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我母親是畫家(一)
“兩位小姐,陳府到了。”
兩人聞言下車,卻見外麵門可羅雀,空無一人,實在不像是舉辦宴會的地方。
蘇希錦與邱笙笙麵麵相覷。
“莫不是我們記錯了?”邱笙笙問。
蘇希錦搖了搖頭,請柬上寫的確實是這裏。
她讓鐵靈去叩門,等了半天才有一小廝懶洋洋走出來,斜著眼睛不耐煩:“這是我們府中後門,平時雜役出入的地方。”
“原是如此,”蘇希錦笑了,“既然這就是你們陳府的待客之禮。我們就不叨擾了。”
說著就要離開。
“哎,蘇小姐等等,”正在這時,裏麵走出一十六七歲的少女。
她對著看門的小廝,一頓嗬斥:“你這小廝,忒沒眼色,不知這幾位是三小姐的貴客嗎?”
“小的有眼不識泰山,請幾位貴人諒解。”那小廝低頭認錯。
蘇希錦三人不語。
侍女走到幾人身前,福了福身,“幾位請跟我來。”
也不解釋為何會出現方才這種情況。
當雙方實力懸殊過大時,欺壓是不需要理由的。
邱笙笙瞪大了眼睛,氣呼呼道,“沒有這麽欺辱人的,我們回去吧。”
侍女聽後,轉過頭笑道,“邱小姐這一去,可要好好為自己的家人考慮。”
今日來的人,哪個不是非富即貴?三小姐請他們來,是給他們臉麵。
“你……”邱笙笙怒極。
“好了,”蘇希錦衝她搖了搖頭,“既來之則安之。”
一旁的林舒正眼睛幽深,“姐姐,不知今日來的是哪些貴客?”
侍女見他絕美絕倫,風流倜儻,不由晃神,含羞帶怯:“都是小姐的好友,三皇子和二公主據說也要來。”
當今聖上六個兒子,大皇子早夭,二皇子出身謝氏,乃當今貴妃之子。三皇子出自陳氏,賢妃之子。四皇子、五皇子母家不顯,六皇子年幼。
如今爭儲最熱門的,便是二皇子和三皇子。
至於公主,好像也有許多。
四十歲不到,兒女上十滿地跑。
蘇希錦撇嘴,周武煦雖有明君之象,但同樣具有古代男子三妻四妾的習性。
這樣的封建陋習,她可受不住。
所以說,不管在何年何代,女人都得靠自己。既然男人靠不住,就要奮鬥自己的事業。
正想著幾人進了陳府,但見裏麵假山林立,流水潺潺,花木茂盛,曲徑通幽。亭台樓閣,金碧輝煌。
地麵以巒山石料鋪地,石頭軟硬適中,走在其間,腳底舒服通泰。
“陳府好大的手筆,這些石頭產自雲州,從那裏運來,每顆成本可達五兩銀子。”
林舒正搖了搖扇子,這世上竟還有比他還能炫富的。
據說這隻是陳府一處別院,跟這些世家一比,瞬間覺得自己好窮。
看來他回去還得多掙點,兩年前開的錢莊,還得剝借款人幾層皮。
“林公子好眼力,”侍女挺直胸口,下巴高高抬起,有榮與焉。
蘇希錦垂目,單看這冰山一角,陳氏比皇家都富貴。由此可見,其他兩大家族也當如此。
侍女將幾人送至一處園子,此刻園子內已經坐了十來個人,俱是女性。有幾個蘇希錦上次見過,剩下都是生麵孔。
“這位是?”
見幾人進來,一位身著彩袖流光裙,頭著閉雲釵,耳掛明月璫的女子問道。
陳三捂著嘴唇,笑聲尖銳,“她呀,可是最近京城的紅人,就是前段時間傳的那個才比子芙,貌比阿婉的小姐。”
“原是她?”那位女子上上下下將蘇希錦打探一番,癟嘴道,“不過如此。”
比謝婉差多了。
“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扮,”林舒正搖著扇子出場,“我表妹脂粉未施,自然比不上各位光鮮亮麗。”
說著撇了蘇希錦一眼,就說讓你打扮吧?如今被人看低了。
那女子見他身著華服,臉比花媚,貌比潘安,一時花了眼。
一會兒冷哼,“陳三,這裏怎會有男子?”
