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往事
江蘭珺為老夫人讀完了一本話本子，還未放下，就聽老夫人問道：“如果你是這話本裏頭的那位張小姐，你會如何做？”
江蘭珺不料祖母會這般問，她愣了一下，回過神來輕聲道：“祖母，我不是張小姐。”所以她的任何決定，都不會和張小姐相同。
這是一個很普通的千金小姐和窮秀才相遇相識相愛的故事，千金小姐為了和窮秀才在一起，衝破了重重阻礙，甚至不顧窮秀才在鄉下已經有了未婚妻，堅持要嫁他。
話本的結尾，是這位張小姐和窮秀才恩愛兩不疑，窮秀才也一舉高中，在戴紅花騎白馬的那天上門提親，看似皆大歡喜的大結局。
江蘭珺卻覺得這個故事從頭到尾都是漏洞。
那窮秀才更是謊話連篇。
便是上輩子腦子犯渾的她也不會相信這窮秀才的話。
更遑論是現在的她。
崔老夫人笑了笑，沒有評價江蘭珺的回答，隻說道：“這個故事，其實是有原型的。你可知，這話本中的張家千金還有窮秀才是誰？”
“是誰？”
江蘭珺下意識追問，心中卻快速地猜了起來。
祖母會這樣問她，想必是她認識的人，至少也是聽說過的，更可能是她熟悉之人。
她的腦中才剛浮現出一個人來，就聽祖母道：“是你的外祖母和她前頭那個丈夫。”
江蘭珺不露驚訝，果然是她猜的這樣。
隻是，“外祖母前頭的丈夫？”
江蘭珺詫異，她的親外祖母在嫁給外祖父之前還嫁過別人？
外祖母是話本中那位“張小姐”的話，這個“別人”就是“窮秀才”了？
這般想來，倒也不那麽意外了。
隨後在祖母的口中，江蘭珺得知，她的外祖母在“窮秀才”高中後，本在高高興興的待嫁，“窮秀才”鄉下那位本已經放棄的未婚妻跑到了京城，大肆宣揚外祖母仗勢欺人，逼得她這個原配發妻不得不自請下堂。
未婚妻道她雖黯然神傷，可為了心愛的“窮秀才”的未來和幸福，她願意放手，可是等到回鄉，她發現她有了身孕。
“身孕？”江蘭珺詫異，“他們真的成婚了？”
崔老夫人譏笑：“沒有，但那女子也當真是有了身孕。”
江蘭珺忍不住道：“誰的？”
老夫人不料江蘭珺會問這樣的話，愣了一下，頓時大笑出聲。
“好一個‘誰的’！我們這活了大半輩子的，到頭來竟沒有你一個小丫頭聰明。”
老夫人笑得眼淚都出來了，她拿著帕子輕拭眼角，“當時我們以為真是那窮秀才的，如今回想那之後的種種鬧劇，隻怕那孩子並不是他的。”
“活該。”老夫人重重地哼了一聲，顯然十分開心。
江蘭珺聽老夫人繼續道：“那女人說自個兒有了窮秀才的孩子，又不想拖累了窮秀才的前程，所以願意給窮秀才當妾。你那外祖母當時還是傻的，腦子不清地同意了，後頭順利嫁給了窮秀才，和那一對狗男女朝夕相對，被那對狗男女日日惡心著，終於清醒了過來。”
“你外祖母也是個性子硬的，為了能與窮秀才和離，鬧得了一陣，窮秀才自然舍不得你外祖母這樣的名門高女，死活不同意，最後還是你外祖父出了手，這事兒才算順利結束。”
想起當年的熱鬧，崔老夫人的眼中滿是笑意。
江蘭珺也沒想到她的兩位外祖竟有這樣“豐富”的過往。
不過——
“祖母，您與我說起外祖母的這番往事是？”
總不能隻是因著話本子聯想起來，隨意提及的吧？
老夫人看向江蘭珺，“你可知小公爺的祖母是誰？”
謝殊？
好端端的，怎麽提到了謝殊的祖母？
江蘭珺搖頭，“孫女不知。”
“小公爺的祖母是繼室，當初嫁給了老護國公隻得了謝冺一個兒子，謝冺戰死後，其妻體弱，勉強生下小公爺無力養子，可以說，小公爺是這位老夫人一手養大的。”
“珺兒，你可知這位老護國公夫人姓什麽？”崔老夫人忽然問道。
江蘭珺茫然搖頭。
崔老夫人笑，“她姓戚。”
戚？
江蘭珺想到了一個可能，“那位老夫人與我外祖父是本家同族？”
“嗯。”
老夫人解釋道：“戚老夫人是你外祖父的遠房堂妹，外人隻知這一層關係，卻不知道戚老夫人年幼是在你外祖父家中長大，與你外祖父得了一樣的教育。”
所以才能在喪夫又喪子後，堅強養大了唯一的孫子。
“而謝小公爺，是戚老夫人一手養大的。”她雖想叫珺兒嫁給謝小公爺，與他一起去謀一份他口中的“從龍之功”，卻也不是當真不顧其為人如何，就把孫女推入火坑的。
她是真心覺得謝小公爺是一個可嫁之人。
江蘭珺恍然，她真是沒想到，謝殊竟與她家有這樣的聯係，倒是有緣。
想到這兒，江蘭珺頓了一下，忽然意會過來——
原來祖母為何叫她讀這個話本，特意提起“張小姐”和“窮秀才”的事情，又將他們的真實未來以及他們和謝殊的關係說與她聽，竟是怕她信了江蘭珊那番話，誤會謝殊當真對江蘭珊求而不得，所以給她下了“傷紅顏”？
她啼笑皆非：“祖母，我信謝殊不是那樣的人。”
“謝殊？”
老夫人看向江蘭珺，笑了。
她的笑容頗有些意味深長，江蘭珺怔了一下，臉慢慢紅了。
她叫慣了謝殊的名字，此時在祖母麵前說漏了嘴，祖母怕是已經猜到了她和他的私下接觸，這才有這樣的反應。
崔老夫人見孫女垂眸臉紅，卻不曾解釋什麽，心下越發確定了猜測。
她沒說什麽叮囑的話，珺兒幾乎是她一手帶大的孩子，除了前些日子莫名鬧著要嫁謝玉之外，從來沒有做出什麽傻事。
說了這許久的話，崔老夫人也有些累了，她靠在引枕上，頗有些自嘲地笑道：“看來是我多慮了。”
“是祖母心疼我。”
江蘭珺自然知曉老夫人的好意，若不是心疼她，擔心她會誤會謝殊，又如何花這樣的心思與她說了這麽多。
她起身替祖母調整了引枕，輕聲道：“祖母，你放心，往後我不會胡鬧做傻事，不會再叫您這般勞累。祖母，您信我。往後啊，您隻管好好養身子，萬不可操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