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視察產業

查看了多天賬冊後,林湘終於邁出府門去查看鋪子了。

在玲瓏坊跟前下了車,林湘抬頭望去,門上高高懸了一塊匾,上書“玲瓏坊”三字,嚴謹公整、筆畫勁挺。

小廝本在屋裏理貨,瞧見門口有人,笑嘻嘻地出來招呼,冷不丁看見女子身後站著的是楊管家,忙出聲打招呼,“楊翁今日怎麽有空到這裏來?屋內備了茶水,您裏麵坐。”

楊管家看了他一眼,“瞎了不成。這是林娘子,還不快請林娘子安。”

“給林娘子請安,奴眼瞎,瞧見美人就愰了神,該打該打。”小廝當即跪了下去叩了兩個頭。

“罷了,起來吧。”林湘抬手示意,“你們管事的呢?”

“大郎在後麵看機子呢。”小廝領著他們進店,往店後麵走。

“看機子?”林湘環視店內,各色布匹絹匹或掛或擺,供客人挑選。

有客人見她過來,微笑示意。

“湘娘?”有一女聲在身後響起。

林湘止了腳步,回頭,一女子身穿紅色百花齊胸襦裙,淺粉上襦,臂上搭的是藍色披帛。

女子眉眼憂愁,見她看過來,盈盈的似要落淚。

林湘轉了眼睛,這是真林湘認識的人?

旁邊的折風白眼快要翻上天了。

“你是誰?”林湘問道。

“我是誰?”女子眼淚撲簌簌地落下,“你果然不肯認我了?”

“前幾日摔了腦袋,有些事記不大清了。”林湘扶了扶額頭,以求逼真些。

“娘子,這便是裴娘子,跟程郎好的那個。”折風冷哼道。

女子淚眼婆娑地看著林湘,“湘娘,程郎他很好。你別再纏著他了,可好?”

林湘聽到這話皺了皺眉,“我並未纏著他。”

“湘娘,”女子上前挽住林湘的手,“程郎是好人,他娶了我,官場上更有前途。你不希望他好嗎?”

林湘盯著裴行蘭,“不希望,”頓了頓,又補了一句,“死了最好。”

夥同幾個匪綁架女人,試圖致人於死地的人,活著幹什麽?添堵嗎?

店內客人一邊假裝挑絹布,一邊偷瞄看兩位娘子,打算撿個熱鬧看。

隻見裴娘子話頭凝滯了一下,哽咽道,“你的話,好嚇人。”

折風又狠狠翻了個白眼,“娘子,管事的還在後麵等著咱們呢。”

林湘也不願與這個心眼擺在臉上的女子多做糾纏,轉身去了後麵。

小廝殷勤地跑在前麵帶路,獨留裴娘子和其婢女待在大堂。

眾人見沒了好戲可看,也都一心挑絹布了。

裴行蘭抹了淚珠,暗自咬牙,這個林湘怎麽不如以前好糊弄。

“走。”裴行蘭甩了甩衣擺,掉頭就走。

婢女愣了一下,小跑跟在身後,“娘子不挑幾匹絹帶回去嗎?”

挑什麽挑,現在她哪還有錢挑什麽好絹。

裴行蘭回頭看著玲瓏坊的牌匾,心中忿恨,以往都是林湘親自把最時興的料子送去府上,連市麵上買不到的都給她留一份,俞州城裏哪個不羨慕。

她就是為了這個才和區區一個商女來往如此密集。

哼,裴行蘭回頭上了馬車,她得不到的,別人也休想。

玲瓏坊後院。

說是後院,其實是一個大大的屋子,窗戶洞開,看見裏麵擺了數十架織機,正吱吱呀呀地織絹。

有幾個人影穿梭在屋內,是不是低頭查看絹布。

小廝站在作坊屋子門口喚道,“張管事,主家娘子和楊管家來了。”

張大郎本在裏麵查看一台壞了的織機,聞此趕忙拍拍衣裳出來,“在哪呢?”