“我請的,如何?”三公主的聲音從後麵響起。
“參見三公主,”女子起身行禮。
三公主理也不理,徑直走到林舒正身邊,嬌笑討好。
林舒正收攏扇子,臉上的笑容消失殆盡,一副貞潔烈夫的模樣。
變臉之快,令邱笙笙咋舌。
蘇希錦早已見識了他在人模狗樣兩種形態之間切換,見怪不怪。
“三皇子到,劉公子到。”
屋內所有人俯身行禮,蘇希錦還沒看見來者樣貌,便跟著蹲了下去。
“平身吧,今日遊園,不拘於這些俗禮。”
三皇子聲音溫和。
眾人起身,蘇希錦抬頭便見一身著露草色長袍的男子,眉眼與二皇子有些相似,隻更英俊帥氣,穩重溫柔,猶如一麵質量絕佳的布匹,令人安心溫暖。
他從蘇希錦前麵走過時,仿佛還看了她一眼。
“他很危險,”邱笙笙湊近蘇希錦耳邊,小聲說,“我不喜歡他。”
蘇希錦示意她小聲,內心不由自主對三皇子生出警惕。
有這個危險檢測器在身邊,睡覺都比平時安心。
“表哥!”
“哥!”
陳三小姐笑著朝三皇子奔去。
方才說話的女子也跑到三皇子身邊,拉著他旁邊男子的手,搖晃不止。
“那是禮部尚書之子,劉豐逸。”
林舒正小聲介紹。
那方才的女子便是禮部尚書之女了,蘇希錦在心裏給幾人貼了標簽。
三皇子坐定,詢問還有誰沒來。
“隻差二公主了,”陳三小姐笑嘻嘻道。
三皇子點頭,笑著點了點她額頭,“你一天這個宴會,一天那個宴會,舅舅的家產遲早被你掏空。”
陳三小姐嬌哼,“不是還有祖父和你嗎?”
她聲音天生尖細刺耳,聽起來有些古怪。
三皇子眼神溫柔,仿無所察。
正在這時,外麵又報:“二公主到,謝小姐到。”
蘇希錦側目,就見一身著殷紅對襟牡丹彩繡雨絲錦,身披乳白色鬥篷的女子從外走來。
她梳著靈蛇髻,頭戴一支點翠金鑲玉步搖,耳著金鑲白玉燈籠耳環,小拇指戴著一根金鑲寶石珍珠指甲套。姿色中等偏豔麗,姿態雍容,貴氣逼人。
與第一美女謝婉站在一起,完全不輸氣場。
她懷裏抱著一隻圓潤肥碩的貓,那貓通體雪白,無一根雜質,眼睛竟然有一綠一紫兩種顏色。
身邊的謝婉依舊一身廣袖流仙裙,傾國傾城,高傲貴氣。
蘇希錦注意到,自打門口的兩人出現,三公主就強自歡笑。尤其是當她看見林舒正的眼神黏在兩人身上時,更是狠狠捏緊手指,骨節分明。
“皇姐,謝小姐,”三皇子溫和淺笑。
“三殿下安好。”
謝婉亦笑著行禮,聲音婉轉動聽,甜到人心裏。全然不見上次的惆悵。
若自己為男子,聽到這樣的聲音,隻怕也會酥了骨頭,蘇希錦暗想。
然三皇子身姿依舊,儀態從容,定力非凡。
兩人之間的特殊氣場,讓吃瓜群眾紛紛集中注意力。
偏偏三公主好似見不得這樣的“和諧”畫麵,瞥了眼蘇希錦,眼睛一轉,計上心來。
蘇希錦有種不好的預感。
“都說阿婉是陳國第一大美女,但前段時間也有人說蘇小姐與之不相伯仲,”三公主笑嘻嘻道,“三哥覺得她倆誰好看?”
陳三小姐幸災樂禍,劉小姐抱手看熱鬧,謝婉滿眼期待,二公主抱著貓居高臨下,打量著蘇希錦。
三皇子搖了搖頭,語氣無奈,“一個雍容如牡丹,一個清麗如芙蓉,各有各的風格。三妹妹莫要為難我。”
“如果硬要選一個呢?”三公主不依不饒。
“如果硬要選一個的話……”三皇子沉思。
眼睛在謝婉和蘇希錦間來回,整容笑道,“如果硬要選一個的話,我覺得是你身邊那位公子。”
“噗,”眾人忍不住笑了。
二公主用袖子遮了遮唇,也是忍俊不禁。
謝婉抿嘴,眼神暗淡,失落。
唯有林舒正滿麵春風,一把扇子搖得嘩嘩作響。
就聽三皇子道:“林公子麵如冠玉,媚絕無雙,當今世上除了第一公子,恐怕無人能及。”
林公子?蘇希錦抬眼,他認識表哥?
