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心服口服

還真是來無影,去無蹤啊!

阿思嘴角掠起一抹苦笑,強忍著痛將脫臼的左臂接上,額前,薄薄的一層冷汗。

她知道今日修麟煬是手下留情了,可就是這種留情,令她心口一陣陣的驚慌。

她不知道修麟煬到底要做什麽。

照理說,他找到了她,她就沒有活路了……

一旁,墨潭痛苦的嗤了一聲,阿思這才回過神,朝著墨潭走去。

兩條前腿,都斷了。

心下一揪,阿思深吸了一口氣,蹲下身子,輕撫著墨潭的身軀,“別怕,我不會拋下你的。”說著,便去一旁拾了兩根棍子,再扯下衣裙上的布給墨潭綁上。

她不懂馬骨折了要怎麽治療,前世倒是遇到過一隻馬傷了腿,但都有專業的獸醫來接手。

不過,骨折嘛,動物跟人的處理方法應該是差不多吧,先給固定了再說。

待包紮好,阿思便又將墨潭整個扛了起來。

天生神力,果然還是有好處的。

可饒是如此,待阿思扛著墨潭找到縣城的醫館時,也已是氣喘籲籲了。

“開門!”

抬腳猛踹醫館的大門,隻一下就將門給踹爛了。

裏頭有個小廝連衣裳都未穿好,急急忙忙的跑了出來,看到阿思一個女子扛著一匹駿馬的模樣,驚了一大跳,“哎呦喂,我說這位姑娘,天還沒亮呢,你幹嘛呢這是!”

阿思大步進了醫館,踹開了一旁的桌椅,將墨潭放在了地上,喘著氣道,“我的馬,傷了腿,你,你叫大夫來!”

小廝看了地上的墨潭一眼,掂量著自己這身板能不能比木門結實,在得到否定的答案之後,便愁眉苦臉的看著阿思,“這位姑娘,女俠,咱們這醫館,是給人看病的,您這馬……”

“骨折了而已,接上不就好了?人怎麽治,馬就怎麽治!治不好,我砸了你這店!”一拳砸在櫃台上,櫃麵多了個窟窿。

小廝被嚇壞了,“女,女俠,稍等,我這就去找我們大夫!”

那小廝急急忙忙的往後院去了,而待那小廝一走,束風便出現在醫館外,“還是帶回去讓柳大夫看看吧。”

對於束風的出現,阿思自然早已有了察覺,是以並無任何的驚訝,隻道,“柳大夫是爺的人。”

他既傷了墨潭,又豈會允許旁人醫治。

束風眉心微微一蹙,“爺若真心要傷墨潭,你也不會扛它來此。”

她總不會傻到扛一匹死馬走了這麽遠。

所以,修麟煬根本沒想過要墨潭的性命。

阿思沒說話,隻往旁邊一坐,束風進了門,天邊有了微亮,看著阿思一身女裝,束風將要說出口的話忽然就換了話題,“爺瞧見你女裝打扮了?”

“恩。”阿思淡淡應聲,看上去有些不大高興。

束風卻是覺著奇怪了。

爺回去之後,並未與任何人提及阿思女兒身的事,難道,是爺一早就知道了?

阿思瞥了束風一眼,“爺叫你來勸我回去?”

修麟煬臨走前的說要讓她心甘情願的回去,該不會就是找說客這一招吧?

“爺從不勸人。”束風淡然道,“隻是命我來通知你一聲,秦父秦母,都已經被接進了王府。”

阿思的心瞬間‘咯噔’了一下,“爺從不會傷害無辜。”

修麟煬這人,雖然心狠手辣,但恩怨分明,禍不及妻兒,更不及父母。

照理說,修麟煬不會傷害秦父秦母才對!

束風微歎了一口氣,也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視線卻看向墨潭,“關於你的事,爺從未按過常理。”

比如沒要了墨潭的性命,比如未傷她分毫。

所以這一次,為了讓阿思回去,束風也說不準修麟煬到底會不會傷害秦父秦母。

阿思沉沉的想了一會兒,而後一聲冷笑,“如此分明就是脅迫,還談什麽心甘情願。”

原來修麟煬最後留下的,不過就是一句笑話。

束風看向阿思,“不管爺是不是脅迫,他對你,已是仁至義盡。”

修麟煬從未有過的仁慈,已經都給了阿思。

阿思深吸了一口氣,垂眸,“倘若,我仍是不回去呢?”

不理會秦父秦母的死活,不理會此事是否會連累整個秦家,隻求一個海闊天空呢?

