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發怒

金琳派了身邊的小丫鬟來跑腿,說是大太太答應了讓徐靈芸旁聽教養嬤嬤的訓導,讓徐靈芸大吃一驚。

派了賞錢,她倒是開始愁眉苦臉。

沒想到大太太居然同意了金琳的提議,隻怕心裏也不知道怎麽想自己的。

總覺得事情往著自己預料之外的方向前進,徐靈芸心底隱隱有些不安。

不過能旁聽一點,都夠自己受益良多了。盡管要惹得大太太不快,徐靈芸也會厚著臉皮去的。

小丫鬟領了上前,喜不勝收,又偷偷說道:“徐姑娘,後天一早金小姐親自辦花宴,說是務必請姑娘去。”

“我知道了,”徐靈芸聽了,臉上沒一點喜色。她從來不喜見外人,因為自己寄人籬下,在蕭府的地位好不尷尬,見著外人也不知該如何說她的身份,幾乎從不參加蕭府的各種家宴。

如今金琳特意來請,剛給了自己一個大大的人情,她倒是不好拒絕了。

春英見徐靈芸興致不高,便指著木匣子道:“姑娘不來數一數?”

聞言,徐靈芸不由好笑,隻是怔怔地盯著木匣子裏滿滿的銅錢,卷起袖子道:“也是,數一數銅錢,聽著那‘叮當’的聲音,心情也要變得極好的。”

說到就做,她坐在**,把木匣子裏的銅錢一股腦地倒了出來,又叫春英拿來平日做女紅用的線,一個個把銅板串起來。

春英在旁邊看著,有些驚訝自家姑娘難得孩子氣的一麵,也興致勃勃地跟著數數。“叮叮當當”的聲音傳來,確實讓人心情大好。

徐靈芸笑眯眯地點著**串號的銅板,一個個數來:“一千多八十個銅板,春英你呢?”

春英也點了一遍,搖頭道:“姑娘,我數的是一千多一百個。”

“既然如此,我們重新數一遍吧。”今兒徐靈芸看不下書,也沒心情寫大字,數銅板反而能令她停下胡思亂想,專注在上麵,也就淡忘掉蕭晗對她說的話。

春英愣了,見徐靈芸真的把銅板都拆掉重新串起,不由哀嚎:“姑娘,這樣數下去,得數到什麽時候去?”

徐靈芸頭也不抬,串著銅板道:“反正左右無事,我們數著銅板來打發半日。”

她認真地一個個數著銅板,春英看得奇怪,總覺得自家姑娘有些心事,一連數錯了兩回重來,心不在焉的,完全不像平日的徐靈芸。

春英皺著眉頭,小聲問道:“姑娘是怎麽了?”

徐靈芸把一串銅板扔回小匣子裏,叮咚的響聲傳來,一如她亂糟糟的心情:“沒什麽,看來做賬房先生也不容易,光是銅板就得數到人眼花繚亂。”

春英看了眼**滿滿的銅板,好笑道:“哪裏要賬房先生來數銅板,叫兩個學徒幫忙就是了。”

看徐靈芸神色蔫蔫的,不想繼續數銅板了,春英便麻利地收拾好,又問她:“姑娘後天要穿什麽?這件桃紅色的衣裙夠鮮豔,不如就這一件?”

徐靈芸擺擺手,金琳一手辦起的花宴,她哪裏能喧賓奪主,指著角落一件鵝黃色的交領衣裙:“這件就好。”

春英不讚同了,嘟嚷道:“這是去年的舊衣,讓人瞧見了,豈不是要被笑話?”

“沒穿幾回,怎麽就是舊衣了?幹幹淨淨,穿戴整齊了就好。”徐靈芸從來不太在意這些,畢竟在別人家裏,穿得光鮮不過是惹人心煩罷了。

“姑娘太不講究了,讓外人見了,若是說蕭家苛待姑娘可怎麽辦?”春英嘀嘀咕咕的,軟磨硬泡,終究是挑了新做的一件寶藍色高領束腰衣裙,又開始嘰嘰喳喳地搭配首飾:“金小姐的珍珠釵子好看得緊,怕是大太太送她的。姑娘也不能太寒酸,戴上蕭老爺送的釵子如何?”

