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莫斯科郊外的墜機
司博感覺自己用盡渾身的力氣，才睜開了雙眼。
不久之前，他以為自己永遠沒有這個機會了。
記憶當中，他正坐著一架電動飛行汽車（eVTOL）從莫斯科市中心飛往郊區的星城，準備拜訪俄羅斯聯邦航天局太空安全部部長明斯基。一年前，明斯基帶著一個代表團到北京，現在，是他回訪的時候。
“司主任，這次我們部長為您準備了上好的伏特加，他說今晚管夠。”飛車上，明斯基團隊的弗拉米笑著對司博說道。
弗拉米是一個年輕的俄羅斯小夥，身材瘦弱，個子卻挺高，一張看上去總是惹人發笑的臉上還留存著未褪去的青春痘痘印。他是明斯基手下外事辦公室的成員，曾在北京留學，會說一口流利的漢語。
盡管這才是第二次見到司博，在他眼中，司博是一個完美的人。這個中國航天局太空環境署主任才35歲，就已經在職位上與他領導的領導明斯基處於對等職位上了，而明斯基比司博大整整20歲。司博的父親司空則是享譽全球的航天領域專家，對太空環境保護和太空垃圾治理有非常深刻的見解，盡管20年前失蹤後就再也沒有出現。
“上好的伏特加？”司博心中默念著這幾個字，“再好的伏特加不都隻有40來度嗎？度數太低......”
但他還是麵帶微笑的回答：“非常感謝，部長先生真是太客氣了，我無比期待與他的會麵。”
說完，他衝著後排的宋威、楊曉強和鄭義說道：“看來我們今晚難以全身而退啊。”
“哈哈哈！”弗拉米和他的三位下屬都笑了起來。
他們乘坐的這輛飛行汽車是美國Soby公司最新的通勤飛車SkyUV-1000，也是第一架獲得歐洲適航機構EASA頒發適航證的飛行汽車。獲得了適航證，就意味著她可以用於日常的運營了。
包括駕駛員在內，SkyUV-1000最多可以坐六個人，全電動，低噪音，乘坐舒適，正因為如此，Soby對SkyUV-1000的廣告詞是：“真正的城市SUV，免除您的堵車之苦”。
由於充分支持衛星與地麵兩套通信和導航係統，她的自動化程度非常高，事實上，完全可以不需要駕駛員而實現無人駕駛，但考慮到乘客的心理體驗，Soby公司還是建議配置一名駕駛員，一方麵讓乘客更放心，另一方麵，萬一遇到緊急情況，可以接管飛車自動駕駛係統，進行手動操作。
就在這個時候，車身突然抖動了一下，司博趕緊抓住座位旁的扶手。
“怎麽回事？”弗拉米用俄語向最前排的駕駛艙喊道。
“報告！衛星通信和導航係統同時發生故障，我剛剛接管了自動駕駛係統，轉入手動駕駛狀態！”
“好，照顧好我們尊貴的客人，飛得平穩一點！”說完這句，弗拉米連忙把情況向司博做了解釋。
“沒問題。”雖然這麽回答，司博心中卻感到奇怪。在莫斯科的上空，應該同時運行著四套衛星導航係統：GPS、Glonass、伽利略和北鬥，她們之間已經完全實現了互操作和兼容，就在這個時刻，應該可以同時接收到至少10顆導航衛星的信號，而要實現導航定位，4顆衛星就夠了。至於衛星通信係統，選擇就更多了，光美國空鏈公司和窮舉公司已經往天空發射了幾萬顆衛星，更何況還有傳統的Inmarsat等服務商提供的同步衛星，她們不知疲倦的在距離地麵幾百公裏到三萬公裏的軌道上高速運動，提供沒有死角的覆蓋。
“怎麽可能同時發生衛星導航和通信全部丟失，以至於自動駕駛都失效的情況呢？更何況，還有備份的地麵導航和通信係統啊......”
