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事有蹊蹺
程天生是有備而來,薄樰看著他打了個電話就摸清楚了老太太的住址,然後朝她擠眉弄眼地一昂頭,示意她上車。
薄樰一看程天生這表情,立刻就覺得自己上當了,當即決定反悔:“老太太的事是你自己非要管的啊,不關我的事,我不會答應你什麽條件的!”
“瞧你那點出息,”程天生把頭盔給薄樰戴好,屈起手指在她腦門上彈了彈,“不管怎麽樣,鑰匙還是得給人送回去吧?”
薄樰點點頭,老老實實地坐上去,有些不自然地拉住了程天生腰上的衣服。
已經是c市一年之中最熱的季節,薄樰總結過了,c市的春天和秋天異常短暫,幾乎可以忽略不計,但夏天卻格外漫長。
往年裏熱起來的時候,薄樰成天都泡在實驗室裏,根本不想出來,但今年因為認識了程天生,好像總在往外跑。
程天生騎著機車,一邊酣暢淋漓地流著汗,一邊又被這速度帶來的疾風吹得很爽。
他一個急轉拐進了另一條路,薄樰嚇得抱緊了他的腰,這下他才得逞地笑了起來。
老太太的女兒女婿是大忙人,把她放在小區大門口就各自離開了,等老太太到了門口才發現鑰匙丟了,幸好薄樰和程天生來得及時,要不然她差點就要叫人來開鎖了。
“奶奶,”薄樰趕緊拿著鑰匙送過去,“這是您落在派出所的鑰匙。”
老太太有些戒備地看著她,程天生也沒什麽好脾氣,上來就扯著薄樰要走:“早說了這年頭好心沒好報,不知道你在這瞎熱心什麽!”
說得就好像是她非得要來送鑰匙似的!
薄樰真是要被他的好演技折服了,可惜老太太並不吃他這一套,嘴裏嘟嘟囔囔地把鑰匙接過去,還沒來得及插進鑰匙孔裏,門就被人從裏麵打開了。
褚家祁看上去有些疲憊,他還穿著剛才接受采訪時的那套西裝,應該是剛從發布會現場趕回來。
他看著老太太的時候眼睛裏的關心不像是假的,但是薄樰冷眼旁觀,總覺得他好像有點兒怕老太太。
老太太看著他也沒什麽好臉色,沒好氣地問了一句:“喲,大忙人還有時間回來看我老太婆!”
語氣聽上去,明著好像是在嗔怪他不常回來看自己,但薄樰怎麽聽怎麽覺得她就是對一個贗品在極盡諷刺之詞。
不過褚家祁沒計較這些,他很快注意到還有外人在,就客氣地邀請道:“這兩位是……姥姥的客人嗎?進來坐坐吧。”
薄樰這時候已經開始覺得事情哪裏不太對,很想繼續圍觀一下,又怕程天生演過頭了,趕緊警告地看了他一眼。
好在程天生關鍵時刻演技總是在線的,他麵無表情地陳述了一句:“就在派出所撿到了你們家鑰匙,好心好意送過來,但是好像也沒人領情。”
他這麽一說,褚家祁就更不好意思了,連連邀請他們進去坐坐,老太太氣呼呼地衝了進去。
薄樰覺得這情形實在是有點尷尬,一時都說不清自己到底是在以退為進還是真的已經不想進去了,就回答了一句:“反正鑰匙已經送到了,我們就不進去打擾了。”
褚家祁聽完這句話好像鬆了口氣的樣子,正準備順勢答應下來,就聽老太太在裏頭喊了一句:“還沒請客人進來嗎?”