徐靈芸拿這個貼身丫鬟沒辦法,春英總是喜歡把她打扮的光鮮漂亮,偏偏在蕭家,她最怕的就是自己太惹眼。隨手挑了一支大方簡單的白玉釵,沒理會春英氣得鼓鼓的臉,她翻身就躺下了。

“我睡一會,沒什麽事別來吵我。”

春英知道自家姑娘有些惱了,便訕訕地住了嘴,放下帳子,輕手輕腳地出去了。

徐靈芸自然明白春英全是向著自己的,不過有時候,很該清楚她們的身份。

剛睡醒,便聽說華月喜要見她,徐靈芸趕緊起身穿戴,匆忙去了月夕院。

她進屋後小心翼翼地偷偷一瞥,蕭老爺沒在,這才鬆了口氣,挨著華月喜坐下。

看見徐靈芸的小動作,華月喜好笑道:“老爺去沐浴換衣,沒這麽快回來的。”

蕭老爺這陣子連自己的院子和書房都沒去,把賬本和平日用的都讓小廝搬了過來,直接在月夕院裏住下了。

見蕭老爺如此重視華月喜,徐靈芸心裏還是替娘親高興的:“老爺對娘親真好。”

“究竟好不好,也隻有自己心裏明白了。”華月喜幽幽說完,沒等徐靈芸回過神來,又問道:“聽聞那位金小姐要辦花宴,還請了你去?”

徐靈芸點了點頭,答道:“金小姐替我向大太太求情,等教養嬤嬤來了,能讓我一起旁聽。”

“她幫了你一回,你便不好意思拒絕邀請了?”華月喜明白了她的想法,輕輕歎氣:“真是是實心眼的姑娘,不過這才是我的女兒。去花宴也沒什麽,隻是你該明白,有些僥幸的想法要不得。”

“娘親,我知道的。”徐靈芸趴在她的膝頭上,很明白這次花宴,對她來說可能並沒有想象中那麽美好。

“你知道就好,我不能出去,能護著你的地方還是少。正好這回花宴也有男客,即使蕭老爺不去,蕭大少總是會接待一番。有他在,我也能放心一些。”華月喜撫了撫徐靈芸的發髻,柔聲問道:“最近我隻在院子裏養胎,倒是忽略了你,芸兒會不會覺得難過了?”

“哪有的事,娘親別多想了,能有一個弟弟或者妹妹,我高興還來不及呢!”徐靈芸急急仰起臉,生怕華月喜想左了,累得心情不好,壞了身子。

華月喜輕輕笑出聲來,點著她的鼻尖道:“我就知道,我的好女兒哪裏會計較這些。娘親怕隻怕,有人在你跟前嚼舌根,鬧得你不清淨了。”

徐靈芸搖搖頭,從來沒把那些糟心事放在心上。嘴巴長在別人身上,耳朵卻是自己的,什麽該聽,什麽不該聽,什麽沒必要聽,她還是明白的。

“你啊,總是懂事得讓我一點兒都不操心,反而讓娘親有些難過了,仿佛沒了用武之地。”華月喜不是不想徐靈芸像別的女兒家一樣,在她的懷裏撒嬌,偶爾任性跋扈,偶爾使點小脾氣。隻是她們寄人籬下的日子不好過,徐靈芸小小年紀就越發乖巧伶俐,從來不惹事,從來不發脾氣,也從來不哭,什麽事都憋在心裏頭。

華月喜低低歎著氣,苦笑道:“看著別的姑娘家活潑可愛的,就覺得我家芸兒沉穩謹慎得像小老婆子一樣,著實讓人心疼。”

“娘親胡說什麽呢?芸兒有你這麽好的娘親,是天大的福分呢!”徐靈芸的臉頰在華月喜膝頭上蹭了蹭,直蹭得發髻也亂了,才停了下來。

華月喜心裏的低落才好一些,兩人又膩歪了一陣,趁著蕭老爺回來前,徐靈芸匆匆走了。

她還以為自己表現得夠堅強,沒想到反而讓華月喜更擔心。

徐靈芸也明白,她說是遠離是非,更多的卻是在逃避麻煩,不摻合不高調,隱藏自己的身影,根本不是解決之道。

就像她一點點地存著體己,最後連想給生父的畫軸買一個稍微結實名貴的紫檀木匣子都拿不出來。要不是蕭晗開口,讓自己把花茶放在鋪子裏賣,有了幹股,或許日子依舊是緊巴巴的,不管想買什麽,連打賞都要從體己裏勉強擠出來。

回到院子,徐靈芸瞧見滿臉擔憂的春英,笑笑道:“還是把蕭老爺送的那支釵子拿出來,那天花宴便戴上。”

春英歡歡喜喜地從匣子裏小心取出那支別致的釵子,戴在徐靈芸的發髻上,笑眯眯地讚道:“姑娘戴上這個,果然是最好看的。那天花宴,就算在小姐們身邊,也毫不遜色!”

