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放火燒之
一陣唏嗦聲後，那個叫小十不知道從哪鑽出來，瘦瘦小小，領著林湘穿過堂間。
原來後麵還有一個大院子，排了八輛貨車，正是她一直跟著的羅家的貨車。
最後有一排廂房，想是住裏麵的人都睡了，鼾聲如雷。
跟著小十進了小隔間，撲麵而來的沉悶汗味讓林湘忍不住咳了一下。
沒有窗戶，門口就是一張床，床單已經看不清楚顏色了，勉強放了一張破舊的被子，邊角黑得發亮。
一股濃鬱酒味從旁邊飄過來，小時也聞到了，擱下油燈，道，“這裏旁邊就是酒窖，客人睡覺前一定要吹熄了燈再睡。”
“好。”林湘道。
小時退了出去，順帶關了門，林湘微微掩了口鼻，站在門口側耳聽，門外的腳步聲漸漸遠去，林湘吹了燈，脫了外袍又，將外袍裏翻過來重新穿上。
等能借著門縫裏進來的光看清屋內陳設後，林湘緩緩拉開門，側身出了小隔間。
這時才看清，林湘身上的衣服已經變成黑色，想是外袍裏子是用黑絹做的，翻過來穿正好可以當夜行衣。
月色如水，林湘隱在夜色中，貼著牆壁，循著酒味進了酒窖，好濃的酒味，借著月光才能看清大大小小的台子擺了一地，好多酒。
天助也。
林湘在酒壇本想拿壇大的，試著拎了拎，太重。
便放手換了兩壇小的，正準備提著回身出門，卻聽到一陣腳步聲，身後酒窖門開了。林湘本能躲在大酒壇後麵，悄悄從酒壇邊冒出半個頭。
原來是管事老翁。
管事老翁喝得醉醺醺的，搖搖擺擺走進來，就地撿了壇酒出去了，壓根沒往大酒壇處瞄一眼。
待管事老翁腳步聲遠去後，林湘從大酒壇後繞出來，出了酒窖。
一個馬車上淋了一壇酒，這麽往複四次後，林湘在貨車後麵打了火折子，往布料上點。
車挨車，又撒了酒，火勢很快竄起來，八大貨車的織錦付之一炬。
林湘提氣，點了點腳尖，向外趕去。
身後不知是誰吼了一聲，“救火啊！”
後院廂房的人被吼聲吵醒，披了衣服出來，見著騰騰而起的火，趕緊找水去撲。
但是誰都知道這麽大的火，就算是撲滅了也沒什麽用了，八車織錦即便不被燒壞也被熏壞了。
過了許久，羅家大郎站在院子裏，看著燒成灰燼的貨車，陰沉著臉，問道，“還有多少織錦？”
“還有，”身後有個人道，“二十匹，其餘的要麽燒壞了，要麽就熏壞了。”
“到底是為什麽會燒起來？”羅大郎的聲音都在顫抖。
“救火的時候聞到了一股酒味……”
“誰今晚守夜！”羅大郎回身喝道。
“是蔡六。”
“蔡六人呢？”
這時後院廂房裏有個人靠在房門邊，看著是剛被人叫醒的樣子，迷迷糊糊，聲音還帶著睡意，“誰叫我啊？”
“蔡六，今夜不是你守夜？你去哪了？”之前救火的一個人問道。
“我哪也沒去啊，我去睡了，嘿嘿。”蔡六靠在門邊傻笑。
一股酒氣從蔡六的嘴裏竄出，進了問話人的鼻子。
“你喝酒了？”那人問。
“嘿嘿，對，那邊有個酒窖，好喝！”蔡六比了個大拇指。
羅大郎看到這副場景，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一看就是蔡六喝多了把織錦點了！
“把酒窖裏的酒拿出來，把他泡在裏麵，讓他好好喝！”
說罷，羅大郎甩袖而去。
這邊羅大郎為八車織錦生氣，那邊林湘已經快進城了。
月色如水，林湘從林中掠過，快到城門的時候，藏在樹上觀察城門守衛。
城門守衛都很精神，站在城樓上一動不動。
城門那邊是進去不了。
林湘眼睛又看向城牆處，幾步一個哨崗，守衛看著也都很精神，不容易偷溜進去。
心下歎了口氣，看來是要風餐露宿了。
林湘坐在樹枝上倚著樹幹，緊了緊身上的袍子，打算就這麽睡一覺。
隻是剛閉眼，就聽到有男人的笑聲，“林娘子出手狠辣得像個男子，就連這灑脫的作風也像個男子。”
林湘“刷”地睜開眼，“誰？”
男人輕笑，林湘又問道，“盧元晗？”
“見過林娘子。”聲音從身下傳來，林湘低頭看去，盧元晗穿著一身黑衣，正抬頭笑著看她。
“餓不餓？”盧元晗晃了晃手中的油紙包，“這是烤雞。”
林湘縱身一躍，看著他，“你怎麽在這裏？”
“偶然路過。”
“帶著烤雞和酒偶然路過？”林湘指了指他手裏的東西。
“你別不信嘛，”盧元晗道，“我本來就住在那家驛站裏，誰知道正好看見你放火燒織錦，所以就追來了。”
盧元晗的低低解釋的聲音溫柔似水，繞在林湘耳邊讓她不由得信了。
若是崔昉在，定要大罵一聲男狐狸精的。
“吃不吃？”盧元晗抓著烤雞在林湘鼻子下麵晃。
林湘嗅了嗅，嗯，沒迷藥。
“酒能喝嗎？”林湘問。
“能！”盧元晗笑道，“當然能。”說罷解了酒壺遞給她，還體貼地打開酒壺蓋。
嗯，也沒迷藥。
林湘接過酒壺連喝了半壺，解了渴意，邊撕雞腿邊問，“為什麽要追過來？”
“林娘子幫了我那麽多，見到了當然要過來感謝一下。”
“你到底要用多少次這樣的借口？中秋禮、抓玉娘、燒織錦，嗯？”林湘喝了些酒，臉色泛紅，“嗯？”字音調微微上揚，嘴唇鮮紅，沾了些烤雞的油漬。
盧元晗看見，不由得心狠狠**了一下，“因為我很想你，萬興。”
林湘啃雞腿的動作滯了一下，二人一陣沉默。
把雞腿肉咽下去後，林湘又問，“你怎麽知道我是萬興？”
盧元晗看著她，有些得意，“蘇福樓，你救那個小孩子的時候。”
“就憑這個？”
“不是，中秋禮那會兒我去試你來著，一般人見到琉璃白梅一定會很驚喜，除了你。”
“啊？”
“上元宮宴，琉璃蓮花，你曾在宮中被人用琉璃蓮花傷過。”
林湘有些愣住了，其實那日她被人陷害入水，砸碎了許多水中的琉璃蓮花，她自己也被琉璃碎片傷了臉和脖子，險些身亡。
所以她一直都不太喜歡琉璃做的東西，看著好看，但易碎。
“你怎麽知道？”
“你的事我沒有不知道的。”盧元晗認真地看著她。
“也是，不然你不會叫我萬興了。”林湘扯下另一條雞腿。
“我覺得萬興好聽，比李知微好聽多了。”
林湘一邊啃雞腿一邊發出疑問的目光。
“萬興，萬物俱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