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憐惜
一場好好的花宴,愣是鬧得不歡而散。
歐陽盈沉著臉,不顧金琳挽留,瞪了徐靈芸一眼便轉身離開。
倒是韓家兩姐妹,對徐靈芸的印象頗好。尤其韓若嫣對徐靈芸剛才的反駁,更是佩服得不行。
趁著韓若蓮和金琳道別,韓若嫣把徐靈芸拽到一邊小聲說:“我可佩服徐姐姐了,盈姐姐一副孤傲的樣子,平日從來不把我們放在眼裏。今兒徐姐姐可是幫我們大大出了口氣,實在太厲害了!”
她捂著嘴低低笑著,又道:“別看我姐姐繃著臉,一副高深莫測的摸樣,似是不讚同,其實心裏肯定早就樂開花了。那些教養嬤嬤就是討厭,姐姐才跟著學了幾個月,臉上就沒有什麽表情,總是端著架子,不再跟我玩兒了!”
徐靈芸瞧著韓若嫣愁眉苦臉的小摸樣,學著蕭晗的樣子,撫了撫她的發髻,笑道:“這是規矩,嫣兒妹妹以後也得學的。學了之後,誰也看不出你在想什麽,不覺得高深莫測的摸樣很能唬弄人?”
韓若嫣這才眉開眼笑,點頭讚同道:“徐姐姐說得對,瞧我姐姐那摸樣,誰也看不出她正痛快著,既不會得罪了盈姐姐,也沒讓琳兒姐姐更尷尬了。”
她抓著徐靈芸的手不放,眼巴巴地道:“過陣子我家也辦一場花宴,到時候定要請上徐姐姐一塊來耍。”
徐靈芸搖搖頭,婉拒道:“過幾天,教養嬤嬤就要到了,我和琳兒妹妹估計都不能出府。”
韓若嫣耷拉著腦袋,好不失望:“也是,聽娘親說,蕭府又要娶一位新夫人,怕是有的忙了!。”
說罷,她又壓低身邊道:“那位新夫人阮姑娘我曾見過一麵,彈得一手好琴,連宇王爺對她的琴音也是讚不絕口的。”
言下之意,那位阮婉不是個好對付的。
徐靈芸知道韓若嫣是好意,年紀小小,稚嫩的圓臉,其實有著一副玲瓏心腸,便感激道:“多謝嫣兒妹妹的提醒,我都記下了。”
送走了韓家兩姐妹,金琳一臉歉意地過來道:“真是對不住徐姐姐了,盈姐姐平日不是這樣的,估計是最近心情不好,說話便有些衝了,還請徐姐姐見諒。”
徐靈芸忍不住好笑,一個姑娘家因為心情不好,就能胡亂對其他人發脾氣嗎?再就是,歐陽盈的冷嘲熱諷哪像是說話有些衝了?
金琳說得自己也有些站不住腳,頗為局促地垂下了腦袋。
“琳兒妹妹不必自責,歐陽姑娘的話,我都沒記在心上。”徐靈芸沒說原諒不原諒的話,任是誰詆毀自己的生母,也不可能一笑而過。
“隻是歐陽姑娘提醒了我,花茶不過是些新鮮的玩意兒,上不得台麵,我要費心多做些不同的花茶,免得讓客人們沒了新鮮覺得乏味了。”
金琳聽得目瞪口呆,歐陽盈分明不是這個意思,徐靈芸是真不明白,還是故意歪曲了?
“徐姐姐沒放在心上,那是最好了。歐陽家是茶葉世家,蕭府與他們也有生意上的來往。加上盈姐姐是歐陽家的掌上明珠,下一任的歐陽家家主,若是關係鬧得太僵,總是有些不好……”
徐靈芸輕輕笑出聲來,打斷了金琳的話,搖頭道:“琳兒妹妹莫不是忘了,我並非蕭家人。歐陽姑娘不喜歡我,難道還要遷怒蕭家,不再跟蕭府繼續生意上的來往?”
她話語一頓,略略蹙眉,似是苦惱道:“若是如此,真是我的罪過,必定要親自跟蕭老爺請罪才是。”
說罷,徐靈芸轉身要走,金琳急忙攔住,擠出一點笑勸道:“徐姐姐哪裏的話,盈姐姐還不是歐陽家的家主,她的喜惡自然跟歐陽家沒有關係,何必驚動了姑丈?”
“琳兒妹妹說得極是,那就有勞妹妹跟蕭老爺和大太太說一聲,沒得讓一個外人欺負到蕭家頭上來,你說是不是?”