“就你嘴巴甜,最會哄人。”徐靈芸笑笑,看著銅鏡裏的人,驟然發現她這些日子因為忙碌花茶,略略消瘦了一些,臉頰鼓鼓的肉褪了一點,下巴居然變得有些尖了。

她摸著下巴,自己如今隱約能瞧出與華月喜有幾分相似了。

雖說比不上華月喜的嫵媚優雅,也有著幾分嬌美可人。

春英湊過來,看著鏡中人,讚歎道:“姑娘越發漂亮了,下個月,姑娘便有十四了吧。”

“是啊,轉眼就要大一歲了。”徐靈芸看著長開了一點的自己,不知不覺,她在蕭府,也有盡六年的時日了。

花宴當天一清早,春英就匆忙把迷迷糊糊得徐靈芸叫醒。

徐靈芸閉著眼被她伺候著洗漱完,瞧見窗外還灰蒙蒙的,不由納悶:“春英,這天才剛亮,花宴得兩個時辰之後了吧?”

“要打扮漂亮,自然要早早起來了。”春英服侍她穿戴好衣裙,拿起梳子認認真真地理順那頭烏黑的長發:“姑娘今兒要美美的,別讓人小看了去!”

“好,”徐靈芸笑笑,任由春英忙碌地搗鼓了。

隻是春英拿出妝匣時,她不由一愣,沉默了下來。

春英知道徐靈芸一向不喜脂粉,平日素麵朝的,隻是花宴不認真打扮,不免有些失禮,便勸道:“姑娘,隻擦一點點,好歹把口脂抹上。”

“不用,我自己來。”徐靈芸打開妝匣,有些笨拙地畫眉,幸好春英早早叫起了她,有足夠的時間慢慢嚐試。

終於畫好眉,她給自己點了胭脂,抹上淡淡的口脂。屬於脂粉的清淡香氣在身上縈繞,這一刻,徐靈芸覺得自己變得不一樣了。

銅鏡裏的人熟悉又陌生,徐靈芸仔細端詳,滿意地笑道:“春英,我們該走了。”

折騰了許久,天已經大亮,春英看著鏡子前變得光彩動人的自家姑娘,一時之間找不到言語來讚歎。

或許徐靈芸還不如二太太那般美豔惑人,隻是靈動的雙眸,一襲寶藍色的衣裙襯得她肌膚如雪,衣帶束起的纖腰盈盈一握,淡妝下精致的眉眼,都讓人眼前一亮。

迎風而走時,身上還帶著淡淡的馨香,舉手投足一派從容。

春英看著自家姑娘,都說有女初長成,徐靈芸打扮後霎時間迸發出的光芒是那麽的耀目。

她忽然覺得,徐靈芸身上似乎少了些壓抑沉悶,仿佛掙脫了枷鎖,渾身變得輕快起來一樣。

春英搖搖頭,對自己想的這個比喻,不由好笑。

金琳籌辦的花宴就設在後花園,園中原本被徐靈芸采摘後光禿禿的花兒,都讓花匠重新換過了。鮮豔斑斕的色彩,濃厚的花香撲麵而來,讓夏日的暑氣似是減輕了不少。

徐靈芸略略一掃,孔雀草、一串紅、夏堇、長春花、千日紅,還有朱蜃。看來金琳為了這場花宴,頗費心思。好幾種少見的花兒,不過幾天就讓人送來了。

“徐姐姐來了?”金琳眼尖,遠遠見一身藍衣的徐靈芸站在姹紫嫣紅的花海裏,發髻上那支銀釵,一隻展翅欲飛的小巧蝴蝶更是玲瓏惹眼,瞧得她一怔。

隻是等徐靈芸轉過頭來,金琳更詫異了。

今兒的徐靈芸居然精心打扮了,不像是她往日低調沉穩的性子。

金琳的思緒不過在一刹那,很快便笑著迎了上來,牽住徐靈芸的手笑眯眯地道:“其他姑娘已經到了,隻差徐姐姐了。”

徐靈芸略略挑眉,明明小丫鬟來報的是巳時末,她已經提早了小半個時辰來了,那些故交的小姐們卻是都到了?

