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家書

聽完周渡江和姚強的解釋,張勝九多少有些啼笑皆非:“放心吧,我才不是迷信的人,這件事情對我的學習不會有什麽影響的。我會全力備考,為學校爭光。”

“不,是為了你自己!”兩人糾正道。

緊接著,他們互相使了個眼色。然後,周渡江從懷裏掏出了一封信。

似乎最後在心中進行了一番心理鬥爭,他把信朝著張勝九遞了過去。

“剩子,這封信是我們剛收到的,來自你的爸媽。”

周渡江說這話的語氣十分平緩,但在張勝九的耳朵裏聽來不啻於平地驚雷。

“爸媽的信!這麽多年了,他們終於給我寫信了!”

他一把從周渡江手中搶過信封,顧不上再去跟眼前的兩人搭話,而是忙不迭的撕開,將裏麵的三張信紙抖落出來。

這是三張皺巴巴的信紙,質地並不好,張勝九如果再使勁一點兒,都能把它們甩散架。

這個時候,他才從剛才的極度激動當中反應過來,記憶當中的父母並不會寫字,或者說,僅僅能寫非常有限的幾個字,這樣看來,他們是怎樣完成這封信的呢?

“不要感到意外,如果你父母在外打工,稍微正規一點的地方都有家書代筆,由你父母口述,再付點兒錢,代筆就會把信寫好。”姚強似乎看出了張勝九的疑問。

“哦......謝謝姚老師......”張勝九舒了一口氣,這才認真的讀下去。

緊盯著張勝九的表情,周渡江和姚強大氣都不敢出,麵色有些緊張。

他們最擔心的,就是張勝九放下家信之後,突然宣布:“我不考高考了,我要去跟我父母一起打工。”

過去的這些年,這樣的事情並沒少發生。有些好苗子就因為父母或者親戚在外打工,掙了點錢,嚐到了甜頭,便被一封家書給帶走,再也沒回來過。

所以,在收到張勝九父母的信之後,周渡江還猶豫了一下,要不要等到高考結束之後再把信交給他。

還是姚強做了他的思想工作:“校長啊,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如果他真要走,我們攔不住的。何必因為這件事讓孩子記恨我們呢?畢竟,他已經好些年沒有親爹親媽的音訊了。”

盡管張勝九讀完這封信隻花了幾分鍾,周渡江和姚強卻覺得過了半個世紀。

當張勝九把信放下,抬起那雙噙著熱淚的眼時,他們關切的問道:“怎麽樣?你爸媽還好嗎?”

“嗯......看上去挺好的......他們都挺好的......謝謝校長和姚老師的關心。”張勝九有些哽咽。

“那就好,那就好......”周渡江拍了拍張勝九的肩膀。

這個18歲的少年已經比他高出一個頭了。

他原本想繼續問一些更多的細節,比如張勝九的父母現在何處,靠什麽為生,等等等等。可是,他又覺得信中未必透露,即便有,張勝九也未必願意說,於是便忍住了。

姚強倒是打破了他自己剛才的沉默,笑著衝張勝九胸口打了一拳:“行啊!爹媽沒事比什麽都強!現在可以安心備考了吧?”

“是的......我放心了......您也放心吧,我肯定會好好備考,現在我隻有一個目標,就是高考。”張勝九眼裏的淚光折射出堅毅。

姚強一聽,更是放聲大笑:“好,太好了!我覺得幾個月後,可以好好慶祝一下!”

他一邊笑,一邊看著周渡江,眼裏示意:“搞定!不用擔心他高考前溜走了!”

“姚老師,我想請您幫一個忙。”他正笑著,卻聽到張勝九的話。

“哦?說,隻要能幫上。”

“就是今天這個天上掉下來的金屬片,您能不能去調查一下,到底是哪種原因引起的?”張勝九十分認真。

“什麽原因引起的?剛才我不是說過了嗎?太空碎片。多半是太空裏什麽航天器、衛星或者火箭的殘骸掉下來了。”姚強愣了愣。

”不,我是想了解一下更細的原因,比如,這些殘骸又是怎麽引起的呢?是自然的掉落?還是非自然的碰撞?“

”哦..."姚強想了想,也馬上答應下來:“那好,你等著,我這幾天就給你查出來。”

“剩子,可以問問你為什麽這麽執著於這個金屬片嗎?”周渡江在一旁問道。

“隻是感興趣,校長,您放心,不是因為我有什麽迷信思想。這些年我在姚老師的教導下,對天上的東西也越來越感興趣了。”

“既然是這樣,你高考幹嘛不去考航天專業呢?”

“啊......從來沒想過......我一直想的是物理或者類似的專業,因為姚老師也是教物理的......”

“傻小子!那是因為我們這窮鄉僻壤的,沒那麽多專業的老師,我就隻能什麽都教一點,但這不代表你隻能報考物理專業啊!而且,我覺得你千萬別報物理專業,太理論化,賺不到錢。”姚強接過話茬。

“是啊,姚老師說得很誠懇,我覺得航天挺好,你又感興趣,幹脆就考航天專業吧!”周渡江再次鼓勵道。

他自然是希望張勝九可以去報考最能發揮自己長處、並且自己又感興趣的專業,同時,如果連報考專業都有了目標,張勝九在高考前出現變故的可能性就更小了。

“嗯......”張勝九想了想,像是下定決心似的:“好,那我就考航天專業吧!”

“好!為了幾個月後的勝利,擊個掌吧!”姚強建議道。

三人回到村裏之後,張勝九才得知,今天那金屬片還真砸死了兩個人,有一個人還是村頭老王家的親戚。

所以,他們家一片哭聲。

“真是天降橫禍啊......”

張勝九心情十分複雜,倒不僅僅是因為這起飛來的事故。盡管這件事本身也足以讓他感慨世間之無常:看上去八竿子都打不著的人和物,相隔十萬八千裏,卻一朝相撞,人還沒了。

更讓他感到困惑的,是父母的那封信。

”為什麽信中說,他們現在在緬甸和泰國流動打工,收入不錯,生活也有保障,信封上的郵票和寄出地址卻是在景洪?“

”為什麽信中鼓勵我好好高考,考入好大學的同時,還特意囑咐,希望我以後搞天上的東西?他們明明對於這些一無所知,甚至都不知道航空和航天的區別......“

這些困惑,他現在隻能一個人消化,不能跟任何人說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