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太不要臉了!
“這兒好像有些吵。”放了茶盞,裴獻賦笑眯眯地道,“小娘子可否借一步說話?”
試探著將浮屠困拿到了手裏,發現沒什麽異常之後,樓似玉抿唇道:“大夫樓上請。”
二樓上去就是一間半敞的茶室,裴獻賦在蒲團上坐下,甚是自在地朝她擺手:“快把它放出來吧,別給憋壞了。”
樓似玉戒備地看著他,扯了扯嘴角道:“您稍等。”
旁邊就是她的房間,樓似玉幾步跨進去關上門,確定四周無人之後,才一掌將浮屠困擊碎。
“噗通”一聲,林梨花落下來就滾出了人形,起身焦急地拉著她道:“主子,外頭那個人……那個人他有問題!”
這還用說嗎?樓似玉恨鐵不成鋼地戳了戳她的腦門:“你怎麽就落他手裏了?”
“木掌櫃說您想查他,我就隨便去看了看嘛,本來藏得好好的,一點尾巴也沒露,誰知道也能被他抓住。”梨花委屈地捂著腦門,又想起點什麽,激動地道,“可我找到了一個人!”
左右看了看她,確定她身上沒傷,樓似玉才問:“什麽人?”
掏出黑玉給的畫像,梨花指給她看:“這東西是鼠妖給的,讓轉交給您,說什麽能證鼠族清白。我找了許久也沒找到這人,結果卻在那裴獻賦的院子裏瞧見了!一個梳著雙髻的小童,絕對沒錯!”
鼠族?樓似玉迷茫了一瞬,突然想起當日在城郊看見過青眚和黑玉,當時情況緊急,她未曾多追究,如今想起來,美人蛇經她提醒,應該是不會輕易碰鏢車的,那追思術為什麽會被觸發,多半就是鼠族做的好事。
前一天梨花就同她說過鼠族突然消失,她沒當回事,眼下看看這畫像,再想想外頭的裴獻賦,樓似玉沉了臉:“你在房間裏呆著別出去。”
梨花想抗議,可看看主子這嚴肅的表情,她撇嘴,老實地爬去旁邊的椅子裏坐著。
樓似玉關門出來就衝到了裴獻賦跟前,帶起一陣風吹得他鬢發微動,端的是氣勢淩厲、咄咄逼人。她在他麵前站定,晃了晃手裏的畫像,冷聲道:“裴大夫好計謀啊,將常碩內丹所在告訴鼠族,引他們去爭搶,又讓宋立言來對付他們,你倒是坐隔岸之觀,還收漁翁之利?”
她如此逼問,是做好了他會狡辯的準備,一旦他說不知情,她就將前因後果說出來糊在他臉上,叫他無地自容!
然而,鬢發落下,裴獻賦卻是輕輕一撩眉梢,讚歎地看著她道:“掌櫃的好生聰明,這都能發現。”
“……”被自個兒準備好的話給噎了噎,樓似玉瞪眼看他。
“可惜發現得太晚了。“他歎息著起身,朝她跨了一步,“已成定局之事掌櫃的還翻來說,又有何用處?”
囂張,太過囂張了。樓似玉與他對視,發現這人當真是沒有絲毫心虛,似乎將林梨花還給她就是為了讓她知道他的所作所為,篤定她就算是知道了,也隻能像現在這樣站在此處看著他,看他放肆又得意的眼角眉梢,看他優雅而瀟灑的勝者姿態。
“啊,對了,他應該已經發現蛇膽草是什麽了。”裴獻賦輕嘖一聲,伸手碰了碰她發間的朱釵,“你猜,他會如何來質問我?”
一爪將他的手給拍開,樓似玉捏著袖子擦了擦自個兒的釵子,皮笑肉不笑地道:“這東西有些貴,您還是少碰為好。”
“你還是這麽小氣。”裴獻賦搖頭,翻手就呈出一支梅花金釵來,笑道:“這個更貴,送你可好?”
“用不著。”樓似玉眯眼,“大夫還是好生想想該怎麽去圓謊吧,下回再見宋大人,奴家可是會將您的所作所為盡數告之。”
裴獻賦滿不在乎地點頭:“掌櫃的隨意,愛說什麽在下都不攔著。但這釵可是浮玉縣珠翠閣裏最好的一支,你當真不想留著?”
樓似玉退後半步,正兒八經地道:“奴家愛財,但不是所有值錢的東西都看得上眼,恕我直言,您這一支金釵,雕工拙劣、款式老氣,連奴家頭上這朱釵的半顆珠子都比不上。還有,您以為宋立言當真那麽好擺布,任由你欺瞞利用?”
她嗤笑,“是狐狸就會露出尾巴,我掉了皮,你也不會好過。”
心疼地看著手裏的金釵,裴獻賦像是沒聽見她在說什麽一般,低聲喃喃:“如此精巧的東西,竟還比不上個死人的遺物。”
眼神一冽,樓似玉想也沒想,一掌就朝他拍去:“你找死!”