徐靈芸依舊笑眯眯的,帶著春英施施然回院子去了。
金琳輕輕鬆了口氣,隻要徐靈芸別去蕭老爺跟前告狀就是了。歐陽盈是她難得的手帕交,出身不錯,又是歐陽家的下任家主,自己費了不少心思才接近的,怎能讓徐靈芸幾句話就斷了兩人的關係?
隻是她剛回頭,便見涼亭裏伺候的丫鬟一個不在,心裏不由咯噔一下,有些懵了:“那些丫鬟都去哪裏了?”
跟在金琳身邊的大丫鬟竹香怯生生地答道:“回小姐,剛才大少爺身邊的端硯經過,把丫鬟都叫走了!”
金琳氣得心肝疼,這個大丫鬟跟在自己身邊好幾年,沒學會什麽,依舊蠢笨,要不是忠心,早就被她打發在路上了,不由暴怒道:“端硯叫走了丫鬟,你怎麽不趕緊告訴我?人都帶走了,我不問你也不會主動說嗎?還得我親自問!你這個豬腦袋,吃那麽多都吃到腦子去了?”
竹香哭喪著臉,無奈道:“端硯不讓我開口,說是不要打擾了小姐和徐姑娘。我想著韓小姐和歐陽小姐都走了,涼亭也收拾好了,不必留下那些丫鬟,就讓她們走了。”
金琳揉著額角,頭疼得不行,抬腳直接往大太太的院子去了。端硯在,大少爺指不定很快就要知道了。欺負徐靈芸不算什麽,但是在背後對蕭家嚼舌根,就不是大太太能夠忍受得了的。
她既擔心在蕭晗心裏的印象要差了些,更害怕大太太對自己有所不滿,在她心裏的地位一落千丈,便提著裙擺,不顧儀態地飛奔到遠門口。
金琳剛喘了口氣,遠遠便聽見大太太的嗬斥聲,不由心裏發涼,加快腳步,擺出一張笑臉撩開簾子道:“姑姑,琳兒來了。”
她撩起簾子的動作一頓,瞥見那幾個在涼亭伺候的丫鬟們居然一個個都在,心裏止不住沉了下去。那端硯居然沒把人帶去子衡院,而是打發到大太太這裏來了嗎?
大太太看見金琳,臉上淡淡的,不見笑容:“琳兒來了,看看這些丫鬟都是不會做事的,連主家的臉麵都顧不上,我還要她們何用?琳兒覺得,我是把她們都發賣了,還是狠狠整治一番?”
金琳一怔,挨著大太太坐下:“不管是哪一樣,琳兒隻盼著姑姑快快消氣,別氣壞了身子骨。蕭府這一大家子,都倚著姑姑一個人呢。”
她這番話,倒是讓大太太有了些笑容:“還是琳兒好,惦記著我這把老骨頭。隻是有些事,還是不能姑息了。”
大太太擺擺手,吩咐下去:“大喜日子將近,若是都打殺了,不免沾了血腥,頗為不吉利。金嬤嬤,把這幾個丫鬟賣得遠遠的,以後別想著能進京城一步便是了。”
丫鬟們哭成一團,哀嚎著求饒,被幾個粗壯的婆子拖了下去,遠遠還能聽見哭喊的聲音。
金琳這才第一次發現,大太太並不是她心目中那個疼愛自己又心善的姑姑,而是蕭家的正房太太。不比金夫人的軟弱可欺,大太太手段淩厲,要不然又怎能把蕭家打理得妥妥當當,也不會有哪個小妾不知好歹鬧得內宅不寧?
她心裏發寒,低頭率先認錯道:“姑姑,琳兒錯了。”
“哦?琳兒覺得自己哪裏錯了?”大太太示意身後的語琴打著蒲扇,眯起眼漫不經心地問道。
金琳斟酌了一會,才緩緩開口道:“是琳兒的錯,在盈姐姐詆毀蕭家的時候沒阻止她。”
大太太睜開眼,頗為失望地看向她:“隻是如此?”