果真如同華月喜所說,自己所想的那般,這一場哪裏是花宴,根本是鴻門宴。

她眯了眯眼,也沒去深究是誰說錯了時辰。即便如今自己辯解,金琳隻把責任推到小丫鬟的身上,倒是撇清了關係,反而是她遲到不說,越是辯解,旁人隻道自己是狡辯罷了。

徐靈芸笑笑,踏進花園的涼亭裏,石桌上擺滿了精致的點心和新鮮瓜果,亭子內已有三位年輕的姑娘,她便盈盈行禮後,歉意地笑道:“是我來遲了,很該罰一罰,就罰我把留下的那麽一點海棠花茶讓出來給各位嚐一嚐如何?”

三位年輕的姑娘,左邊粉色衣裙約莫十一、二歲,圓圓的小臉,雙眼霎時瞪得圓滾滾的,熱切地問道:“可是蕭家花茶鋪子裏極少見的海棠花茶?娘親派人去問了幾回,都說被貴人訂下了,我早就想嚐一嚐了。”

見她如此迫不及待,中間那位穿著碧綠衣裙的端莊姑娘不悅地皺了皺眉,瞪了粉衣姑娘一眼:“嫣兒。”

粉衣姑娘耷拉著腦袋,頗為鬱悶。

綠衣姑娘扭過頭,才對徐靈芸矜持地笑笑:“我是韓若蓮,這是我嫡親妹妹韓若嫣。家妹無狀,徐姑娘不必理會她的戲言而破費了。”

“哪裏算是破費,明明是我來遲了,當做是一點賠罪的小心意罷了。”徐靈芸笑吟吟地讓春英會院子裏去取海棠花茶,又不忘給花茶鋪子解釋道:“不是鋪子裏估計不賣,而是這海棠極難種活,又是十分少見的花兒,工序繁瑣,最後一月下來隻得半斤,便隻能先到先得了。我那裏也隻餘下二兩左右,還請韓小姐不要介意才是。”

“徐姑娘客氣了,”韓若蓮心裏也是想嚐一嚐那海棠花茶,據說如今隻有宇王妃買了去,讚不絕口,說是極品花茶也不為過。可惜產量少,鋪子賣的少,她一介商戶哪裏搶得過哪些皇親國戚,也隻能心裏想想罷了。

沒想到徐靈芸如此大方,把手上剩餘的花茶都拿出來招待她們,對這位蕭家妾帶來的外姓女兒,印象好了不少,臉色便和緩下來。

見韓若蓮沒有再反對,韓若嫣高興地就要跳起來,一雙眼洋溢著歡喜,甜甜地道:“多謝徐姐姐了。”

“哼,她是哪門子的姐姐?”涼亭角落裏一個低頭賞花的紅衣姑娘轉過頭來,露出一張嬌豔的容貌,隻是眉梢裏帶著譏諷,神色滿是冷傲,生生把一張美豔的相貌變得冷若冰霜,生人勿進:“韓家什麽時候窮酸成這樣,不過是一點花茶,就能夠收買到你們兩姐妹了?”

金琳訕訕地笑著上前來打圓場,對徐靈芸介紹道:“徐姐姐,這是歐陽家的盈兒姐姐。”

徐靈芸點了點頭,算是對歐陽盈簡單打了招呼。像她這樣的姑娘,實在不好打交道,反倒多說多錯。

韓若蓮被說得臉色一陣青白,十分難看。韓若嫣索性跳起來,反唇相譏道:“我們韓家如何,還輪不到歐陽家來評點。盈姐姐這般口吻,莫不是自家茶鋪的生意被蕭家的花茶鋪子壓製住了,心有不忿,隨處找人撒氣了?”

