準備解釋呢,就聽見電話另一頭的吸氣聲——
“喬喬……我沒看錯吧?”
“又怎麽了?”
喬光浠扶著額不知又發生了什麽。
“俞淵火給你點讚了!還發了早安跟笑臉,你們倆?你們?”
都不等喬光浠解釋呢,陳諾早就腦補了十萬字的劇情,捂著嘴難以置信,模樣像極了粉圈那種嗑了CP無數年,終於撥雲見日的“媽媽粉”,沒白等一場。
“這些年我都是玻璃碴兒裏嗑糖,今天總算是讓我嚐了一回真的啊!”
“什麽嗑不嗑的。”
喬光浠捂了捂臉頰,又喃喃自語:“俞淵火點讚了?評論了?”
“你們什麽情況啊?在一起了嗎?什麽時候遇見的啊?誰先表白的啊?昨天晚上你打電話給我就是為了說這個事兒嗎?”
“打住。”
生怕陳諾越想越歪,喬光浠及時拉住她。
在還沒有聽到更荒唐的話之前,喬光浠簡短地把昨天發生的來龍去脈說給陳諾聽。當然,省掉了今早俞淵火破譯了她家門密碼這一部分,隻是說給她送了早餐。
“蒼天啊,你們這對失散多年的青梅竹馬,終於是見麵了!”
隔著手機,喬光浠都能想象陳諾那老淚縱橫的誇張表情。
也能理解陳諾這麽激動,畢竟這些年,陳諾真是把中間人這個角色做得盡職盡責,打聽八卦,傳遞消息,還要幫忙瞞著。
其實關於俞淵火的情況,喬光浠都是知道的,但她心裏耿耿於懷當年看到的那一幕,所以陳諾便從沒在俞淵火麵前提起喬光浠的關心。
沒想到隔了六年,青梅竹馬竟然變成了鄰居。
“我跟你說,這就是上天的安排,你不信也要信。”
是嗎?
喬光浠沒有回答。
另一邊的陳諾,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八卦還是這麽重磅的驚喜,掛斷電話前,語氣都是喜滋滋的。
喬光浠重新點開朋友圈,發現消息都炸了。她沒有一條條回複,隻是掃了一眼後將手機收起來。
既然早起了,就去樓下鍛煉順帶拉拉筋骨吧,有句話說得好,叫不負好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