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玲瓏三娘
林府，書房。
林湘正和三娘討論織錦的花色，二人交談甚歡。突然聽到門外似有人爭吵，但不過幾句書房的門就被推開，是董娘子。
外麵的丫頭氣喘籲籲地追進來，道，“娘子，婢子攔不住。”
林湘揮揮手讓她退下，三娘見狀也告退出去了。
屋裏就剩兩個人，董娘子笑道，“我是有急事來找堂姐呢。”
頓了頓，想讓林湘問有什麽急事，卻不想林湘隻是看著她不說話，便又道，“堂姐，同知州事裴家給咱們下帖子了，邀請咱們去裴家參加賞菊會呢。”
董娘子環視了一下書房，目光所及之處，皆是書本賬冊，完全不似後院那般華麗，心下有些輕視，林家也不過如此嘛，一個書房也沒什麽值錢的東西。
其實書桌上一方硯台便能抵過普通人家十年開銷。
但她還是陪著小心，問道，“堂姐去嗎？”
畢竟林家後院看起來是有錢的呢。
林湘笑笑，道，“我還帶著孝，就不去了。”
“可是堂姐，既然裴家都下帖子了，咱們也不好拒絕呀，去吧去吧。”董娘子趴在書桌上。
裴家可是同知呢，這麽大的官當然應該去見見，她父親到現在也不過是平州一個縣的縣令罷了。
林家就是好，一州的同知都給她下帖子，什麽時候是自家就好了。
林湘又道，“你們去吧，人家雖然下了帖子，但我還在孝期，不好擾了。”
董娘子聞此，便不再非要讓她一起去，笑了笑說道，“那我就過去了，隻是我這次來得急，沒帶什麽好首飾，怕戴了家常首飾墜了堂姐的麵子，不知……”
林湘心下了然，原來在這裏等著呢，罷了，就當是全已去的林夫人的心思吧。
之前蘇媽媽說她每年都去平州見董老夫人，可沒一次見過的，連董家的門都進不得。
如今雖然董家與林府即便後來來往也少，但董夫人前幾日上香，在林夫人墳前悲痛的樣子也不似作偽。
於是林湘頓了頓，說道，“想要什麽首飾就去外麵的鋪子看一看，喜歡什麽就買，記林家的帳就可以。”
董娘子聞此，麵色帶喜，笑道，“多謝堂姐。”
說罷，便跑出去了。
端著茶水正要進門的折風看見，道，“娘子們怎麽這麽開心？”
“忙著出去買首飾，當然開心啊。”
小姑娘們多好哄，幾件首飾就能高興好幾天。
“折風，三娘走了嗎？”林湘問。
折風換了茶水，道，“沒呢，在側廳坐著，娘子要見她嗎？我去喚她過來。”
“喚她過來，你把門外守好了，別再讓人闖進來。”林湘道。
三娘進門後，以為林湘還是要討論織錦技藝，正欲開口，卻聽見林湘問，“你願不願意做玲瓏坊的管事？”
主家娘子在說什麽？三娘愣住了，一直聽說主家娘子是一個單純不諳世事的姑娘，一心一意隻跳舞的人，她到底知不知道換掉玲瓏坊的管事是多大的一件事。
玲瓏坊管事雖然名義上是林家產業，可是這幾年先主君不大管事了，張大郎手裏握了好幾個來買絲織錦緞的大買家，若是換掉他，玲瓏坊的生意至少要少八成。
林湘又道，“我看你很懂織錦技藝，連哪種錦需要幾個人、需要多少時間這些了解得都很清楚，對玲瓏坊裏的人也了解，所以想問問你願不願意做玲瓏坊的管事。”
“可是如今玲瓏坊的管事是張大郎啊，娘子怎麽會突然想換掉他呢？”三娘有些不解。
林湘遞給她一本帳，道，“你看看這個。”
三娘翻動幾頁並沒有察覺出不對，道，“玲瓏坊的賬目都很清楚……”
“這是一本假賬，張大郎私吞了玲瓏坊的錢款，做了本假賬來糊弄我。”林湘道。
“啊，這……”三娘又翻了翻賬本，依然沒看出什麽。
“你也知道的，我以前是不大管這些事的，本來是打算直接扣了張大郎。但楊管家告訴我，前幾年我父親不大管事，張大郎趁著這個機會手裏握了好幾個大買家是不是？”
“確實如此。”三娘道。
“我擔心我若是扣了張大郎，他回頭和我魚死網破，把那幾個大買家弄丟了，所以找你來幫我做些事。”
“不知娘子需要我做什麽呢？”
“這事情是想要你幫我把真賬本找出來，隻要你把這幾年張大郎到底吞了多少錢查清楚，錢都在哪，玲瓏坊的管事就由你來做。”林湘道，“你願不願意？”
屋內沉默了一瞬，三娘道，“我不願意。”
林湘像是意料之中，問道，“為什麽？”
“張大郎在玲瓏坊做管事已經十多年了，上上下下都是他的人，我做不了。”三娘道。
林湘笑了笑，道，“這是個拙劣的借口。”
“張大郎既然做了假賬，那真賬一定被他藏得嚴嚴實實，不好找。”三娘道。
林湘聞此，放鬆了身體，輕輕靠在椅背上，問道，“說罷，你要什麽？”
三娘抬起頭來，一個字一個字從嘴裏吐出，“我要脫奴籍。”
林湘皺了皺眉，屋內無人說話，良久，道，“你是玲瓏坊乃至整個林府所有絲織坊裏最懂絲織的人，若我放了你，你轉頭去羅家怎麽辦？”
三娘咬了咬下唇，道，“事成之後，我自廢雙目、雙手，隻求娘子脫我奴籍。”
林湘有些驚訝，“若非時事所迫，沒人願意為奴為婢，我清楚。可你如此決絕，是林家虧待你了嗎？”
“娘子自小錦衣玉食，自然不懂我們這些做奴婢的辛苦，求娘子成全。”三娘張開雙臂，又雙手交叉，跪下行了大禮。
林湘低頭笑了。
自小錦衣玉食啊。
三娘在地上伏了許久，突然聽到林湘道，“可以。”她抬頭，又見林湘道，“你也不需要自廢雙手雙目。”
三娘有點不敢相信，看到林湘櫻唇微啟，“但我還有條件，你不僅要拿回真賬，查清被吞掉的銀子在哪，還要配合楊管家在合適的時機抓住張大郎。”
“三個條件，你若都能做到，我便消了你的奴籍。”林湘靠在椅背上，說完端起茶碗抿了口。
三娘想了一會兒，再次行禮，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