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好人馬甲掉了一地

程懷瑜從後院的水缸旁搬來一把鋤頭,待最上麵的一層薄土鋤去,一塊四四方方的大青石板就這樣暴露在眾人麵前。

容璟蹲下/身子,修長的食指勾住一側小凹槽,暗暗使力,青石板很容易就被整塊掀了起來。底下是漆黑的甬道,發光的腳印一路往下,看來順著走,就能找到密室。

暗道黑洞洞的,像龐然大物張開駭人的大口。程懷瑾有些怕,擔心自己下去之後做拖油瓶,索性道:“要不我不去了,在上麵等你們吧。”

“也好。”謝雲舒點點頭,“阿芸,月荷,你們留下照顧程小姐。把燈籠給我。”

“小姐,你當心啊。”阿芸把手裏的兔子燈遞過去,依依不舍。

“安啦。”謝雲舒朝她比了個OK的手勢,接著一頭紮進黑暗中。容璟緊隨其後。

“哎,你們等等我!”程懷瑜喊了聲,咬牙跟了上去。

紙糊的燈罩被雨水洇濕,暈開半透。燭火一跳一跳,讓本就有限的能見度,雪上加霜。

謝雲舒埋著頭,心思都放在了看發光腳印上,根本沒看路。一個不慎,右腳就踩進了邊上的一個矮坑。

天旋地轉的刹那,她下意識閉上眼睛,祈禱容璟能機靈點,不要打擊報複故意踩她臉,更不要跟著摔,畢竟程懷瑜不機靈,如果兩個大男人壓她身上,很可能當場把她送走。

正胡思亂想,一隻大手穿過纖弱的後腰,穩穩接住了她。

謝雲舒悄悄睜眼,昏黃光線下,男人的側臉棱角分明。長睫輕顫,撒下明暗不一的光影。

察覺到自己的心不在焉,她連忙起身站穩,朝容璟道了聲謝。

地底下一絲風也無,她沒來由覺得熱,熱得心亂。

也不知走了多久,朦朧的光亮影影綽綽透出來。謝雲舒快步上前,看著眼前這一幕,心裏有個小小的聲音忍不住呐喊——

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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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此,這個案子終於告一段落。

程懷瑾看出弟弟經此一事對謝雲舒有了不小的改觀,便勸他準備一份賠禮。

“那次在宮門口,你當著那麽多人的麵,故意挑釁謝小姐,想讓人家下不來台。既然現在誤會解開,她並非傳聞裏的那種人,你自己說,是不是該好好跟人家道個歉?”

“憑什麽呀,我才不呢。”道歉什麽的,程懷瑜覺得傷自尊,“再說,我又沒有得逞,反被她說了頓呢。”

程懷瑾瞪了他一眼:“要是得逞還得了?你姐我說不定就不在這兒了。你也別跟我說話,你去跟碑說話吧,我怕一出聲嚇著你。”

“姐,你又說這個。”程懷瑜隻好舉白旗投降,“行行行,我都聽你的。”

兩人是雙生子,程懷瑾打小就病弱,程懷瑜卻生龍活虎,無病無災地長大。

這些年他雖嘴上不說,但心裏一直愧疚,認定是在娘胎裏的時候,自己太不懂事,欺負姐姐,以至於後者在六歲那年,被一個老大夫斷言活不過雙十。

小霸王程少爺天不怕地不怕,獨獨怕他姐姐。隻要他姐姐開了口,就是天上的月亮,他也要想法子去找雲梯。

這是他欠她的。

出了門,一路直達燈市街。這裏商鋪聚集,喧鬧非凡,是京中最繁華的地方,也是城裏姑娘最愛的購物天堂。

程懷瑜進了一家胭脂鋪,見店裏少有男子,幾乎都是女子,一個個眉飛色舞,熱火朝天,他穿梭其中,束手束腳,總覺得不自在。

夥計迎上來,熱情地招呼道:“這位客官,胭脂水粉口脂,本店應有盡有,請問您要看什麽?”