司博皺了皺眉頭，猛然間，腦海中閃過一種情況。他一驚：“難道那種情況真的發生了？”
“糟糕！弗拉米，趕緊告訴駕駛員，讓他手動駕駛的時候，也不要依賴備份的地麵導航係統，要靠眼睛，眼睛！”他衝著身邊的俄羅斯小夥吼道。他會一些簡單的俄語，但這種情況下，顯然讓母語使用者去傳遞這個信息會更好。
“啊？好的，司主任！”弗拉米被嚇壞了，這是他第一次見司博如此失態。
然而，他的話還沒有說出口，整架飛車突然往右一滾，當乘客們剛剛調整好身體姿態時，她又猛的往左滾了回來。
“啊......”坐在最後一排的宋威叫出聲來。
司博緊緊的抓住扶手，一句話也不說，他試圖看清周遭的情況，卻被滾動的飛車晃的眼前發暈。
“早知道會遇上這樣的情況，上回局裏組織航天員業餘訓練時就應該去了......”
這時，他隻覺得自己突然身下一空，失重的感覺沿著脊柱傳了上來，讓他的大腦更加緊張：“這是飛車在往下掉！”
”啊啊啊.......“後排的叫喊聲不僅僅來自於宋威。
弗拉米用機關槍一般的語速向駕駛艙喊著話。
駕駛艙也用同樣的語速回複了很長的一句。
”媽的！”弗拉米惡狠狠的罵道，然後簡短了吼了一句。
這一句俄語司博聽懂了。
“飛往那片麥田！”
兩秒後，司博隻覺得一陣劇烈的震動，伴隨著巨大的撞擊聲，自己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混沌，一片混沌。
不知道過了多久，混沌中出現了一線清晰，這清晰慢慢擴大，重新奪回了它的領地。
司博終於睜開了眼睛。
他發現自己躺在一張病**，蓋著一床薄薄的被子。
一陣劇痛從前胸和右小腿處傳來。
“他醒了！”眼前出現了一個年輕的俄羅斯姑娘，看上去像是護士。她那深藍的眼眸讓司博感到身上的疼痛感減輕了一些。
“司主任，你終於醒了......”一個粗獷的聲音從他的枕頭後方傳來，然後一張滿臉絡腮胡子的臉出現在他的視線中。
“明斯基先生，我恐怕沒法陪你喝伏特加了......”司博擠出一絲笑容，
“謝天謝地，你能活下來就不錯了！”明斯基的眼裏都是欣喜，卻又透露出一點悲傷：“其他幾個人都沒了......”
“什麽！”司博隻覺得胸口被重重的錘擊，眼前浮現出弗拉米那張惹人發笑的麵孔，卻怎麽也笑不出來。緊接著是宋威、楊曉強和鄭義的臉。
理智上，他知道自己能夠活下來就已經是萬幸，不能期望更多，但感情上，他實在不能接受他們的死，更何況，是以這樣一種方式。
“你好好休息一下吧，不多聊了，放心，我們這裏有很好的醫療條件，契娃會好好照顧你的。”明斯基衝那個俄羅斯姑娘努了努嘴。
“嗯，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司博擠出這個問題。
明斯基目光複雜的看著他，仿佛想說什麽，但還是打住了：“一時說不清楚，你先安心休養，晚點我們再聊。另外，中國航天局也知道這件事了，他們沒準過一會兒會聯係你，我就不浪費你精力了。“
”嗯，謝謝你。“
明斯基走後，不知道過了多久，當司博還在昏昏欲睡時，契娃那張美麗的臉又出現了：”先生，來自北京的視頻電話。“
說完，她將病床的角度稍微調高了一些，讓司博可以處於半躺狀態，並扶著他調整到一個舒服的身位。然後，她搬來一個簡單的木製架子，放在司博的大腿上方，把一台平板電腦固定在那裏，屏幕正好衝著司博的臉。
聞著契娃身上傳來淡淡的清香，司博覺得整個人又放鬆了一些，他調整好自己的表情。畢竟，跟局裏視頻也算是公務，雖然自己現在在病**，也得打起百分百的精神。
但當他看到屏幕的時候，眼裏掠過一絲驚奇。
屏幕裏出現了一張俊美的麵龐，那種俊美跟司博的英俊有一些相似之處，卻在細節上有所不同，這張臉更加棱角分明一些。但是，一般人如果隻是乍一看，會把他們倆當成雙胞胎，或者至少是兄弟。
他們的確是兄弟，卻沒有任何血緣關係。8歲那年，司空把他收養回家，從此，司博就跟他一起長大。
”怎麽是你？他們說是北京來的視頻電話，我以為是局裏來的。“
“你們這群愚蠢的人類！“屏幕裏的人冷冷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