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奇怪的老太太

“都是些動物組織,確定不是人類的,”警花大概也摸清楚程天生的脾氣了,上來就告訴他們,“還不至於真的威脅到薄樰的人身安全,暫時可以放心。”

程天生哼了一聲:“暫時?這次弄這些破玩意兒來,下次可就指不定是什麽了。”

他還要再多說什麽,薄樰趕緊攔住了,她朝警花使了個眼色,讓她別跟程天生計較,匆匆說:“我們這事兒不著急,你先去忙要緊的吧。”

她口中的“要緊事”,不過也就是還賴在這兒不停鬧著的老太太。

這位老太太已經是派出所的常客了,隔三差五就要來一次,大小夥子都沒有哄老太太的經驗,好不容易把警花給盼回來了,看向她的眼神簡直就像淪陷地區的老百姓盼來了解放軍。

警花迎上去,老太太看見她也非常激動,連忙拉住她的手說:“你告訴他們,我沒老糊塗!那真不是我的家祁!”

“好好好,您先別著急,”警花哄這位老太太簡直已經哄出了經驗,她扶著老人家進了休息室,回頭衝值班的民警做了個口型,“打電話給家屬。”

薄樰拉了拉程天生的袖子:“要不然我們先回去吧?”

“不著急,”剛才還一臉低氣壓的程天生這會兒好像又不那麽生氣了,他按住薄樰的手攥在自己掌心裏,“再看看。”

老太太好不容易被帶進去休息了,民警們都鬆了口氣,除了剛才警花交代過的那個去打電話通知老太太家屬之外,其他幾個都終於能坐下來歇口氣。

其中一個把帽子摘下來放在桌上,狠狠灌了一大口水進去,才喘著粗氣說:“這老太太也不知道到底想幹什麽,整個C市誰不知道她外孫褚家祁的專項研究最近剛取得突破性進展,隻要打開電視,新聞裏全都是他。”

“可不麽,”另一個民警也鬆了鬆領口,“褚家祁最近忙得到處參加研討會,還有好些媒體都在等著采訪,老太太這會兒還給他添亂。”

“也不能這麽說,”剛才去打電話通知家屬的那個小夥子回來了,一邊歎氣一邊說,“要說起來,褚家祁的父母全都是事業型的,孩子從小就是老太太帶大的,外孫驟然忙得都沒工夫回來看她了,老太太當然心裏不是滋味兒了。”

薄樰原本還擔心程天生賴著不走是還想找他們麻煩,這會兒卻被他們聊天的內容吸引了,悄悄湊過去問程天生:“你說一會兒褚家祁來了會怎麽樣?”

“不會怎麽樣,”程天生蹺著二郎腿,漫不經心地回答她,“褚家祁根本不會來。”

他說著抬起下巴,示意她去看牆上掛著的電視機。

褚家祁正在接受現場直播,言談舉止從容淡定,根本沒有著急趕時間要走的架勢。

薄樰一時間覺得這位老太太真是又可憐又可笑,大概在她眼裏,褚家祁還是當初那個什麽都離不開她的小孩子,她無法接受早已長大並且能夠獨當一麵,沒有那麽多時間回來陪她的現在這個褚家祁。

很快老太太的家人就趕到了,薄樰冷眼旁觀,這褚家祁的父母全都是高級知識分子,待人接物非常溫和禮貌,隻不過看起來他們夫妻倆好像過於相敬如賓的樣子。

褚家祁的母親向民警道完歉,轉頭就去低聲埋怨老太太:“您天天跟這兒裹什麽亂呢?家祁每天忙得覺都沒時間睡,咱們幫不上孩子的忙也就算了,能不給他找麻煩嗎?”

薄樰覺得這位阿姨自己看上去就是個事業型的女性,不怎麽對家庭羈絆這種事感冒的性格,她和自己的丈夫說話也很客氣。

但在外頭再怎麽冷靜自持,到了父母麵前吵嘴總是無可避免的,那位阿姨埋怨完老太太,薄樰就覺得她的形象突然真實起來了。

老太太的女婿大概平時也不太回來,但畢竟自己兒子是嶽母娘帶大的,心裏總歸還是帶著感激,就勸了一句:“媽也是想孩子了,回頭和家祁說說,找時間還是得常回來陪陪姥姥。”

“你們回來幹什麽?”老太太對女兒和女婿並沒有什麽好臉色,張嘴就罵,“有你們這樣當父母的嗎?從小到大關心過家祁嗎?一個個的都隻知道工作,你們當孩子生下來就是為了傳宗接代的嗎?”

褚家祁的父親頭都已經禿了,平時忙起工作來也不怎麽和人打交道,在語言表達能力方麵大概是有些欠缺的,再加上原本在嶽母麵前就有些愧疚,被這樣吼了一句也就不說話了。

但老太太的女兒明顯和她性格一樣直接、爽利,張嘴就懟了回去:“不工作哪裏來的錢送孩子接受最好的教育?沒有我們家祁能有今天的成就嗎?媽,您也太自私了,孩子大了就是會有更廣闊的天空,你還當他是家養小麻雀呢?”