“還有,好好的花宴讓我辦砸了……”金琳沮喪地垂下眼,似是要哭出來了。
大太太歎氣道:“你錯得最離譜的是,維護蕭家替蕭家說話的人不是你,而是徐靈芸。”
徐靈芸不過一個妾帶來的丫頭,都懂得知恩圖報,沒讓人詆毀掉蕭府的名聲。反倒金琳這個大太太的娘家人,卻為著些不緊要的事傷神。
“我知道琳兒跟歐陽姑娘交好,卻要分清輕重。什麽話該說,什麽話不該說,你心裏頭要明白。若是縱容了歐陽姑娘這一回,隻怕下次是要看不起你的。”大太太很清楚,歐陽盈願意跟金琳交好,分明就是看在她身後的蕭家麵子上。要不然,哪裏會理會一個小官的女兒?
她也清楚金琳為何不敢得罪歐陽盈,不過是為了能給自己增加點籌碼罷了。大太太也不惱,一個姑娘家,爹不親,娘又拿捏不住掌家大權,有點心眼沒什麽,多給自己準備退路也沒什麽,隻是不能畏畏縮縮的,踩著蕭家人的肩膀爬上去。
即使再疼愛金琳,大太太也不容許任何人說蕭家的一句不是。
金琳如今,倒是撿了芝麻,丟了西瓜,有些不分輕重,讓大太太不免有些失望。她瞧著金琳是親外甥女,穩重懂事,給蕭映做正妻倒是合適。畢竟蕭映太頑劣,是時候該成家立室定定心。加上金琳長袖善舞,嘴巴也乖巧,不必像長媳婦那般擔著一家子重任,輕鬆自在,親上加親也未嚐不可。
可是金夫人的言行,再有金琳今兒的表現,大太太那麽一丁點憐惜疼愛的年頭便被打散了。再乖巧再懂事再會甜言蜜語又如何,歐陽盈一個茶葉世家嫡女開口,金琳就不敢吱聲了,反倒不如那貴妾的外姓女兒,真是丟了她們金家的臉麵!
金琳抹著淚跪下,怯生生道:“姑姑,是我不懂事,我知道錯了……”
“好了,金嬤嬤快扶起她來,嬌滴滴的姑娘家可不能跪傷了腿腳,讓大嫂看見了,沒得以為我欺負了琳兒。”大太太快快叫人扶起了金琳,又慈愛地笑道:“今兒的事也就罷了,琳兒多長點心眼,以後遇著歐陽姑娘這樣的還多著呢,總不能都順著他們吧!”
“是,琳兒受教了。”金琳擦掉眼淚,一步三回頭地在竹香的攙扶下出了去,臉色陡然沉了下去。
大太太聽著語琴悄悄轉了一圈傳來的話,不由歎氣:“瞧著琳兒是好的,卻讓大嫂養廢了。”
隻怕入了宮,不是被刷下來,也成不了什麽大事。
人前人後一個摸樣,不到自家院子就變了臉色,不管看著多厲害,總歸是個姑娘。
倒是那個徐靈芸,絲毫沒點小姑娘一樣的嬌蠻,看得人心煩。
“太太息怒,金小姐年紀不大,若是細心指導兩年,等及笄的時候必定出落得亭亭玉立,有兩分太太的風骨。”金嬤嬤笑著,安撫大太太。
大太太聞言,冷哼道:“大嫂她們不給我添亂就不錯了,而且這裏是蕭府,不是金家,哪裏能真的讓她們住上一兩年?沒得旁人還以為金家沒落了,隻能叫大嫂外甥女來依附蕭家!”
住上一兩個月,還能叫親近,住上一兩年,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金嬤嬤沒想到安撫的話拍到了馬腿上,連忙低頭告罪。
大太太擺擺手道:“嬤嬤說得哪裏話,我知道你是想讓我好過一些。隻是大哥越發糊塗,原先見大嫂也是書香世家,祖上還當過丞相,近兩代才漸漸沒落了,要不然金家哪裏娶得了她?畢竟還有些根基在,能幫得了金家。誰知大嫂是個爛泥扶不上壁的,聽說祖產落在了旁支的庶子手上,最近鬧騰得不行,連遠在京城的我都能打聽道一二。”
大太太止不住地歎氣,金家越不好,她就越是沒了依靠,更加憂心忡忡地道:“如今隻盼著爹爹能寫信警醒大哥,別再胡鬧了,沒得讓人笑話!”
金家唯一的男丁,寵妾滅妻,若是被有心人發現了,別說調回京城,隻怕頭頂上的烏紗帽也要被禦史的筆墨給彈劾掉!
金嬤嬤卻是心裏一歎,聽著送珍珠頭麵的語琴說了金夫人的表現,是個鑽到錢窟窿去的,也不知道所謂的書香世家,究竟是怎麽把金夫人撫養長大的,比一般商戶的小姐夫人更喜歡銀錢。
難怪金老爺不喜歡,書生恃才傲物,是錢財如糞土,合著枕邊人確實掉錢窟窿去的,哪裏喜歡得起來?