飛快地躲開,裴獻賦輕笑:“好端端的聊天,你怎麽又要動手。”
懶得同他廢話,樓似玉出手狠戾,招招攻他死穴。眼前這人難得沒像以前那樣突然消失,而是敏捷地躲著,一直退到與外頭街道相連的窗邊。她沒留情,化出妖力給了他最後一擊。
裴獻賦站著沒動,歎息道:“打壞了我,你可會心疼?”
“抱歉,不會。”漠然地吐出四個字,樓似玉料他還有後招,已經做好了再補幾招的準備。
然而,淡紅色的光衝過去,像雲霧撞山一般激**開,裴獻賦竟是連躲也不躲了,任由這力道將他打出窗去,帶著破碎的窗扇一起朝街道上墜落。
始料不及,樓似玉連忙跟去窗邊往下看。
“嘩啦”幾聲響,上好的雕花木窗摔了個四分五裂,那穿著青白色錦袍的人倒在碎木塊上,眨眼間就昏了過去。
四周百姓受了驚嚇,紛紛朝這邊圍過來往上看,樓似玉慌忙想躲,眼角餘光卻瞥見一抹熟悉的影子。
身體一僵,她止住動作,站在窗前朝那人看過去。
宋立言像是忙完了公務,已經換了一身玄色的常服,哪怕是站在擁擠的人群中間,也顯得格外清雅卓絕。他眸子那麽一抬,像起風時候的碧波湖,波瀾瀲灩,風光無限好,讓她忍不住想……
呸!現在是迷戀美色的時候嗎?
一爪子拍醒自個兒,樓似玉立馬蹲下去躲住,心裏狂罵裴獻賦,這廝當真是不要臉,碰瓷都碰到她跟前了,她那一掌的法力遠不及當初想抓他之時,當時他都能躲,眼下裝什麽柔弱呢?
“掌櫃的,咱們的窗戶怎麽掉下去了?”李小二在樓下喊,“快來看看啊,好像砸到人了。”
掉下去的是裴獻賦,砸壞的不是人,是她的窗戶!樓似玉磨了好幾遍牙才深吸一口氣,抹臉換上一副擔憂的神情,提著裙子就飛快地下樓:“怎麽回事呀?”
宋洵和幾個百姓已經將裴獻賦給抬了進來,宋立言走在旁邊,臉色不太好看:“樓掌櫃。”
“哎呀,裴大夫怎麽傷成這樣了?”不等他問罪,樓似玉哀嚎一聲就撲去裴獻賦身邊,哭道,“隻不過是有些難治的隱疾,也不是要命的事兒,如何就想不開要尋短見呢?”
裴獻賦閉著的眼睫微微抽了抽。
十分同情地抬袖抹了抹不存在的眼淚,樓似玉扭頭就吩咐般春:“快去請大夫來,先把人抬去客房。來,各位幫幫忙,搭把手。”
眾人應聲將裴獻賦抬進一樓旁邊的廂房,樓似玉抽泣著站去宋立言身邊,淒淒地問:“大人怎麽也來了,今日沒案子了麽?”
宋立言看著她,良久之後,倒是笑了:“不來早些,如何趕得上這大戲開場?”
裝作聽不懂他在說什麽,樓似玉轉身去泡了杯新茶遞給他:“大人辛苦,先潤潤嗓子。”
接過來喝了一口,宋立言輕描淡寫地問:“你想殺了他?”
“瞧您這話說得。”樓似玉嬌嗔,“奴家不被他殺了都算好的,這身上的傷可還疼著呢,哪兒敢朝他下手。”
“那這唱的是哪一出?”
“三十六計之苦肉計。”樓似玉唏噓,“世風日下,人心不古。”
頓了頓,她又撇嘴補上一句:“也不一定是人。”
宋立言沉默地看了她兩眼,轉身跟著進了客房。
“從那麽高的地方摔下來,肯定摔壞了不少骨頭,待會兒得讓大夫好生看看。”
“這細皮嫩肉的俊公子,也是可惜,怎麽就這麽倒黴呢。”
幫忙抬人的百姓一邊碎碎念一邊離開了,樓似玉與他們擦肩而過,翻著白眼想,裏頭那人要摔壞也先摔壞腦子才好,省得他滿腦子壞水。
大夫很快趕來,是個花白胡子的老頭,翻來覆去將裴獻賦看了個遍,連眼皮都扒開瞧了半柱香。
“如何?”宋立言問。
大夫收回手,歎了口氣:“右手骨頭摔傷了,但不嚴重,嚴重的是腦袋摔破了,怕是傷及腦內。”
嘴角一抽,樓似玉覺得自己簡直可以去開個卦攤算命了,這都能說中?
宋立言沉吟片刻,又問:“大夫,他的脈象可有異常?”
“這人傷著了,脈象定是有異常的,三指之下皆粗寬而散,脈管邊緣混沌,搏動無力,應指而扁——此皆身損之象。”大夫捋著胡須琢磨,“不過這位公子底子好,陽氣足,想來恢複得也快。老朽先給他開幾張方子,再將他右手包紮,隻要一日內轉醒,便沒什麽大礙。”
有陽氣、有人該有的脈象,宋立言點頭,重新看向身邊正在翻白眼的某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