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清查林家賬目
隅中之時，陽光正好，照在池塘裏，水麵上跟灑了金箔一般。
萬興，不，現在是林湘了。
她頭上綁了梅花蘭草抹額，穿著寬鬆的白色錦衣，正倚在亭子的美人靠上，下頜微收，眉眼低垂，看池塘裏嬉鬧的錦鯉。
這幾日試了許多次，不隻是賣掉林家會頭痛，就算是有離開林家的念頭也會頭痛，直到這個想法沒有，或是暈過去，才感受不到痛了。
林湘右手撚著魚食，左手曲起手指，用指關節敲了敲鬢角，七夕那晚，她隻看見了來殺她的那群人的衣著裝扮，並不清楚那些人到底是什麽身份。
當時她是為了替皇帝辦那件事才出宮到了俞州，然後就在這裏遭到刺殺，或許跟之前那件事有關？
林家家財萬貫，盤踞俞州已久，待在這裏或許可以幫她查清楚。
林湘將手裏的魚食扔下，魚食入水，水裏的錦鯉擠作一團。
亭子旁的假山後傳來一陣聲音。
“唉，林府咱怕是呆不久了。”一個婦人說道。
林湘耳朵動了動，微微坐直了身子。
“為什麽呆不久啊？林府沒錢了？”另一婦人問。
“主家和夫人都出了事，連個主事的人都沒了，”之前的那個婦人說道，“林府要倒啦，林府都倒了，咱還能待在這？”
“不是還有娘子嗎？”
“娘子今年才多大，十五，脾氣和軟，從未看過她跟著老爺做生意，這麽大的產業，她管得過來？”
接著又道，“聽說要賣掉呢。”
“賣掉？”另一婦人道，“楊管家不是說娘子說不賣嗎？”
“說什麽呢？”一個年輕女聲響起，“你們廚房的人，跑這裏來擇菜做什麽？”
“大家夥待一塊兒想說說話。”一婦人陪笑道。
“在這說話算怎麽回事，想說話上自己屋裏去。”年輕女聲張口就嗆。
“折風姑娘很是威風呢，把咱們管得那叫一個順手，打量著夫人老爺都不在了，娘子當家，自己是娘子的貼身侍女，就把我們這些老媽媽不放在眼裏了。”說待不久的那個婦人聲音響起。
“你！”
林湘起身出了亭子，轉過假山，看見幾個婦人正坐在陰涼地摘擇菜，折風端著茶水臉色有些黑。
眾人看見她過來，慌忙從地上起身行禮問安。
“我這幾日病了，”林湘站在假山邊，“沒什麽心思打理內宅，所以你們瞧著我脾氣和軟，就開始背後編排主子的事情了，秦媽媽？”
最一開始說林湘脾氣和軟的婦人回道，“不敢的，我們是說您心地善良呢。”
林湘冷笑了一聲，“秦媽媽改口改得快，規矩沒也沒得快。是廚房的就回廚房去，若讓我再聽到有人背後傳言什麽要賣家產、管不了的話，就打板子趕出去！”
秦媽媽撇了撇嘴，草草行了個禮，應了聲是。
其她幾個婦人也跟著道，“是。”
林湘轉身回到亭子裏坐著，折風緊跟了上去，剩下的人廚房的回廚房，花園的到花園，沒了說話聲。
“娘子，您喝口茶。”折風倒了杯茶給她。
林湘捧著茶杯想了一會兒，道，“折風，你跟楊管家說一聲，明日，不，今日下午，把林家產業的各項賬本近三年的都拿來，我要看。”
“可娘子，韋醫說您現在還不宜太過勞累，對您的傷不好。”折風指了指她的頭。
“無妨，已經沒什麽大礙了。”
“是，我這就去告訴楊管家。”
午飯過後，林湘小憩了一會兒，起來便在書桌麵前開始寫東西，折風在一旁伺候研磨。
寫了好幾張紙後，林湘擱了狼毫筆，端起茶飲了一口。
折風吹了吹未幹的字跡，道，“楊管家說，去年和前年的賬本今日便能送到，今年的賬本要明日才能收齊了給娘子送過來。”
“嗯，折風你去叫蘇媽媽過來。”
不多時蘇媽媽就來了，林湘先是說道，“前幾日下葬的事，辛苦蘇媽媽了。”
不待蘇媽媽答話，她又道，“這幾日我在家裏待著，發現下人們規矩越發不如以前了。所以寫了些規矩，勞煩媽媽讀給她們聽，讓她們務必遵守。若有不遵守的，就罰，有做事做得好的就賞。”
接著林湘遞給蘇媽媽一遝紙，約有七八張，上麵密密麻麻的，寫的都是家規。
蘇媽媽接過來念道，“各處做事的不可到別處去隨意走動，做事時不可飲酒，不可大聲喧嘩……”
接著又道，“這幾日是我疏忽管家了，還累的娘子寫這許多家規。”
林湘笑著搖了搖頭，“父親母親剛剛去世，蘇媽媽又是管下葬又是……”
一陣頭痛襲來，林湘按了按鬢角，心道，也沒說要賣林家啊，怎麽又開始痛了。
但痛意很快消散，她接著說道，“又是管家的，一時疏忽也是有的，隻是日後不好再出這樣的事，不然這俞州城可人人都要看林家的笑話了。”
“是，還是娘子考慮得周全。”
二人又對著家規說了許久，直到小廝在外麵道，“娘子，楊管家送賬本來了，這會兒正在書房側廳等著呢。”
“我知道了，馬上就過去。”林湘道。
折風又重複了一遍給小廝，“娘子說知道了，一會兒就過去。”
書房側廳，地上擺了十幾個木箱子，還有外麵廊下還擺了七八個，楊管家正坐在裏麵喝茶。
林湘進了書房的院門時，看見院子側廳廊下放了好幾個木箱子，進了側廳，還有十幾個，問道，“這些都是賬本嗎？”
楊管家見她進來，忙擱下茶碗行禮道，“都是，按娘子的吩咐，先拿來的是去年和前年的賬本。”
“有勞楊管家了。”林湘示意楊管家坐下說話，“前幾日我讓折風去報官，不知那些土匪怎麽樣了？官府可剿了？”
“順著娘子說的路，官兵確實找到一個山凹處，但已經是人去樓空，隻留了幾個平日受他們磋磨的老人和小孩。”
“跑了？”林湘道，“跑得倒快。找人過去看看那些老人和小孩，若有沒去處、養不活自己的，就讓他們到林家來做點活掙些錢。”
“是。”楊管家道，“娘子說府裏還缺些護衛，今日我又從別處調來許多，娘子要不要去看看？”
“有女子嗎？”
“有，這次有十個是女子。”
“那就不必看了，讓這幾個女子就在我的院子外護衛罷。”林湘道。
“是，待會兒就給娘子送過去。”楊管家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