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盧家郎君
崔家別院。
雖已八月，天氣還是有些炎熱，亭中飛簷有水泄下，水幕之中，隱約能看見兩個男子正在亭中下棋。
亭外有人搖扇而來，見此道，“盧郎君和崔郎君真是好興致，伴著這流水聲，棋局也要有幾分飄逸之意了。”
當下亭內有人聽聞，哈哈大笑，複道，“京城的天氣素來涼爽些，這俞州城實在太熱，不弄這個水亭，真是不知要怎麽過。”
“崔郎君雅也。”搖扇而來的正是裴家郎君裴行遠，也是那日在留春樓勸人喝酒那位。
亭內哈哈大笑的人是崔昉，此處正是他家在俞州的別院，與其對弈的人則是裴家試圖結交的盧家郎君盧元晗，也就是留春樓被勸酒那位。
“他若雅，天下再無俗人。”盧元晗落了一子，語氣有些不善。
裴行遠正邁進亭中，聽到這話，不由有些驚訝，扇子一合，指著問道，“這是？”
崔昉嘿嘿笑道，“棋要輸了，心情不好。”說罷也落了一子，拍掌呼道，“我贏了。”
裴行遠低頭一看，棋局黑白分明，勝負已分。
崔昉手執黑棋，占了大半棋盤，盧元晗執白棋，雖試圖扭轉敗局，左突右攻，奈何前期心神不寧，落錯子幾枚，頹勢難轉。
心神不寧？裴行遠複而開扇，道，“我家前幾月養了幾盆**，這幾日正好開了，顏色奇麗，還有綠色**，名為綠波踏水。家母想辦個賞花宴，不如二位過去觀賞一番？”
“綠色**？”崔昉道，“那確實奇麗，去不去？”他收了棋子，問盧元晗。
見盧元晗不答，崔昉又道，“就當散散心。”盧元晗這才抬頭道，“不了，我聽說蘇福樓的菜品極好，明日正打算去看看，不知裴兄有意否？”
“自是有意，蘇福樓的菜我極是熟悉，明日還能給盧兄介紹一番呢。”裴行遠笑道。
裴行遠原本見盧元晗拒絕，心中有些忐忑，以為關係還是難以走近。但又聽聞他主動邀請去蘇福樓，心下安定，覺得這幾日總是有些成果，去不去什麽賞花宴倒是無所謂了。
說罷又說笑了一番，裴行遠才告辭離去。
崔昉瞧著裴行遠的背影，重新起了一盤棋，道，“又是一個衝著你來的。”
盧元晗跟著下了一子，“衝可不是我，是盧家長孫。”
聖後稱帝，先皇徐氏子孫幾乎被屠戮殆盡，凡與徐氏子孫走得近的，常被冠個結黨罪名，若是重了便是謀逆之罪。所以如今沒人敢巴結皇室宗親，便逮著世家子孫巴結，試圖求個好前途。
“你為什麽不去賞菊宴啊，我還沒見過綠菊呢。”崔昉再落一子。
盧元晗抬眼看向他，道，“人太多。”
“你該不是怕裴家娘子看上你罷？”崔昉哈哈笑道，“人家剛定親，你不用怕。”
“之前俞州刺史的兒子向我打聽你有無定親，我想我可以告訴他真實情況了。”盧元晗落下一子，圍住了崔昉的落子。
“哎，我的棋，”崔昉道，“真陰險。”
盧元晗不可置否，眼角帶了些笑意。
崔昉見他笑了，也不再逗他，老老實實地下棋了。
次日，蘇福樓。
林湘一身素白胡服，坐在窗邊，看樓下人來人往，許二郎親自端了水晶豬腳上來，道，“樓內新研究了一道菜品，叫龍遊於水，還在樓下廚房燉著，待會兒端過來給娘子嚐嚐？”
折風道，“你端便是。”
林湘在窗邊瞟見一個眼熟的身影，盧元晗？他們怎麽在這裏？
她以前在宮裏宴會見過一次盧元晗，那時皇帝為了給公主選駙馬，就開了個宴會，請各家的公子進宮比試過一番。
她記得宮裏許多宮女都私下聚在一起嘀咕，盧元晗盧家公子相貌最好，文采武藝也最好，必定會成為公主駙馬。
可惜那時公主心有所屬，沒過多久，公主便下嫁給了蔣家公子蔣炆。
盧元晗嘛，據說一家子百家求，好多家中有女兒的聽說他沒尚公主，紛紛去他家提親。
可是後來沒一個成的，永陽城貴族之家便開始流傳，盧家郎君與崔家郎君形影不離，怕是有龍陽之好。
這個流言傳到宮中後，有老嬤嬤搖頭歎息，真是可惜，這樣的大好男兒，姑娘們是沒機會啦。
想到此處，林湘輕笑出聲。
折風見她笑了，不明所以，探頭往外看，除了來來往往的人，也沒什麽有趣的事，娘子在笑什麽？
這時，許二郎又上來，身後是小廝，正端著一個纏枝紋銀罐。許二郎示意小廝把罐放在桌上，親自揭開蓋，道，“這便是龍遊於水了，專取的未湖的新鮮鯽魚的魚肚，先冷水下鍋，再加白酒蔥薑汆一下，去了腥味，再細細燉了，連著取材共要兩個時辰，請娘子指點。”
折風舀了一碗放在林湘麵前，林湘嚐了一口，道，“不錯，很鮮嫩，口感綿軟，入口即化。”
許二郎得了讚許，心滿意足，道，“娘子慢用，廚房還有事忙，先下樓了。”
話音剛落，一聲怒吼在樓下炸起。
“這是什麽水晶豬腳，龍遊於水，你們蘇福樓店大欺客！”聲音穿過樓層，震得包廂都晃了晃。
好大的聲音。
許二郎尷尬不已，暗道平日的客人都好好的，怎麽偏偏娘子來了就有人鬧事，真是倒黴催的。
雖是這樣想，但嘴上不敢這麽說，隻能道，“娘子慢用，我下去看看。”
出了包廂門才道，“真是晦氣。樓下出什麽事了？”
一直門外等著的小廝說道，“樓下有個客人覺得咱家吃的騙了他，說水晶豬蹄沒有水晶、龍遊於水沒有龍，不好吃呢。”
“哪來的鄉巴佬，偏偏在娘子在的時候鬧事。”許二郎一邊急匆匆地下樓一邊說，忽地腳步停了，身後的小廝險些撞他身上，許二郎問道，“不會是哪家酒樓看咱不順眼故意鬧事罷？”
小廝愣了一下道，“來的人是一家三口，一對夫婦帶著個孩子，大約六七歲，鬧事的會帶個小孩子嗎？”
許二郎想了想覺得不會，整整衣衫下去了。
林湘看見許二郎急匆匆出門，擱了勺子。
房門關上後，林湘示意折風也坐下來吃，“這些菜都不錯，轉了一上午店鋪也累了，坐下來吃罷。”
折風搖搖頭道，“不了，婢子不餓，婢子伺候娘子吃就好。”
林湘看了她一眼，問道，“你的肚子聽你的嗎？”
折風肚子應時開始“咕嚕嚕”發聲，折風捂著肚子有些不好意思，可還是不願意坐。
林湘道，“就你我兩個人，無妨。”
折風猶豫了一下點點頭，覺得娘子好像哪和以前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