“你——胡說八道!”歐陽盈冷冷掃了徐靈芸一眼,唇邊帶著涼涼的笑意:“歐陽家的茶鋪有百來年的曆史,哪裏是一個嘩眾取寵的東西,大家一時貪著新鮮,過陣子新鮮味過了,隻怕就要無人問津了。這樣的東西,歐陽家哪裏會放在眼裏?”

徐靈芸挑了挑眉,這歐陽盈說得傲氣,卻還不懂得掩飾眼底的憤恨和不甘。看來蕭晗隨意辦下的花茶鋪子,確實大大地影響了歐陽家的生意,這人哪裏是來參加花宴,根本就是來找茬的,還是來找她算賬的!

她無所謂地笑笑,恰好春英送來了海棠花茶,吩咐丫鬟送來精致的白瓷茶具,自己安安靜靜地指尖紛飛,把花茶一點點泡入溫水中,濃鬱的海棠花香漸漸飄出,韓若嫣眼巴巴地瞅著,生怕錯過了一丁點。

等泡完茶,徐靈芸斟滿了五杯,恰好一人一杯,再沒剩餘,這才慢悠悠地開口道:“既然歐陽小姐如此篤定,花茶這樣嘩眾取寵的小東西不過讓人貪新鮮喜歡幾天,絲毫不影響歐陽家的生意,又何必放在心上?”

說罷,她對韓家兩姊妹做出“請”的動作,韓若嫣迫不及待地端起其中的一杯,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露出迷離享受的表情來,忍不住附和道:“就是,既然是上不了台麵的小玩意兒,盈姐姐何必生氣?今兒琳姐姐特意辦的花宴,又請我們來蕭府做客,可不是來吵架的。在花香滿溢的圓子裏,喝著稍有的海棠花茶,再聊聊天,打打骨牌,可是極好的美事呢!”

她說著,不留神喝了一大口,杯子裏的花茶少了一半,頓時心疼得不行,於是瞄了眼歐陽盈,嬉皮笑臉地道:“既然盈姐姐不歡喜,要不把這一杯茶讓給我吧。”

歐陽盈磨磨蹭蹭的,原本想要嚐嚐這傳說中極好的海棠花茶,卻又下不了臉來,如今被韓若嫣一說,更是尷尬。

金琳上前笑吟吟地替她解圍,嬌嗔地瞥了韓若嫣一眼:“嫣兒妹妹怎能一個人獨貪了這好東西,不讓我們都嚐一嚐?”

她又端著茶杯,塞到歐陽盈的手裏,笑道:“盈姐姐快嚐一嚐,難得徐姐姐肯把院子裏餘下的花茶都送來賠罪,我們哪能辜負了她的好意?”

徐靈芸心下好笑,金琳這番話既維護了歐陽盈的臉麵,又捧了徐靈芸的花茶,果真是個伶俐的姑娘家。

歐陽盈臉色這才緩了緩,仿佛是給金琳麵子,勉為其難地接過茶杯,輕輕抿了一口。唇齒濃鬱的香氣幾乎要融入舌尖裏,吞下後,滿腹馨香,隻覺得渾身一鬆,似是整個人都輕省起來。

她不得不說,這不上台麵的玩意兒,果真有些來頭。比起一般的茶葉,這濃鬱的香氣就讓人流連忘返,難怪那些貴人不惜重金也要買上一點,不管是自品還是招待貴客,都是極為妥當的。

蕭晗果真是奇才,不過是一個小姑娘隨手做的花茶,也能讓其在京城裏賣得風生水起的。歐陽盈皺眉看向徐靈芸,偷偷打量,這個比自己還小的姑娘家,到底是怎麽想到做這些花茶的,莫不是無意中得到了什麽秘笈?

她越想越是如此,要不然一個大門不邁小門不出的姑娘家,哪裏會知道這麽多的花茶究竟是怎麽做的?

歐陽家不是沒悄悄買下先前花茶鋪子裏的茉莉花茶和蘭花茶,聞著茶香,府上的師傅日夜鑽研,雖說味道差不多,總是缺了那麽點東西。不是花香淡了點,便是口感有些詫異,若是平常人可能嚐不出來,隻是歐陽家是茶葉世家,一喝便知不同。

要不是看著父親愁眉苦臉的,歐陽盈也不會答應金琳的邀約來參加這什麽花宴。如今一看,她更是覺得徐靈芸手上藏著花茶的秘笈,才會把花茶做得如此得心應手。

韓若嫣喝完自己杯子裏的花茶,意猶未盡地舔了舔下唇,不忘問歐陽盈:“盈姐姐品嚐後,覺得這花茶如何?”