“你給我滾!”老太太瞬間暴躁起來,“你知道什麽!你自己數數,從小到大陪過家祁幾天?你知道他平時是什麽樣子的嗎?現在這個根本就不是你兒子!連自己兒子都認不出來,你配當孩子的媽嗎!”

薄樰眼瞅著她們吵得越來越厲害,著急得想上去勸架,但程天生卻攔住了,他一隻手勾住她的肩,小聲說:“先別急,再看看。”

她被拉住了,但警花必須得上前勸阻啊,褚家祁的母親在外人麵前還得維持她精明能幹且獨立的形象,氣憤地扭開頭,不再和老太太爭執了。

可老太太越罵越勇,警花勸都勸不住:“你陪他過過幾次生日?孩子喜歡吃什麽你知道嗎?家祁隻要一找你你就給他錢讓他自己去買想要的東西,他從小到大你關心過他出了成績之外的事嗎?沒人能比我更了解他,我說他有問題就是有問題!”

薄樰聽到這裏,竟然覺得老太太說得也有道理。

母女兩個誰也不肯低頭,最後還是褚家祁的父親出麵和民警們道了歉,連聲說“給你們添麻煩了”,最後才終於把嶽母和妻子都帶走。

警花累得都站不住了,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唉聲歎氣地說:“這老太太也真是不容易,隻是老這樣通過這種方式引起關注,她外孫還沒崩潰,我們就要先崩潰了!”

她一扭頭看到薄樰和程天生還在,雙手合十做了個“求求了”的動作:“今天讓我喘口氣兒行嗎?你們的事兒我們會上心的,有什麽消息一定第一時間通知你們。”

薄樰擔心程天生不同意,趕緊搶先一步回答她:“好的好的!那我們就先走了,等你們的消息啊!”

她拉著程天生出來,心裏其實很忐忑,生怕他一個不高興就要掙脫她殺回去。

可這次程天生居然真就這樣一言不發地跟著她出來了,薄樰走出派出所才鬆了口氣。

程天生打趣地問:“怎麽,很怕我也會像那個老太太一樣,大鬧派出所?”

還能開玩笑,就證明沒生氣,薄樰鬆了口氣,伸了個懶腰之後才回答他:“我怎麽會這麽小看你呢?老太太最後不還是被她女兒和女婿給弄回去了嗎?如果是你,誰能有這本事把你拉出來啊?”

“你不就把我拉出來了嗎?”程天生不動聲色地撩了她一把,欣賞了一小會兒薄樰被他撩得通紅的小臉,然後才問,“你覺得老太太說的真的假的?”

其實在薄樰的想法裏,從來沒有什麽真還是假的說法,老太太肯定是不習慣外孫長時間在外麵不回來的生活節奏。

而一個人在外頭待的時間長了,勢必會和先前的生活習慣有所變化,在把他從小帶到大的老太太眼裏,當然會有差異,但這個差異化的表現是必然的。

“我現在回家我媽也肯定會說我變了個人似的,”薄樰想了想,“你帶我去換了發型,又改變了我的穿衣風格,我又這麽長時間沒回家了,他們肯定會覺得不習慣,這是成長的必然規律,老太太當然不會說謊,但也不代表她的說法就一定是對的。”

程天生揉了揉她蓬鬆的短發:“你剛才說的都對,但你回家之後該穿睡衣到處溜達還是會穿睡衣到處溜達,該跟你媽吵嘴還是會跟她吵嘴。”

“什麽意思?”

“一個人外形上改變再大,在外麵的生活習慣再怎麽有變化,回到最親的人身邊一定都會打回原形,你和你媽媽之間的相處方式不會因為這些外在的改變而變化,如果褚家祁隻是這些不一樣了,老太太不會這麽敏感的。”

薄樰抬頭看著他:“你是說……”

“我們打個賭,”程天生朝她笑了笑,“如果老太太真說對了,你就答應我一個條件。”

“什麽條件?”

“現在不能說,要不你就不跟我賭了,”程天生挑起眉頭,“怎麽樣,敢不敢?”

薄樰輕笑了一聲:“這有什麽不敢的?你能有什麽辦法去證實?”

程天生迎著她的笑容從褲兜裏掏出來一片鑰匙在她麵前晃了晃。

“這是……”

“老太太家的鑰匙。”

“你偷她鑰匙?!”

“想什麽呢,”程天生輕拍了一下她的腦袋,“她剛掉在門口的,你們個個都忙,就我一個大閑人注意到了,走吧,給人送鑰匙去,順便去看看,那位最近成了個香餑餑的年輕科學家,到底有多大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