程懷瑜不懂,就隨便選了一個:“額,胭脂吧。”

“好嘞,”夥計看他一副外行的樣子,立刻從櫃台最底下拿出了十幾盒,供他挑選。

“客官,這嫩粉色可是本店賣得最好的,您看看這顏色,這質地,買回去送人一定合適。”

說著,夥計又拿起另一盒:“還有這盒,您看看這個紫,和紫藤花的顏色是不是十分相像?這要是贈姑娘,簡直妙哉。”

“額……”程懷瑜也不懂眼前這些到底哪盒更好看,索性大手一揮,“算了,你都包起來吧。”

“好嘞!”夥計應得清脆。

等程懷瑜付完錢,從胭脂鋪裏出來,正準備打道回府,剛走兩步,就聽見身後有人喚他:“程公子?”

程懷瑜回頭,見是謝雲柔,眼睛蹭地亮了起來:“謝小姐,好巧啊,你也出來逛?”

“是啊,”謝雲柔見他手裏提著胭脂鋪的盒子,以為是給程懷瑾買的,並沒有多想,“我近來忙,一直不得空去府上拜會,不知程小姐可好?”

程懷瑜剛想點頭,卻聽謝雲柔又道:“我見公子方才似乎悶悶不樂,是不是程小姐的病……唉,雲舒那丫頭就是這樣,總喜歡逞能。”

“什麽?”程懷瑜聽懵了。

謝雲柔聽岔了,以為他說是嗎,低低歎了口氣:“是啊。爹爹很疼雲舒,將軍府裏,我雖是大小姐,卻事事要看她的臉色。那日宮宴,她說自己有信心醫治程小姐,我怕她不高興,不得不強顏歡笑配合,沒想到……如今看來,是我做錯了。”

說著,謝雲柔的眼圈微微泛紅:“我小庫房有支百解草,是幼時娘親從一位得道高僧手裏求來的,據說能解百病,晚些我讓蓮心送去府上。你也別太難過,程小姐吉人自有天相,一定會沒事的。”

程懷瑜呆愣了半晌,緩緩道:“可是,我姐沒事啊。謝雲舒醫術很好,我姐已經好多了。”

“什麽!”謝雲柔驚訝地抬起頭,“怎麽會……”

“怎麽會?”程懷瑜的臉色冷下來,“也就是說,謝小姐其實根本就不了解令妹的水平,甚至在你心裏,謝雲舒不學無術,根本不會醫,是嗎?”

謝雲柔亂了陣腳:“不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的意思是,我隻是有些意外,畢竟雲舒去程府也就十多日,我沒有別的意思,程公子你千萬別誤會。”

“誤會?我想我沒有誤會。”程懷瑜看向她的眼裏滿是陰沉,“那日在宮宴上,謝雲舒可一句話沒講,一直是你在大力舉薦她。我明白了,你分明是想讓她去程府出醜,好讓自己來當救世主吧!”

“我沒有,”謝雲柔的眼淚滾落下來,“程公子,我不是這樣的人,什麽出醜不出醜的,雲舒是我妹妹,我怎麽會這麽想。”

程懷瑜看著她這副虛偽的麵孔,隻覺得胃裏翻滾,一陣陣惡心。

“謝雲柔,少裝模作樣,差不多得了。你好自為之,幸好這次我姐沒事,否則我一定不會放過你。”

程懷瑜說完,拂袖而去,一步也沒有回頭。

謝雲柔看著他冷漠的背影,修剪圓潤的指甲深深紮進掌心,眼底閃過一絲怨毒。

謝雲舒,又是謝雲舒。

自從她來了以後,一切都變了!

自己成了名不副實的京城第一才女,而向來噓寒問暖,殷勤備至的程懷瑜,如今也會拿厭惡的目光看她。

謝雲柔狠狠絞著手裏的帕子,幾近變形。

“走,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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瓷器碎裂的聲音在攬月樓內此起彼伏地響起。蓮心站在一旁,把頭埋得低低的,大氣也不敢出,生怕哪裏觸怒了主子,讓她把怒火轉移到自己身上。

等謝雲柔發泄完,蓮心馬上倒了杯涼水遞上前。前者接過,喝了一口,胸中鬱氣散去不少。

“一會兒你叫人把地上的東西都清一清,我去趟西苑。等我回來的時候,我要看到這裏都已經打掃幹淨了。你明白我意思吧?”

蓮心頷首:“是。”

謝雲柔抬手,理了理自己兩邊的衣袖,抬腳離開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