“還好,”歐陽盈依舊嘴硬,怎麽也不肯承認這點嘩眾取寵的小東西能比自家的茶葉更好。

韓若嫣撇撇嘴,對她口是心非的話頗為不屑。明明喜歡,把整杯花茶都喝完了,嘴裏卻還不肯承認。

倒是她對徐靈芸的大方頗有好感,挨著徐靈芸坐下,望著那雙芊芊玉手好奇道:“徐姐姐剛才泡茶的姿態極為好看,能不能教教我?”

徐靈芸對韓若嫣的親近頗為高興,笑道:“我也是自己琢磨的,算不上好,隻是有些花架子罷了。”

“確實是花架子,看著好看,泡得手法卻不怎麽樣。”歐陽盈放下茶杯,似笑非笑道。

她的話一出,不止韓若嫣,連韓若蓮也忍不住蹙眉,這也太失禮了。

徐靈芸依舊噙著笑,不在意地道:“花茶原本就是用來消遣的玩意兒,隨意一些便好。”

韓若嫣一聽,忍不住點頭道:“就是,又不是茶藝比試,我們幾個小姑娘打發時間罷了,哪裏來得這般講究?”

歐陽盈心裏越發不舒服了,見韓若蓮沒有吭聲,竟似是讚同韓若嫣的話,更是憤憤不平。明明歐陽家和韓家更為親近,如今卻為著一個外人三番四次地幫忙說話!

她深吸了口氣,譏笑道:“韓家兩位嫡出的姑娘倒是讓我大開眼界了,若是我沒記錯,這位徐姑娘不姓蕭,不過是蕭老爺的妾室帶進府裏的拖油瓶。琳兒妹妹也是,這樣一個不上台麵的人兒,你也敢叫到花宴來,莫不是看不起我們?”

金琳一怔,慌忙地擺擺手道:“盈姐姐言重了,什麽看不起的……”

她偷偷看向徐靈芸,神色頗為苦惱。既不能得罪狠了歐陽盈,又徐靈芸頗有歉意,一時間左右為難。

涼亭裏一時間沉默下來,韓若蓮蹙緊眉頭,第一次發現歐陽家的姑娘如此咄咄逼人。韓若嫣急得不行,搜腸刮肚卻想不出適合的回答來。

見徐靈芸緘默,仿佛是被自己說中了心事,歐陽盈越發得意起來,微微笑道:“果真是一個妾,隻懂得籠絡自家老爺的心,卻沒有時間教徐姑娘規矩嗎?看著徐姑娘的樣子,那位蕭府的貴妾也好不到哪裏去!”

徐靈芸心底一痛,無邊的憤怒湧了上來。她緊緊捏著拳頭,勉強忍耐住,沒直接撲上去撕爛歐陽盈的嘴巴。

果真人善被人欺,她一再退讓,小心翼翼地過活,誰知對方卻得寸進尺,步步逼近。說自己什麽都好,居然敢編排華月喜,這是徐靈芸決不能忍受的!

春英也氣得不行,卻苦於自己是婢女不能頂撞蕭府的客人,免得最後反而給徐靈芸帶來麻煩。她眼尖,突然瞥見樹叢中的端硯,以及他身後冷著臉的蕭大少,心下一喜,連忙偷偷扯了一下徐靈芸的衣袖,比劃了大少爺的位置。

徐靈芸眼角一掃,自然也是看到了蕭晗,卻在看到他要走出來,似是要替自己解圍。她抿著唇,悄悄對蕭晗搖了一下頭。

若是事事都靠著蕭晗幫忙才能解決,她的依賴心隻會越來越重,最後變得一無是處。

徐靈芸瞥見蕭晗停住腳,目光一凜,挺直身轉向了歐陽盈,臉上雖是掛著笑,卻含著無盡的冷意,看得歐陽盈心裏發涼。

“歐陽姑娘剛才說的話,我會一字不落轉告蕭老爺的。”

“即便是一個妾室,那也是蕭家人,哪裏是一個外人能夠隨便詆毀的,琳兒妹妹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