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莊子
這一抬眼，江蘭珺就與一雙明亮的驚人的眸子對上了。
她唬了一跳，小臉不由一白。
“你是誰？”
脫口而出後，她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這一雙眼睛十分熟悉。
就好像白日裏才見過似的。
茂密枝葉後的俊臉露了出來，他嘴角微微勾起，眉眼彎著，含笑道：“你說我是誰？”
謝殊。
可不就是白日裏才見過。
江蘭珺鬆了一口氣，忍不住衝著他翻了個白眼。
又想到這是在院子裏，天還沒有黑透，丫鬟婆子都還沒有歇下，謝殊就敢這麽大膽地現身，說不定就有人發現他，不由緊張起來，“你怎麽這個時候來了？快躲好！”
謝殊卻道：“想上來麽？”
“什麽？”江蘭珺怔了一下，等明白過來謝殊的意思時，未語眸先亮，她不由道：“可以嗎？”
謝殊不曾回答這個問題。
江蘭珺隻覺得眼前閃過什麽，緊接著身體失去重心，她低呼了一聲，嚇得閉上了眼睛。
“睜開吧。”
謝殊的聲音在一旁響起，似近又遠，多了一份縹緲之感。
江蘭珺心中有所猜測，一睜眼，還是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
京城繁華，世人皆知，本朝更是民風開化，開國至今，東西市越發繁榮，夜幕降臨、華燈初上，從這高處往下，滿目皆是絢爛的燈。
隻遠遠的瞧著，就有熱鬧的人聲傳來。
此時，江蘭珺的心胸前所未有的開闊。
她從未知曉，京城竟有這樣廣闊且絢麗的模樣。
“好看麽？”
“嗯！”
江蘭珺重重的點頭，她的眼中異彩連連，不知為何，鼻尖有些發酸。
瞧著眼前繁華的夜京城，她越發覺得上一世困於一方小小天地之中的自己過於狹隘和渺小。
她忽的生出一股衝動——
衝出去，離開這偌大的京城，卻更為廣闊的外麵看一看。
謝殊能夠感知到身邊小女子激**的心情，想起他第一次瞧見這樣的京城時，也是這般，不由莞爾。
良久，江蘭珺的心情平複下來。
她收回目光，看向了謝殊。
“謝謝。”鄭重的道謝。
謝殊挑眉，提起左手，故作為難地笑道：“需要我鄭重地回禮麽？”
江蘭珺的臉頓時一紅。
她此時是在海棠樹上一處開闊的粗壯樹幹上，右手緊緊抓著謝殊的左袖，隨著謝殊抬手，她的手也抬了起來。
然而叫她臉熱的卻不是這事兒——
上樹的時候，謝殊是攬著她的腰的，在騰空的瞬間，她的左手下意識抓緊了謝殊腰間的衣服，知道此時，也仍在她的手心裏。
天熱衣薄，江蘭珺可以清楚的感知到謝殊透過衣衫傳遞而來的體溫。
她的臉更熱了。
幸好夜色之中，看不太分明。
她幹咳了兩聲，裝作什麽都未曾察覺的樣子，一本鎮定地說道：“不用回禮了。”
謝殊的視線落在江蘭珺在夜色之中都遮不住的粉紅耳朵，心中微動。
這是他們兩人第二次如此靠近。
她……
似乎並不討厭他的靠近？
一想到這兒，謝殊的心頭熱了熱。
一時間，氣氛有些莫名的曖昧，兩人默契地誰都沒再開口，隻有徐徐的夏日晚風和頭頂皎潔的彎月。
許久，謝殊才想起今晚前來的目的。
雖有不舍，但還是出言打破了眼下美好的靜謐。
“珺珺，我曾聽說，你娘當年的陪嫁有幾座京郊的莊子？”
江蘭珺眨了眨眼，有些驚訝，但又覺得不必驚訝。
她基本上已經可以確定謝殊和她一樣，得了重來一世的機緣，既是如此，他定然和自己一樣，不希望謝玉再和上一世那般得到那個產量驚人的作物。
不過她還不想叫謝殊猜出她也重生了，她故作疑惑道：“怎麽了？”
謝殊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解釋，又不想找借口糊弄江蘭珺，猶豫了一瞬，道：“我想去莊子上看看。”
江蘭珺點了點頭，沒有問他為什麽要去看，隻說道：“我娘當年留了五個莊子，如今都在祖母那兒管著。不過過幾日我打算去莊子上避暑，隻是還不曾確定要去哪一個。”
說到這裏，江蘭珺稍作遲疑，仍是說道：“我想邀請你同去……”
隻是聲音越到後麵越是低，最後的“去”字更是幾不可聞。
謝殊耳力驚人，聽清這句話的時候，眼睛亮得驚人。
他目光灼灼地看江蘭珺，她低著頭看向別處，這會兒不隻是耳朵紅了，就連脖子都紅了，可她的兩隻手仍舊抓著謝殊的衣衫，始終不曾鬆開。
像是會傳染，謝殊也覺得自己的耳朵和脖子熱了起來。
“你……”
謝殊一開口，才發現自己的嗓子啞了，頓了頓，正要再開口，院子傳來白露和白露兩人略帶幾分驚惶的低聲呼喚。
“姑娘！”
“姑娘你在哪兒？”
“姑娘——！”
兩人好像快要哭出來了。
江蘭珺一慌，忙拉住謝殊的袖子，急急地道：“快送我下去。”
謝殊不由惋惜，但還是帶著江蘭珺下了海棠樹。
白露和寒露眼前一花，就見她們的姑娘憑空出現在了眼前。
她們大喜，飛撲過去。
到了近前，她們猛地發現，竟然還有旁人在，定睛一瞧，竟是外男！
寒露的臉一白，下意識擋在江蘭珺身前，白露卻是一臉憤懣：“又是你！”
寒露不曾瞧見過謝殊，聞言不由看向白露，無聲詢問。
白露張了張嘴，後知後覺的意識到，她竟然還不知道眼前這個男人是誰！
“白露，寒露。”
江蘭珺從寒露身後走出，“這是謝小公爺。”
無需說的太過明白，兩人瞬間恍然：這就是要拱了她家姑娘的那位謝小公爺啊！
兩人看向謝殊的目光頓時變得挑剔起來。
兩個丫鬟的目光太過直白，江蘭珺有些羞窘。
“你們兩個……”矜持點。
話到了嘴邊，江蘭珺又覺得不合適，便改了口道：“夜色不早了，謝小公爺快些離去吧……”
“我們姑娘說的沒錯。”
有過上午幾次交鋒的白露率先回過神來，她毫不遲疑地推波助瀾：“謝小公爺快些離開吧，可不好叫府中護衛將謝小公爺當做是宵小抓了送去了京兆府！”
寒露點頭：“沒錯！”
江蘭珺：“……”
她覺得十指指尖有些發麻，藏在袖中無意識地搓著，“白露，寒露，你們……”
謝殊卻在此時笑了起來。
“你的丫鬟趕我走呢。”謝殊衝江蘭珺無奈地眨眼，隻是眼中過於濃鬱的笑意暴露了他的真實想法，江蘭珺不由莞爾。
她正欲開口，又聽謝殊又道：“我先走了，過兩日再見。這兩日就麻煩你們替我照顧好你們姑娘了。”
最後一句卻是對白露寒露說的。
白露：“……”
寒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