束風沉默了一會兒,似乎並未料到阿思要離去的心思這般堅定,好一會兒才道,“或許爺會放了秦家,又或許,秦家連同你二嫂肚子裏的孩子都不會被留下,而唯一肯定的一點是,爺要抓你,遲早都能抓回去。”

所以,她若執意要走,最壞的結果是秦家被連累,而她,也仍舊逃不出修麟煬的手掌心。

屋外的天色漸漸亮了,街上也漸漸有了行人,瞧見醫館破裂的木門,都忍不住往裏頭望上兩眼,指指點點。

大夫,卻遲遲沒有出現。

阿思看著那照進醫館的第一縷陽光,忽然一笑,“原來,他是這個意思。”

要她真心實意的回去,不是要她心甘情願,而是要她輸的心服口服。

可修麟煬並不知道,她未必會再輸一次。

如若她徹底放下秦家,就此離去,修麟煬未必真的能再找到她。

隻可惜……她放不下。

一想到秦家人會因她而受罪,心髒便是忍不住的抽疼。

那些不屬於她的情感,左右了她當下的決定,或許,這就是她重生在秦四身體上所需要付出的代價吧。

不多久,醫館外便來了馬車,有幾名壯漢前來,朝著束風行了禮,方才聯手將墨潭搬到了馬車上。

“他們是馬場的人,是柳大夫派來的。”束風衝著阿思解釋,是擔心阿思會誤會了他們的來意,繼而出手傷人。

而阿思隻是很淡漠的點了點頭,不管是不是馬場的人,能跟束風說上話的,十有八九都是修麟煬的意思,而她眼下,不能違背修麟煬一絲一毫。

墨潭被拉走了,束風才回頭問,“你走嗎?”

“走不動。”阿思瞥了門外一眼,“我一不會輕功二沒有馬車,要回去,也是幾日之後了。”

語氣,多少有些賭氣的意思。

就這麽被帶回去,阿思自然有些不服氣。

晨光映照下,阿思的臉頰微微鼓著,略微的嬰兒肥使得她眼下這無意識的表情份外可愛。

束風看著她,竟是忍不住笑了開來,“待回去之後便教你輕功,可好?”

恩?

阿思總算來了興致,挑眉看向束風,“當真?”

“當真。”束風點頭。

阿思這才起身,朝著門外走去,“如此甚好。”說話間,已是站在束風身側,她轉頭來看他,“多笑笑吧,你笑起來挺好看的。比爺還好看。”

修麟煬的笑,總是帶著股陰沉,而束風的這抹笑,正如眼下的陽光一樣燦爛。

聽她所言,束風的笑反倒是收斂了些,嘴角卻一直揚著,視線,落在不遠處的馬車上,“爺知曉你不會輕功,特意命人備了馬車。”

順著束風所指,阿思看見了一輛略顯豪華的馬車,車簾上印著一個‘淮’字。

並未覺得貼心,隻覺得修麟煬自一開始便認定了她會回去,不免心頭又多了些不服氣。

見她的情緒又低落了下來,束風不由的輕咳了一聲,似是要說些安慰的話,阿思卻率先開了口,“束風,我這次回去,還能保住性命嗎?”

她是打不過修麟煬的,昨夜便試過了,她連修麟煬的一根手指頭都比不上。

倘若,這次回去,修麟煬要她死該怎麽辦?

聞言,束風也跟著沉了眉。

雖在爺身旁侍候多年,可他從未摸清過爺的脾氣,就如同這次,他根本不知道修麟煬何時會惱,何時又會開懷。

所以,阿思會不會死,他也不知道。

微微歎了一口氣,束風道,“我跟追風暗影,都會替你求情。”

話音落下,惹來阿思一聲輕笑,“可別,若累得你們三人與我一同受罪,我這罪過可大了。”

更何況,就算他們三人一同求情,修麟煬所做的決定,也不會有絲毫改變。

這世上,能左右修麟煬的決定的人,怕是隻有那遠在衛國的蕭皇後。

阿思嘴角的笑,漸漸變得有些可悲。

她在想,若是用自己的性命去換秦家人的性命,值不值,她可是好不容易才重生一回的。

束風似乎是想到了辦法,“陳國的使節還在京都,比試未定,勝負為分。你此次回去,皇上必定會要你應戰,若是迎了,求皇上保你一命,又有何妨?”

“對哦,我都忘記這茬了。”阿思挑眉,“如此說來,爺不傷我,也是想留著我的性命去贏陳國的那什麽勇士?”

束風點頭,“也是有可能的。”

“那倘若贏了之後,他們父子二人鳥盡弓藏呢?”阿思的雙眸之中,漸漸有了算計。

如今她的身份,於修麟煬父子二人而言,不過草芥,是生是死,根本不重要。

所以,得在自己的利用價值被耗盡之前,就先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看來,回了淮南王府之後,她還得想辦法去見皇上一麵才是。

思及此,嘴角笑意漸濃。

束風完全看不懂阿思是何意,就見阿思已是主動的朝著馬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