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元宵節的訪客

直升機螺旋槳發出的噪聲打破了森林的寧靜，被驚起的候鳥撲騰著往更加安靜的山林深處飛去。

“姚老師，真是不好意思，大過年的還耽誤你的時間。”直升機上，一個中年男人衝著他身邊另外一個中年男人說道。

說話的中年男人看上去約莫四五十歲，文質彬彬，留著精幹的短發，開始為即將到來的脫發和謝頂做準備，麵容剛毅，雙目有神，額頭因為日積月累的思考在雙眉之間擠出一個川字，給人一種不怒自威的感覺。他叫司空，是清華大學教授，也是中國航天局特聘專家，對於太空環境保護和太空垃圾治理有著非常深刻的研究。

而坐在他身邊的，是雲南省瀘水縣中心中學的物理老師姚強。瀘水縣是國家貧困縣，財政支持有限，姚強名義上是物理老師，其實理工科全包，還支持縣裏時不時來訪的學者接待。瀘水縣位於高黎貢山腳下，是考察高黎貢山重要的落腳之地。

高黎貢山身處橫斷山脈當中，位於中緬邊境，像多道高聳的屏障，將兩個國家隔開。由於地理位置獨特，在她2800平方千米範圍內，集中了全國近20%的高等植物，其中近10%為特有物種，還集中了全國20%的哺乳動物，其中1/3為特有物種。在這裏，存在30餘種兩棲動物、50餘種爬行動物、300-500種鳥類和1600多種昆蟲。可以說，高黎貢山是中國乃至世界生物多樣性最大的地區，世界自然遺產“三江並流”中的重要組成部分，每年都吸引大量的學者和考察人員慕名而來。

隻不過，姚強接待過不少訪客，幾乎都是搞生物、考古和地質專業的，像司空這樣的航天專家，他還是第一次碰到，因此也格外好奇。

“哪裏哪裏，都是為了工作，司教授遠道而來，我們歡迎都還來不及呢。”他擺了擺手，然後試探性的問道：“可以抽煙嗎？”

“沒問題。”司空笑了笑。

姚強用衣服擋住強勁的風，縮著頭，熟練的點燃一支煙，使勁吸了一口，然後吐出來，一副飄飄欲仙的樣子。

“不好意思，我這個煙癮呢，有很多年了，一直想戒，但又戒不掉，陪您坐直升機坐了這麽久，一時半會也下不去，就忍不住了......可千萬別跟別人說啊，林區不讓抽煙。”姚強指了指下麵，“放心，我肯定在直升機裏就抽完收拾好，如果不小心把煙頭掉下去，我整個人都跳下去把它給吃掉。”

“哈哈，好，姚老師也是個性情中人。”

“我們這裏啊，偏遠山區，國家級貧困縣，窮山惡水出刁民，有話直說反而省事，沒那麽多花花腸子......”說到這裏，姚強瞥了瞥司空的臉色，確認他並沒有被冒犯，才繼續說道：“我對您說實話，如果您不是搞航天的，今天我就不伺候了。”

“哦？為什麽呢？”司空似乎並沒有感到意外。

“畢竟是過年嘛......我水平有限，實在想象不出來，高黎貢山跟航天會有什麽關係，哈哈。”

“所以，你很好奇？”

“是的，承認這個也沒什麽丟臉的。”

“其實，這不是我第一次來高黎貢山了，七年前我曾經來過一次，可惜，那時候我不認識你，害得我跋山涉水的，也沒有直升機服務。”司空並沒有直接回答姚強的問題，而是半開玩笑。

“所以說，這個關聯性更早就有了？那我就更好奇了，司教授。”姚強睜大眼睛看著司空。

“說實話，我也沒有確切的證據，不過，我的直覺告訴我，應該存在某種關聯。”司空盯著姚強的眼睛，讓他相信自己並沒有騙他。

“好吧，看起來我今天也得不到想要的答案，”姚強略有些失落，抽了一口煙：“不過放心，我會讓直升機送你到目的地的。”

“姚老師，這一點我充分相信你。”司空沒有一句廢話。

“最後一個問題，您這麽大的教授過來考察，都不帶助手的嗎？”姚強還想再嚐試一次。

“你也說了，畢竟是過年嘛，而且，我們的經費也有限，沒有必要為了一個還沒有確切結論的考察花太多錢。”

“那你還坐直升機？”

“哈哈哈，直升機可沒花錢哦，這次我是憑著介紹信過來的。”司空擠了擠眼。

姚強鬱悶的又猛吸了一口煙。

直升機降落在高黎貢山腳下的大營盤。這裏有一個簡單的停機坪。

顧名思義，大營盤就是一處專門接待科考人員的住宿基地，條件十分簡陋，但基本的生活所需還是有保障的，也有現場工作人員提供各項服務。這裏通往山下的道路依然沒有完全鋪設好，晴天時塵土飛揚，一下雨就泥濘不堪，盡管可以乘車過來，體驗是比不上直升機的。

“對不住，司教授，我們這裏的條件比較簡陋，沒有暖氣，比不得北京。”姚強話中有話。

“沒事，我帶了睡袋，而且這裏的條件已經很不錯了，謝謝姚老師，你趕緊回去陪家人吧。”司空倒不在意。

“唉，回去是可以，隻是不能坐直升機了......”姚強小聲嘟囔了一句，正準備再點一根煙，突然看到基地裏走出一個戴著紅袖章的工作人員，趕緊把火機和煙盒塞回衣服口袋裏。

送走姚強，在基地安頓好之後，司空來到自己的房間。

由於是過年期間，基地十分冷清，連工作人員也很少。與姚強一樣，他們也都很奇怪，為什麽會有人選擇最冷的季節來到這裏，而且，還是搞航天的。

司空泡上一杯茶，坐在桌邊把資料攤開，陷入沉思當中。

他這次在過年期間隻身來到這裏，跟七年前的目的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