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愁生病

靖寶回到府中已近傍晚。

陸氏眼巴巴的等在二門口,見兒子來,嘴角一彎迎上去。

靖寶瞧著心酸,不想讓她升出太多的希望,便將考試失利的事情說與她聽。

陸氏神色一黯,歎道:“大約是水土不服的原因,左右回臨安府還有學上,也不是什麽大事。”

這可比罵幾句還讓靖寶難受。

她扶陸氏回房,強撐精神陪她用過晚飯,又閑聊了幾句,方才回自個院裏。

進了房間,靖寶的臉耷拉下來,頭往**一栽,跟泄了氣的皮球似的。

阿蠻不敢多問,打水更衣淨麵,靖寶由著她弄,不一會便暈暈欲睡……

半夜噩夢驚醒,靖寶起身推開窗,扶著窗欞,思索起事情來。

文章沒有寫完,進國子監怕是渺茫,眼前有兩個選擇:

一是留在京城,備考秋闈;

二是回臨安府備考。

京裏紛紛擾擾,回去更妥當些。

但是靖寶當下打定主意,就要留在京中,這裏有太多事還沒完成。

可事情還未下手,她卻先病倒了。

陸氏得知後急得不行,立刻讓宣平侯幫忙請母親生前最信任的老太醫來看病。

男女有別,一診脈,什麽都瞞不住。

老太醫給侯府老太太診了大半輩子的脈,什麽世麵沒見過,厚厚的診金遞過來,他的嘴比河蚌還緊。

診脈,抓藥……

一通折騰後,靖府上上下下都知道七爺考試失利,病倒了。

頭一個來瞧好戲的,便是靖家二老爺,他站在床旁,慈眉善目的臉上隱隱透著快意。

“沒考上也未嚐不是好事,你這性子進了國子監,容易惹是生非,不如回臨安府好好溫書。”

趙氏也緊跟著說道:“七爺這麽聰明,都失了手,可見那國子監真不是普通人能進的,也別惱,秋闈好好努力,不能和未來首輔一道進國子監讀書,爭取能同朝為官。”

靖寶眼皮都沒動一下,“做不了官也無礙,左右還有靖家的家業要打理。”

靖二老爺與趙氏同時被踩住了痛處,臉沉沉的叮囑幾句便走了。

走出院子,趙氏看了眼身後的周媽媽。

周媽媽哪能不知道趙氏的心思。

低聲道:“二太太,富貴險中求,若真等七爺中了進士,那可就晚了。”

趙氏捂著帕子道:“就不知道老爺是個什麽心思?”

周媽媽:“依老奴看,太太的心思就是老爺的心思,不如趁現在侯府元氣沒恢複,先下手為強。”

趙氏勾起冷笑:“做得利落點,別讓人發現了。”

……

這邊主仆二人正在商量齷齪事,那邊李媽媽掀了珠簾進來,手裏捧著半包幹燕窩。

“大小姐派人送來的,還有一些點心,隻是太太扣下了,怕七爺你貪嘴,噎了食。”

靖寶笑問:“大姐還有什麽話帶到?”

李媽媽從懷裏掏出一張房契,“這是酒樓的房契,花了三千二百兩銀子,大小姐先墊的錢,說讓七爺收著。”

“好!”

靖寶接過房契,放在枕下。

李媽媽見她臉上有疲色,便不再多言,待要轉身去掀簾子時,門簾子卻突的一掀,外的人,裏的人都嚇了一跳。

“表少爺,你怎麽來了?怎麽也不叫人通稟一聲?”

“我來看我家小七,通什麽稟啊!”

陸懷奇把李媽媽往外輕輕一推,“別站這兒礙手礙腳,我和小七有私房話要說呢!”

靖寶翻個白眼,趕緊蜷縮進被褥裏,隻露出半個腦袋在外麵。

“靖小七!病得下巴都尖了,怪可憐的。”

靖寶懶懶的不想說話。

“你也別怕,石家那兩人,小爺我早晚弄死他們,隻是暫時還不到時候,咱們先忍一忍啊!”

靖寶這才認認真真打量了陸懷奇一眼。

看來,這傻子不缺心眼,缺實力。

這場風波中,老皇帝雖然沒有對石家兩兄弟做出任何懲罰,但京中有眼睛的人都看著呢!

更何況太子早晚會承大位,打宣平侯府的臉,不就是打太子的臉,對石家秋後算帳,不過是時間的問題。

“多謝陸表哥!”

到底是病著,靖寶的聲音又啞又懶,聽得陸懷奇心疼死了,從懷裏掏出一方帕子。

“五妹給你的,她說你若是嫌棄,直接扔了,不用還回來。”

靖寶看著帕子上精致的繡花,也不知道該說啥。

陸懷奇又道:“對了,父親讓我傳句話,國子監若進不去,也沒什麽大不了,早些回南邊,左右還有秋闈。”

靖寶臊得把被子往頭上一蒙。

這京裏,還能不能有點個人隱私了?

才一天,自己考試失利的事情,就傳得人盡皆知。

這什麽傳播的速度?

太快了!

顧長平此刻正在書案前閱卷。

沈長庚坐在下首處,拿著一張考卷冷笑道:“我竟看不出來,石舜這個王八蛋,倒也熟讀四書五經。”

顧長平抬頭:“石尚書本來就是書香之家,科第出身,兩個兒子終日在詩禮簪纓大族浸潤,又能遜色到哪裏去?”

“阿呸!”

沈長庚破口大罵:“快別跟我提什麽書香之家,一窩子畜生還差不多,下賤!”

顧長平撩起眼皮看他一眼,拿過卷子,仔仔細細地讀過後,拿朱筆批了個二等。

“你說得沒錯,文章錦繡,但品性略差,終究難成大器,二等已算是給石尚書麵子。”

他姓石的有個屁麵子!

沈長庚順手又拿起一個考生的卷子,一看名字,不氣了,樂笑了。

“錢三一,這起的什麽名字?”

“應該是錢侍郎的兒子!”

顧長平頓了頓,又道:“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萬物歸元才是真,這名字起得有意思,就不知道文章做得怎麽樣?”

沈長庚一邊看,一邊頷首:“錢侍郎鑽錢眼裏,兒子卻是不俗,這文章做得,難得,難得!”

“能讓你連說兩個難得……”

顧長平一通細讀下來,毫不猶豫地拿朱筆批了個“優”,“才華橫溢,滿腹經綸,日後必是個了不得的人物。”

“歪竹出好筍,錢侍郎祖墳冒青煙了。”

顧長平端起茶盅,慢慢嚐了一口,掩住眼中的暗芒。

“靖寶?如珍似寶?好好的男兒郎取這個名字,一看就是養於婦人之手,不妥,不妥!”沈長庚直搖頭。

顧長平眼角一跳,將茶盅放下:“文章作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