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被迫留下
“娘子？娘子？”有人在給她喂藥，一股苦澀之意從口中蔓延開來，萬興睜開眼，一個姑娘端著藥碗，正盯著她看，“娘子醒了！”
旁邊有個四十多歲的婦人趴在她跟前，“是醒了，折風你給娘子喂藥，我去找韋醫。”
折風？
萬興雙手撐著床想要起身，記憶裏這個叫折風的姑娘是從小陪林湘長大的貼身侍女。
“娘子還不能起來，韋醫說您頭受了傷，要好好躺著休息才行。”折風輕輕按下她，“娘子把剩下的藥喝了罷。”
林湘揮揮手，“不喝了，我沒事。”
以前她也受過這樣的傷，沒怎麽喝藥也好了，而且這藥太苦，她現在跟吞了一整碗黃連一樣。
萬興環視了一下周圍，輕紗幔帳，百蓮地衣，這是林湘的閨房。
她轉了眼睛，焦點落在折風身上，問道，“我怎麽在這裏？”
折風在掖被角，聽到問話，答道，“娘子您昏在城外的樹林裏了，是家裏的護衛出去找您的時候看見的，這才把您帶回來的。”
接著眼睛帶著點濕意，帶著哭腔問道，“您這幾日去哪裏了？您這幾日去哪裏了？還受了這麽重的傷。”
“俞州城外有個土匪窩你知道嗎？”
折風搖搖頭。
“我被他們抓了，你去報官，說是俞州城往西走二十裏有一條小道，順著小道再往山裏走三十裏裏麵有個土匪窩，讓他們剿了。”
折風怔了一會兒，點點頭，“我這就去告訴楊管家，讓他去報官。”
萬興嗯了一聲。
折風端著藥碗湊到她跟前，“娘子先把藥喝了罷，我還備了蜜餞，喝完含一顆就不苦了。”
萬興皺了皺眉，“放那兒罷，我待會兒喝。”
吃蜜餞管什麽用，喝的時候還是苦的。
“娘子，您不喝我又要挨蘇媽媽罵了。”折風舀了一勺藥吹了吹道，“治傷的，您喝了罷。”
記憶裏，林湘從小都不愛喝藥，每回都要折騰好久才喝，為此折風確實沒少挨林湘母親身邊的蘇媽媽的罵。
二人正僵持著，蘇媽媽帶著韋醫進來了。
韋醫是個女醫師，年紀大約二十出頭，和萬興之前的年紀差不多大，或許略小一些，是林湘母親專門養在家裏給女眷看病的。
萬興看她過來細細看了看自己的臉，又翻起眼皮瞧了瞧，最後才診脈。
“能醒來就沒什麽大礙了，不過還是要好好休養，不要見風，不要勞累，否則容易留下病根，”韋醫看了一眼剩了半碗的藥，“藥也要好好吃。”
“是啊，娘子，可不能像小時候那樣了，您現在已經是大人了。”蘇媽媽紅著眼睛道。
看著蘇媽媽紅了眼眶，萬興想起記憶裏林湘已經父母雙亡，便道，“剛起來胃裏有些惡心，待會兒便喝。”
蘇媽媽紅著眼點了點頭，又送了韋醫出去。
萬興則是讓折風扶著坐起身，端起藥碗一口喝了，撿了塊蜜餞放進嘴裏，又讓折風扶著她躺下。
記憶裏，林湘父母是七月初一去白雲觀上香下山的時候馬車出了事故，翻下山了。
林湘母親當場身亡，林家父親被救回來活了幾日，臨終拉著林湘的手讓她變賣家產投奔平州外祖董家。
一陣頭痛襲來，萬興皺眉，她自己死在誰手裏還沒搞清楚，林家的事就讓董家來罷。
頭痛愈發嚴重，她倒吸口氣，心道，林家產業變賣了也好，自己帶些銀錢也好辦事。
頭更痛了，像是有人在擠壓腦袋，又像是有什麽東西在捶打腦袋，萬興隻覺得頭側的筋都在跳。
“嘶——”
“娘子？”折風看到萬興額頭上全是汗，“娘子您是不是頭疼得厲害？”
“韋醫！”折風忙跑出房外去找韋醫。
萬興已經痛昏過去了。
黑暗之中，她隱隱覺得有人給她擦額頭，診脈，喂藥，苦澀之意再度蔓延在口中的時候，萬興又醒了。
外麵天色已經黑了，折風有些擔心地看著她，見她睜開眼睛，問道，“娘子餓不餓？要不要吃點什麽？”
接著又道，“韋醫說，最好是吃些粥，清淡好消化。”
“好。”萬興答。
折風起身去外麵吩咐了一聲，過了大約半刻鍾，門外小丫頭便送了白粥和小菜過來。
萬興吃了幾口就讓折風把飯撤了下去，剛漱完口，就聽到外麵有人報，說是楊管家來了。
楊管家是林湘父親的得力助手，平日裏管外麵生意往來的都是他。
他來幹什麽？
萬興點點頭讓叫進來。
楊管家進來先是問安，最後才道，“娘子，外麵生意的管事的都想問問，您是不是要賣掉林家的產業？”
確實兩個字還未說出口，頭痛再次襲來，萬興扶著額頭。
折風見狀，輕聲問道，“娘子可是頭又痛了？”
萬興擺擺手，道，“確……”話未說完，再次昏倒在**。
等到萬興又一次醒來，楊管家已經不在了，折風和蘇媽媽都圍在她床邊，擔憂地看著她。
“韋醫，你來看看，娘子到底怎麽樣了？”
韋醫細細查看後，搖搖頭道，“按理說沒什麽事，總是昏倒也許是身體虛弱的緣故，我回去再翻翻醫書。”
說罷起身開了個藥方交給折風。
“好，韋醫你可一定要好好給娘子治。”蘇媽媽邊說邊送她出房門。
萬興躺在**盯著床頂，覺得好像不是這麽回事。
我要把林家賣掉，她心道。
頭痛轟然席卷而上。
我要賣掉林家然後帶著錢走掉，她在心裏又重複了一遍。
似乎有人在重重捶向她的腦袋，疼得萬興冷汗直冒。
折風看見她又要暈過去，轉身就要叫韋醫。
“別……動……”，萬興叫住她。
我不賣林家了，她心道。
頭痛有一絲緩解。
我不賣林家了，自己管，她再道。
頭痛如潮水般散去。
萬興躺在**微微喘氣，原來如此。
隻要她說要賣掉林家就會頭痛，不賣就不會痛。
這太荒謬可笑了。
難道這具身體不願意讓她賣掉林家？
我要賣掉林家。
頭痛。
我不賣林家。
頭痛散去。
在這麽反複幾次後，萬興不得不決定不賣掉林家，因為隻要一有這個想法，她就會頭痛，直到痛暈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