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不遮掩
深更半夜，不管是誰，被叫到鬆鶴院時，都是睡眼惺忪，意識不清的。
尤其是兩位老爺，他們白日還要上值，才睡下沒有幾個時辰，就被叫了起來，眼睛都是紅的。
崔老夫人雖有些心疼兩個兒子，但最終不曾說什麽。
“娘，這麽晚叫我們過來是有何要事？”
江大老爺看著滿院子的丫鬟婆子，甚至連外院的小廝也都在院子裏擠著，這眉皺了就未曾鬆開。
崔老夫人看了大兒子一眼，“等人全了，你們就知道了。”
江府的主子們，除了四個在外讀書學武的，隻有江蘭珺不在。
江蘭珊坐在一旁，手中擦了薑汁的帕子就沒有離開眼睛，不停流著的眼淚都沒能阻止她四處亂看的眼神，一再確定江蘭珺沒有出現後，掩藏在帕子後麵的嘴角不由高高揚起，但在人看來時，她又眼睛紅紅的哀傷不已。
不多時，點翠從外頭走了進來。
“老夫人，人都到齊了。”
“嗯。”
崔老夫人點了點頭，揮手叫點翠站在身後，環視了在場所有人一眼，最終落在了江蘭珊的身上。
她勾了勾嘴角，笑意譏誚。
“珊姐兒，你的另一個大丫鬟也死了？”
話音剛落，屋內一片寂靜。
又死了一個丫鬟？
且也是二姑娘江蘭珊的？
眾人不由看向了江蘭珊。
麵對如此之多的目光，江蘭珊卻無絲毫不適，反而隱隱有幾分亢奮，聲音都顯得激昂了幾分：“嗚嗚，我可憐的紅石啊！她是為了阻攔歹人擄走四妹，才會被歹人殺害的啊！可憐我的四妹，最後還是被歹人擄走了，嗚嗚——”
珺姐兒被歹人擄走了？
除卻老夫人、李氏和江蘭珊之外，所有人都往二房的方向看去，這才發現二房的主子之中當真少了江蘭珺！
難道珺姐兒真的被歹人擄走了？
“哦？”
崔老夫人卻不見擔憂，語氣更是平靜得過分，“怎的歹人要擄走珺姐兒，卻是叫你的丫鬟碰著了？你是想說，你的丫鬟大半夜的不休息，跑去了芙蕖院，這才遇到了歹人遇害的？”
“還是說，企圖擄走珺姐兒的歹人，就是你的這個丫鬟？”
老夫人的目光猶如實質，似是一把把鋒利地刀，直直地紮向江蘭珊。
江蘭珊的嘴角狠狠抽搐了一下，回望向老夫人的眼神有一瞬間的凶狠。
老虔婆，你怎麽不死！
江蘭珊無聲詛咒，但礙於她現在還未完全撕破臉皮，隻能低下頭狠狠地咽下了這口惡氣。
“祖母，您怎麽能這般汙蔑我？”
江蘭珊紅著眼睛，滿臉是淚地看向崔老夫人：“四妹是我一母同胞的親妹妹！就算我往日與她再是如何不對付，又怎麽可能瞧見她被人擄走而不聞不問？！”
“哦？”崔老夫人笑了，“所以，你也瞧見了有人要擄走珺姐兒了？”
“我當然——”
江蘭珊猛地停住，她看向老夫人的眼中滿是警惕。
老虔婆這話是什麽意思？
是在給她挖坑不成？
江蘭珊沒再說話，老夫人冷笑了一聲，也不再問她，隻道：“點翠，讓你去請的武侯何時能到？”
點翠還未來得及答話，外頭就傳來一聲不羈的聲音：“崔老夫人，本官已經到了。”
“可是閆斌閆武侯？”
“是我。”
外頭的閆斌咧嘴一笑，“老夫人可是要本官驗屍啊？”
京城內武侯無數，甚至許多時候從你身旁路過的一個矮小婦人，也是掌數十不良人的武侯。
但在這些武侯之中，有一些人十分出名，就如這位閆斌閆武侯。
她麾下現身人前的不良人隻有三人，但這三人卻都是查案破案的好手，更重要的是，這三人都是閆斌一手教導出來的！
而今日能請來這位閆斌閆武侯，多虧了三十年前，崔老夫人對她有過一飯之恩。
崔老夫人看了點翠一眼，點翠當即走了出去，外頭很快傳來點翠與閆武侯的交談聲。
“帶路吧。”
“是，閆武侯。紅石的屍身在這邊，請隨奴婢來。”
聽到外頭的人是閆武侯，江蘭珊的臉一下子白了。
她的雙眼劇烈地顫抖著，無法相信老虔婆竟然將閆武侯請了過來。
閆武侯會不會查出紅石的真正死因？
江蘭珊慌得心中狂跳。
不過很快，她就冷靜了下來。
紅石的死是她一手促成，卻不是她親手所做的。
更何況，她的目的已經達成，就算查出紅石之死是她所為，又如何？
隻要江蘭珺被毀，她還有何懼？
想到此處，江蘭珊慢慢放下了手中的帕子，臉上眼底的驚懼慢慢褪去，甚至嘴角勾了起來，露出一抹甜美之極的笑容來。
對上江蘭珊的笑容，沒有人的第一反應不是惡寒。
惡寒過後便是一陣心驚肉跳。
江蘭珊怎麽會變成這副模樣？
她這是完全不再遮掩了麽？
崔老夫人看著江蘭珊的目光越發冷了下來。
屋子裏的氣氛凝滯到了極點。
所有人都在等著什麽，卻又像是什麽都沒在等。
江蘭珊反倒成了這屋裏最最閑適自在的那一個，她的嘴角始終噙著一抹淺笑，慢悠悠地喝著茶，吃著果子，仿佛一點兒都不擔心似的。
很快，點翠回來了。
她的手中捧著一疊紙，快步來到了崔老夫人的跟前。
“老夫人，這是閆武侯叫奴婢交予您的。”
老夫人接過了紙，快速看了起來。
毫無疑問，紅石死了，但她卻非是被身懷武藝的歹人殺害，而是被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活生生勒死的。
甚至紅石企圖反抗過，可她最終放棄了。
最為重要的是，紅石死了不過兩個時辰，除去崔老夫人讓人全都聚在鬆鶴院內耗去的時間之外，紅石的死亡時間是在巳時末。
而在巳時末前一盞茶的時刻，綠枝還在與紅石說話。
崔老夫人眸色沉了沉，道：“傳綠枝進來。”
綠枝一進來，就“噗通”一聲跪下了。
“奴婢沒有殺紅石姐姐啊！”綠枝抖著身體，神色驚惶，她四處看著，企圖能找到救她的人。
在她瞧見江蘭珊時，她的眼睛猛地一亮：“二姑娘！那會兒您也在，您還問了奴婢是不是親眼瞧見了白露和寒露，還問奴婢府中有沒有其他人跟著白露姐姐她們一起離府……姑娘，姑娘您可以替奴婢做主啊！”
“都看著我做什麽？”
江蘭珊譏笑了一聲，捏著帕子擦了擦嘴角，語氣輕快地說道：“綠枝說的沒錯，當時我的確是和她還有紅石在一塊兒，怎麽了，有什麽不對麽？”
如同挑釁一般，江蘭珊迎上了上首的老夫人的目光。
“難道祖母要因著我對四妹的這番關心，而要定我的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