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尾七之夜

晚上,林湘待在林知崎和林夫人的房間,環視周圍的陳設,這是她最近幾日才來的地方。

董家虎視眈眈,雖然早有防備,但為了以防萬一,便再尋些林府一家三口的喜好,畢竟她不是真林湘。

滿屋子都是藍色勾金邊的掛簾,想來林夫人喜歡藍色。

屋子裏還有有不少羊脂玉的擺設。

靠窗那邊是梳妝台,林湘拉開首飾盒子,裏麵密密麻麻放的各種首飾,每個首飾都鑲了大概寶石,或大或小,光彩奪目。

林夫人也喜歡華彩四射的首飾。

林湘拉開最下麵一層,原以為還是一層金光閃閃的首飾時,卻看到裏麵放的是一個織錦包著的盒子,

這是什麽?

林湘打開那個盒子,裏麵放著的是一塊已經碎成兩半的環佩。

泛著藍色的光,有些透明,不像是玉做的,有點像琉璃。

林夫人怎麽存了一塊碎掉的佩飾?

林湘拿出來想細細看一看,不料卻被鋒利的斷裂處劃了一道口子,血瞬間滴在環佩上。

“嘶——”,林湘抽了口氣,劃得有點深,便放在嘴裏輕輕吮吸。

瞧見屋裏燈亮的蘇媽媽進來查看,看見林湘左手端著織錦盒子,右手食指含在嘴裏。

“娘子這是怎麽了?”

“被這個劃了道口子。”林湘伸出右手。

蘇媽媽見狀趕緊把織錦盒子接過來放在梳妝台上,自己輕輕捏住林湘的手指止血。

“蘇媽媽,這個環佩挺好看的,怎麽碎了呢?”

“碎了?”蘇媽媽看了一眼織錦盒裏的碎了的環佩,皺眉氣道,“定是打掃夫人房間的春草打壞的,回頭定要好好責罰她。”

“這環佩看起來倒是別致,跟普通的玉不太一樣。”

蘇媽媽見血漸漸不流了,起身去找傷藥,一邊找一邊說道,“當初主君和夫人出去遊玩,路過一家小道觀,道觀裏的道爺給的。”

蘇媽媽從櫃子裏拿出一個箱子,在裏麵翻找,“這是個子母佩,外麵的是個環,是母佩,裏麵的是個圓,是子佩。那道爺說,有子佩的人,遇到性命攸關的事情化解不了,就能讓有母佩的那個人代替他受。”

蘇媽媽從箱子裏拿出一瓶傷藥聞了聞,“就是這個。”然後從瓶子裏挑了些傷藥抹在林湘手指上。

接著又道,“那道爺說得玄乎,夫人信了,等到娘子出生的時候就一直讓您把子佩貼身,可您那會兒並不喜歡這個東西,老是覺得跳舞時候累贅,就偏不戴,還和夫人為這個吵了幾次呢。”

林湘笑笑,“是我不懂事,回頭我讓折風找找,以後便貼身戴著。”

蘇媽媽歎了口氣,包好林湘手指後說道,“夫人生前最疼的便是娘子……”

說著眼眶又紅了,林湘輕聲安慰她,蘇媽媽又忍不住說了好一會兒林府以前的事,才慢慢止住了淚。

“蘇媽媽,今日尾七祭奠,您累了一天了,還是早早休息罷。”

蘇媽媽點點頭出去了。

林湘小心翼翼地拿起碎掉的環佩,子母佩,有母佩的人代有子佩的人受過。

嗬,這是什麽奇聞,聞所未聞。

正打算合上織錦盒子放進梳妝台裏,卻定了定,自己活在別人身上,說出去不也是一樁奇聞麽?

這樣想著又打開盒子,拿出來仔細看了看,順手擦掉自己的血跡。

可惜碎了,再也沒用了。

便收起來擱回梳妝台了。

又在屋內坐了許久,林湘才回到自己的院中。

蘇媽媽這次和她說了許多以前的事,比如林知崎最愛吃剛出鍋的桂花糕,因為軟糯;林夫人最愛牡丹花開圖案,常穿這種衣裳等等。

她倚在**,折風邊收拾蘇媽媽送過來的藥邊說道,“韋醫說董老夫人憂思過度,心結難開,致使身心有傷,需要好好靜養。”

“沒病也會有病的。”林湘道。

今日祭奠出了差錯,隻怕她們正要尋了把柄發作呢。

“折風,跟我講講小時候和爹娘的事罷,我想聽。”

“我是娘子五六歲的時候來伺候的,您那會兒就特別可愛,像糯米團子似的。您那會兒特別愛看跳舞,沒每天吵吵著要練舞。”

折風收好了藥,接著道,“後來夫人就請了一位娘子來教您,可那娘子說您像個小包子,跳不成舞的。結果您啊,非不服氣,硬生生餓了自己一天,說不吃飯,要瘦到輕飄飄的,就能跳了。氣得夫人把那娘子打了出去,又換了個教舞的娘子。”

折風邊講邊笑,關上櫃子,扭頭看向林湘,發現林湘已經帶著笑意睡著了,便輕手輕腳地拉了被子給她蓋上,又吹了燈,便出去了。

睡夢之間,林湘隱隱聽到院內有嬉笑之聲,心道,這是哪個丫頭這麽沒規矩。

睜眼發現天已大亮,拉開床簾,隨意套了鞋,出房門正要嗬斥,卻看見外麵嬉笑的是個小姑娘。

小姑娘大約七八歲,一身粉色舞裙,正在院子裏的百蓮地衣上跳舞,旁邊有一男一女正給她鼓掌喝彩。

林湘走過去,男人輕輕向她這邊抬了頭,眉眼精明,眼角飽滿,這是年輕時候的林知崎。

院內場景忽的轉換,她看見自己正在月下喃喃自語,折風守在身邊低聲勸慰。

林湘閉了閉眼,院內空無一人,房間傳出摔茶盞的聲音,“程家欺人太甚!”

林知崎在屋內滿臉通紅,有個穿著金貴的婦人正在安慰哭泣的自己。

“我不要,我就要嫁給臨書哥哥,私奔了無名無姓我也願意,阿娘當初不也是這樣跟的爹爹嗎?為什麽我不可以!”林湘看見自己已經不哭了,而是站在屋子裏收拾包裹,旁邊的貴婦人正在背過身抹淚,蘇媽媽正勸著。

場景再次轉換,黃昏已至,夕陽的光照在百蓮地衣上,林湘看見自己背了包裹,回頭看了一眼地衣,決然地出去了。

“夫君”

“臨書哥哥”

聲音疊至,嗡嗡作響。

林湘“刷”得睜開眼睛,一片黑暗,頭頂好像有張人臉在盯著她。

又閉了閉眼,再次睜開才看清楚,那隻是床幔的褶皺罷了。

林湘深呼了口氣,原來是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