門口的三個人頓時臉色各異,這老太太的臉還真是六月的天,說變就變啊。
最終褚家祁還是有些尷尬地把他們迎了進來,薄樰環顧了一下屋子裏的裝潢,發現雖然平時隻有老太太一個人住在這兒,但整體感覺還是被布置得很有活力。
褚家祁從小到大的各種獎狀都被裱起來,和獎杯一起放在客廳的各個櫃子上,這明顯是一個以褚家祁為中心的家庭。
老太太過得並不嬌氣,雖然年齡大了,但是平時隻有自己一個人住。
薄樰曾經聽警花吐槽過,這老太太的脾氣也真是倔得很,不管家裏人怎麽勸,她就是不肯請保姆,女兒請來一個她就趕跑一個,家裏大部分家務都是自己親自做的。
還有一次拖地的時候,老太太把腿給摔了,那時候褚家祁還在美國讀書,都特意請假趕回來親自照顧,祖孫兩個的感情可以說相當的好,老太太自己都說不清褚家祁到底是什麽時候開始變得不一樣的。
薄樰靜靜打量了一眼這個家,又見程天生沒有開口的意思,隻好主動找話題:“褚先生真是青年才俊啊,這陣子一直看您的各種采訪。”
褚家祁聽這種恭維的話已經聽得麻木了,沒什麽特殊感覺,也不會太當真。
他客氣地道了聲謝:“都是大家看得起,其實也不過就是一份普通的工作而已,說老實話,我還是比較喜歡待在實驗室裏,這樣拋頭露麵……實在不是我的強項,也不是我的初衷。”
這幾天采訪視頻鋪天蓋地的,褚家祁曾說過的那句話被媒體選中,挑出來作為重點在宣傳,薄樰現在耳邊都還有那句話的聲音——“讓科學流行起來”。
既然要流行,就勢必要做出一些讓步,甚至是犧牲,現在這滿天通告,大約也是“犧牲”的一種吧。
他完全沒有認出來曾經在吳羽那兒和她有過一麵之緣,薄樰朝他和善地笑了笑,可樓梯上突然傳來了一聲冷笑。
褚家祁立刻過去接住老太太手裏的托盤,走進廚房去泡茶,老太太當著他的麵沒什麽好臉色,但到底也沒說出什麽難聽的話。
等他走了就不一樣了,她一邊冷笑一邊坐下來,看都不看褚家祁的方向,直接冷嘲熱諷起來:“仗著自己這張臉,到處上電視,真拿自己當明星了是吧?我們家祁才不會做這種事……他根本就不會!當著鏡頭的麵話都說不清了,這碗飯可不是誰都能吃的!”
說歸說,可她聲音並沒有抬高,廚房裏的褚家祁不知道是沒聽到還是隻能裝作沒聽到。
他很快就端著泡好的茶出來,老太太沒再繼續說了,但還是沒什麽好臉色。
他們祖孫倆鬥法,外人在讓場麵非常尷尬,薄樰簡直坐立不安的,站起來就想走。
可惜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口,程天生就岔開話題問了一句:“老太太真是疼孫子,這家裏到處都是獎杯和獎狀,可是怎麽沒見到一張你們的合影?”
老太天“哼”了一聲,指著褚家祁說:“你問他!”
褚家祁的笑容非常勉強,他幹笑著說:“那都是小時候的照片了,放著自己看見都不好意思。”
老太太滿臉都寫著“胡說”兩個字,忍得也挺不容易的,薄樰看著都替她難受。
程天生又問:“聽說老太太之前摔著過腿?這陣子c市天氣一直不好,變天的時候估計腿會疼,得多注意點兒。”
這話明著是在問老太太,但實際上是在說給誰聽簡直一目了然,褚家祁明顯局促起來。
他當然也想跟著關心一下自己的姥姥,但是好像沒有找到一個合適的方法,薄樰注意到他的雙手都在褲腿邊開始小幅度地搓起來了,憋到最後也隻憋出來一句:“是啊,姥姥您要多注意身體。”
客氣得簡直還不如程天生說得自然,這個人是真的有問題。
老太太很快就說自己累了,要上樓去休息,程天生這次就借機帶著薄樰借機告辭出來。
褚家祁還有別的工作要做,大概也不怎麽想和老太太單獨相處,就以送他們出來為由,也跟著出來了。
褚家祁沒有國內的駕照,是打車走的,臨走之前一再詢問要不要送他們一程,被程天生以“自己有車”為由婉拒了,這才痛快地離開。
薄樰慢吞吞地戴著頭盔,不知道在想什麽,程天生趁她不注意,猛地一把攔腰將她抱起來送上了車,自己緊跟著跨上來,薄樰被嚇了一跳,氣得直拍他胳膊:“你幹嗎呀!”
“不抱你上來,你還不知道得磨蹭多久。”程天生最開始追求她的時候刻意表現出來的溫柔已經不複存在了。
好不容易現在可以名正言順地抱女朋友,程天生可沒打算再客氣,也壓根沒覺得自己的做法有什麽問題。
他隨口問道:“怎麽樣,覺不覺得這個褚家祁有問題?”
薄樰在心裏措辭,不知道該怎麽形容自己的感覺。
“我覺得……他還蠻符合‘褚家祁’這個身份的,他確實一心都是工作,也能看出來他其實有些抗拒鏡頭,隻有在談到科研的時候語速會加快,能緩解一下局促的感覺。”
薄樰回憶了一下剛才見到的褚家祁:“但是這些都是對外表現出來的‘褚家祁’這個形象,我真的覺得他和老太太相處……過於客氣了。”
褚家祁的媽媽一看就是個職業女性,和外人接觸起來的時候冷靜自持,非常有風度,但麵對自己的母親時,情不自禁就會流露出來一些隻有親人之間才會有的小情緒。
她們之間相處的時間絕不會比老太太和現在的褚家祁相處時間多,尚且都能如此自然,褚家祁麵對老太太時的拘謹和生疏又到底是因為什麽呢?
“而且我曾經在心理醫生那兒見過他,隻不過他顯然已經忘了在那裏見過我,”薄樰輕聲問,“你說……他該不會真的有問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