“草民多謝三殿下誇獎,三殿下下次若得閑,請於萬象閣一敘,林某做東。”
林舒正完全不客氣,笑著接受。
這一笑,狀如妖孽,傾國傾城。
眾人恍然大悟,原來這兩人早就認識了。
蘇希錦卻注意到三個字:萬象閣。
那不是京中唯一一家拍賣行嗎?難不成是表哥開的?
嗯哼,看來表哥的家底沒有全部告訴他。
蘇希錦挑眉,等著瞧。
身邊有人磨牙,林舒正後背發冷,糟糕,要完。
現在討好,不知道還來不來得及。
“宴清,三皇兄好像也誇你了。”
語笑宴宴間,五皇子踏步而來。
他身邊站著一人,白衣勝雪,眉如墨畫,仙氣飄飄,絕世遺立。
不是韓韞玉是誰?
“三殿下是誇林公子,”韓韞玉淡淡道,眼神在蘇希錦身上一掃而過。
現場氣氛一變,在座的貴族小姐臉上掛著矜持的笑,不動聲色調整自己的姿勢。
韓家兩朝元老,服侍過三任皇帝。韓太傅又是皇上最信任的人,韓公子身份貴重,被陛下欽點為第一公子,貴不可言。
二公主抓緊懷裏的貓,下頜微緊。
陳三小姐嘴巴微張,驚喜出聲:“你……你不是說不來的嗎?”
韓韞玉平鋪直敘,“五皇子聽聞這裏有熱鬧,拉著韓某而來。”
自己什麽時候拉著他來了?五皇子納悶,他隻是隨意提了一句,他便自己跟來了。
眾人一聽便信了,當麵聖上召韓韞玉入宮做五皇子伴讀。無奈韓韞玉身子不好,一入京便病了。
雖說後來沒當成伴讀,但兩人卻成了好友。
自打韓韞玉出場,所有人的情緒高漲,幾乎已經忘記原來的話題。
被忽視的三公主氣得跺腳,心有不甘。
這讓陳三小姐想起自己今日,另一處目的。
她衝著三公主眨了眨眼睛,尖聲尖氣道,“一直說話也沒意思,不若我們玩點別的?”
“玩什麽?猜謎語?”
“飛花令?”
“吟詩作對?”
許多人問。
“每次都是這個,也太無趣了些,”陳三小姐道,“不若我們畫畫吧?”
“我記得子芙最擅長畫畫,坊間傳聞蘇小姐才比子芙,那肯定也會畫了。”她說得大度,似乎在為他人著想。
蘇希錦頭頂冒出一串問號,她怎麽不記得有人說過自己會畫畫?
且畫畫就畫畫,單把自己擰出來做什麽?
“哦,蘇小姐還會畫畫?”
五皇子這個憨憨聽不出來她話中的針對,驚喜出聲詢問。
他語氣熟悉,似乎認得自己。
蘇希錦看了他一眼,腦海中完全沒有印象。
眼瞧著眾人都盯著自己,無奈起身回答,”會畫一些。”
韓韞玉勾唇,她說會一些便是極好,就如同小時候她說四書五經略讀過,其實早就倒背如流。
陳三小姐一愣,這次她派人專門調查過,蘇希錦雖說會作詩,愛看書,但從未見畫過畫。調查的人斷定她不會畫畫。
可此刻見她這神情,總讓她心裏不踏實。生怕再為她作嫁衣?
應該不會,她搖頭,這次她可是讓爹爹的人去查的。
她一定在虛張聲勢,自己一定是上次輕敵吃虧了,這次才這麽謹慎。
她想著,很快放下心。
“不知這次作畫有何彩頭?”許久未出聲的劉小姐問。
眾人看向陳三小姐,是呀,比試畫畫,總要有彩頭的。
“這個簡單,”陳三小姐早就想好,“若畫得最好的,就請三表哥親筆題字一幅,若畫得最差的,則今天中午不許吃飯,就在旁邊為我們布菜,挑菜。”
這不把人當丫鬟使喚嗎?現場的眾人都是貴族出身,贏了倒還好說,若萬一輸了......
雖知道她是針對蘇希錦,大家還是猶豫不決,不敢應戰。
“你這主意好是好,就是彩頭不夠。”坐在上方的二公主站起身,眼神在韓韞玉和謝婉身上掃過。
“不如我們玩大點,第一名,可隨意找現場眾人要一件貼身之物。最後一名懲罰不變。”
隨意找人......貼身之物。
許多人開始蠢蠢欲動。
如果能得到韓公子或者兩位皇子的玉佩,或是其他,這婚事它不就來了麽。
一定要拔得頭籌。
“那如何評判?”蘇希錦問。
她自認心如止水,別無所求,但這個局明顯是設計了讓她跳的,她不得不謹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