“在前麵堂屋等著呢。”小廝回道。

張大郎一邊過去一邊心想,昨日說了要查看店鋪,原以為隻是隨口說說,不想真的來了。

剛進屋,張大郎就鞠躬行禮,“見過娘子。”

林湘道,“今日我來,一是好讓大家夥認認我。二是玲瓏坊遞給府裏的賬本隻有去年的,我來看看這幾個月的。”

“害,”張大郎一巴掌拍在自己腦袋上,“奴這個腦子,奴這就給您帶來。”

說罷出門拐向自己的住處,推開門看見玉娘提了毛筆在做賬。

“做完了嗎?”張大郎問,“娘子竟先到的咱們家,你帳做好了沒?”

玉娘不慌不忙擱了筆,“剛做完最後一筆。”

“你說她是不是看出什麽來了啊?不然怎麽會先到咱們這?”張大郎趴在桌子上要收賬本。

玉娘忙擋了他,“等等,墨還沒幹呢。”

說罷吹了吹墨跡,幹了才說道,“怎麽可能,老主家都沒發現,她一個剛會看賬本的丫頭懂什麽?不過是人前做做樣子。”

收了一遝賬本,遞給張大郎,“不出兩個時辰,肯定結束。”

張大郎低頭親了口玉娘,抱著賬本出去了。

穿過門洞,進了前邊的堂屋,林湘正在那裏喝茶等著。

“今年的賬本都在這裏了,請娘子過目。”張大郎彎腰抬高賬本。

折風取了賬本,放在桌子上。林湘慢悠悠地翻開最上麵的一本,一股墨汁味道撲麵而來,用手指蹭了蹭,隱有濕意,這是六月的賬本,如今已經八月了。

又翻了翻下麵幾本,也差不多。

林湘正欲合上賬本,卻瞟見一行字,“‘裴家娘子,六月,絹紗二十匹,共計七百兩,記林娘子帳。’林娘子說的是我罷,怎麽裴娘子的帳記我帳上了?”

張大郎忙道,“裴家娘子的帳一向都是記在娘子帳上的。”

林湘皺眉,忽的想起去年玲瓏坊的賬本上好像確實有些帳,於是合上賬本道,“罷了。你告訴裴家,往年絲絹的錢我就不要了。但今年的,每個月月底結一回。”

“你收著吧。”林湘示意折風將賬本拿給張大郎,“帶我去後麵的作坊看看。”

“哎。”張大郎心中鬆了一鬆,到底是小丫頭,果然沒看出什麽。

順著長廊走過去,才聽見織機吱吱呀呀的聲音,裏麵放了十數架織機,婢女們正坐在織機麵前擺弄,有一個約摸三十婦人穿梭在織機的行間裏教訓婢女。

“梭子夾在胳肢窩裏了是不是?別人用腳織的都比你快。”

“織織織,黃線梭子為什麽不用?你看它不順眼是不是?”

“你能不能把你那雙寶貴的眼睛睜開,看清楚這是紅色,你家荷葉是紅的?”

林湘“撲哧”一聲笑了,引得眾婢女看過來。

張大郎微微躬身,“這是主家娘子。”

“見過主家娘子。”那婦人屈膝行禮,眾婢女也紛紛行禮問安。

“起來吧,”林湘抬抬手,又對那婦人道,“你叫什麽名字?”

“娘子喚婢三娘就好。”

“哦,三娘,我知道你。”林湘道,“聽說你織的絹緞鮮豔又華麗,貴人們都喜歡。林家需要你這樣的人。”

不待三娘道謝,林湘轉頭跟張大郎說道,“今日我還有好幾家鋪子要看,便先走了。”

“是。”張大郎道。

三娘屈膝行禮,林湘衝她笑了笑便走了。

張大郎目送林湘的馬車走遠,長長舒了口氣,興衝衝地進了後院。三娘見此,冷笑一聲轉身進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