這廂大太太在頭疼,金琳氣得心肝疼,徐靈芸的心情也好不到哪裏去,滿臉怒容,大步走向院子。
春英跟在後頭,忐忑著問道:“姑娘,剛剛大少爺在,為何不讓他出麵幫忙?要是大少爺開口,隻怕那歐陽姑娘一句話都不敢吭聲,必定立刻給姑娘道歉的。”
“歐陽小姐要道歉的並不是我,而是蕭家。二太太是蕭家人,說她的不是,就是當麵打蕭老爺的臉麵,跟我一個外姓的女兒有何關係?”徐靈芸氣憤難平,如今緩過氣來,才發現掌心早就讓自己抓出血痕來,不由歎了口氣:“她侮辱的是我的生母,連自己娘親的名聲都護不住,讓非親非故的大少爺幫忙,我哪能有這般厚的臉皮?”
“而且大少爺出麵幫忙,或許真能讓歐陽小姐低頭。但是心中隻怕不屑,又哪裏會服氣!別說是她,我也要看輕自己的。”徐靈芸輕輕搖頭,她剛才如此理直氣壯地反問一句,到頭來也不過是憑著蕭老爺的名頭,讓歐陽盈不敢再放肆罷了。
自己一個妾的外姓女兒,連想為華月喜討回公道狠狠上前扇歐陽盈一巴掌的底氣都沒有……
光是想著,徐靈芸就沮喪不已。
剛踏進院子,就見底下的小丫鬟們紅著臉戰戰兢兢地守在屋外,看見徐靈芸連忙規規矩矩地行禮。
春英不由好笑,這些小丫鬟都是野慣了點,何時這般守禮了,倒是難得。
隻是等進了屋子看見來人時,她便笑不出來了。
扯過門口的端硯,春英擰了他手臂一下,瞧著端硯呲牙咧嘴的才小聲問道:“大少爺怎麽來了?你也不提早知會一聲,怪嚇人的。”
“大少爺去哪裏,哪是我一個小廝能插嘴的?”端硯摸著手臂,發覺這小妮子真是越發不害怕自己了。
春英若有所思地點頭,在門口張望道:“姑娘心情不好,希望大少爺能安慰安慰她。”
端硯繃著臉,苦惱了。讓蕭晗安慰人,隻怕比登天還難!
徐靈芸進了屋子,看見蕭晗,下意識就想掉頭走,隻是堪堪在門口站住了,低頭行禮道:“大少爺。”
“怎麽,不想看見我?”蕭晗把玩著手裏的白瓷杯,輕輕問道。
“我隻是有些不好意思,剛才丟臉的樣子讓大少爺看見了。”徐靈芸依舊低著頭,沒敢抬頭看他。
一隻修長的手抬起她的下巴,蕭晗眨眼間近在咫尺,讓徐靈芸大吃一驚。
“芸兒剛剛大發雌威,哪裏丟臉了?”蕭大少笑笑,瞥見徐靈芸呆滯的眼神,笑得越發愉悅了。
徐靈芸連忙撇開臉,感覺到耳尖有點燙,無奈道:“大少爺就別嘲笑我了,我有多少斤兩,自己還是清楚的。”
拿出蕭老爺的名頭來嚇唬歐陽盈,實在讓人有些說不出口。
“孫子兵法有一計為樹上開花,樹上本無花,借著假花點綴,難辨真假。力量薄弱時,借由別人的力量來掩飾自己的弱勢,以此虛張聲勢,震懾對方。”蕭晗抽回手,深深地看著眼前認真聆聽的徐靈芸。
“所以你用蕭府來震懾對方,並不該以此為恥。再者,手段不重要,過程也不必介懷,結果如你所願便是了。”
徐靈芸怔怔地聽完蕭晗難得說了這麽多的話,完全是為了安慰自己。若是蕭昭,就算引經據典,也懂得以此作為花言巧語蠱惑其他人的心,哪裏像蕭大少這般文縐縐的,讓人聽得雲裏霧裏的?
她忍不住笑了,點頭道:“多謝大少爺,我明白的。”
即使借著的蕭老爺的由頭說事,自己隻是用了一點手段來震懾對方,此乃急中生智,而非軟弱無力的表現。
見徐靈芸繃著小臉進來,此刻終於笑了,蕭晗目光一柔,握住了她的小手,牽著她走到桌邊坐下。
徐靈芸趕緊抽回手,替兩人斟滿兩杯茶,笑道:“以茶代酒,我來謝過大少爺的提點。”
蕭晗沒有接話,把茶水一口飲盡後才道:“你的謝意呢?”
聞言,徐靈芸麵色有些窘迫:“書箋還沒做好,大少爺可否緩幾天?”
“不著急,那就先還點利錢,給我念幾頁書吧。”蕭晗坐在躺椅上,緩緩閉上眼。徐靈芸拾起桌上不知誰留下的一本遊記,隨手翻了翻,選了一段有趣的,一邊看得有滋有味,一邊細聲細氣地念了起來。
屋內涼意習習,一大早起來打扮,又經曆了一番爭吵的心力憔悴,徐靈芸念著念著便耷拉下腦袋,趴在桌上昏昏欲睡。後麵的兩段不怎麽吸引人,她抬頭一看,見蕭晗無聲無息地閉上眼似是睡著了,便停了下來。
她還是第一次看見蕭晗睡著的摸樣,沒有那雙淩厲的眼眸,安安靜靜地睡在躺椅上,俊美的五官每一處都如神仙雕刻般完美無瑕疵。
徐靈芸伸出手,遲疑了一下,指尖輕輕碰觸蕭晗的臉頰,出乎意料的溫暖和柔軟。她見蕭晗沒有反應,膽子大了點,玩心漸起,撫上他垂在肩頭上的烏發,觸感柔軟,難怪大少爺這般喜歡撫過自己的發髻,感覺果真極好的。
她不敢過分,縮回手打了個哈欠,索性枕著手臂閉上眼很快就睡過去了。
蕭晗緩緩睜開眼,看見的便是徐靈芸姿勢別扭地趴在桌上睡得沉了,呼吸綿長,兩頰帶著紅暈,不由笑笑,伸手撫上自己的臉頰和肩頭的烏發。
“姑娘,可要擺飯……”春英聽著屋內的聲響漸漸停了下來,瞧著天色不早了,便想要擺飯,隻是剛出聲,撩起簾子便看見蕭晗直直看來的冷凜目光,嚇得住了嘴。
端硯眼尖,立刻把她拽了回來,貼身地掩住了房門,壓低聲線嘀咕道:“別打擾徐姑娘和大少爺了。”
春英也跟著小聲答道:“姑娘好像累得睡著了,大少爺的晚飯要擺在這裏嗎?”
“這還用問嗎?不過讓人仔細把飯菜溫著,徐姑娘怕是沒這麽早醒了。”別說蕭晗,連端硯也忍不住憐惜徐姑娘了。
小小年紀硬撐著,今兒還獨自一人跟彪悍的歐陽小姐對峙,怕是要累壞了吧。
徐靈芸昏昏沉沉中,隻覺站在雲端上,浮在半空中,似乎抓不穩,慌得倚向溫暖的物什,嘴角微彎便又睡了過去。
蕭晗雙臂抱起她,低頭看著臂彎裏的徐靈芸仿佛小貓一樣蹭了蹭自己的胸膛,一臉饜足地繼續沉沉睡了,眼底便閃過一絲柔光。
他托了托懷裏瘦削得幾乎沒什麽重量的人,把她輕柔地放在床榻上。
隻是下一刻,蕭晗眼尖地發現床側的暗格被人移開過,他伸手抽出,便看見自己送的一萬銀票原封不動地藏在裏頭。
他早就知道,徐靈芸拿著錢財,隻會一點點存下來,根本不可能去隨便花掉。卻沒想到,居然藏在這個地方。
若是平常家的姑娘,床側的暗格裏多數藏著喜歡的鐲子發釵等飾物,又或是明亮的珠子,以及香包、九連環等小玩意兒。
蕭晗無奈地笑笑,按照原狀放好木匣子。既然給了徐靈芸,就隨了她的意。真沒看出來,這小丫頭居然是個小守財奴?
他低頭端詳著床榻上的小人兒,徐靈芸在自己一個大男子麵前居然毫無戒備地睡著了,真是令人既無奈又歎息。
蕭晗目光落在她光潔的額頭,滑至那小巧的鼻子,最後停在那種粉嫩的雙唇上。他低聲一歎,緩緩附身。
微風習習,微微吹起薄如紗的帳子,隱約能見一個俊美的男子低下頭,貼近榻上的酣睡女子,在她額頭上輕輕落下一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