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天亡她

這時,所有考生都開始答題,下筆沙沙,唯有靖寶跟個木頭似的坐著,等著人送筆來。

因為整個考場,隻有一隻備用的筆。

遠處。

立著一主一仆兩人。

齊林一臉同情,“爺,咱們這樣做好嗎?”

顧長平扭頭看他一眼,漆黑的瞳孔裏有著很深的東西。

女扮男裝,乃是欺君大罪。

若是任由她胡來,她能落得個什麽好下場!

顧長平一言不發,拂袖而去。

他走了好一會,靖寶才拿到了第三支筆。

下筆前,她的手控製不住的抖了幾下。

沒斷!

靖寶答題的速度極快,答完,一抬頭,發現隻有她一人停了筆。

靖寶起身,走出內堂。

沈長庚氣得直磨牙,心說:這小子搗亂也就算了,態度還不端正!

浪費了那麽多時間,居然是第一個交卷的,能做好嗎?

直到助教把卷子收上來,沈長庚低頭一看--

驚了。

……

午飯是國子監提供,三菜一湯,還算可口。

靖寶吃完便開始溫書,下午考四書五經,是她的最弱項。

拿到考卷,靖寶低頭看題目,心裏咯噔一下,第一題便是以“仁也者,人也;合而言之,道也”為題,做八股文。

難!

靖寶閉目苦思破題之法,忽然,肚子咕嚕一聲叫,山崩海嘯的絞痛襲來。

竟!然!拉!肚!子!

靖寶欲哭無淚。

實在忍不住,隻有舉手向主考官示意。

沈長庚已經徹底被氣沒了脾氣,命助教一路跟著,防止這小子趁著出恭作弊。

靖寶進了茅廁,匆匆排完,從茅廁裏衝出來。

麵前突然出現一道修長人影,靖寶“嗷”一嗓子,踉蹌的腳步直往後退。

簡直魂飛魄散!

等在門口的人,竟然變成了在城外上掀她簾子的人!

顧長平麵無表情地看著她,一個字一個字地往外迸,“你,要,來,不,及,了!”

轟!

這話在靖寶耳邊炸開三萬三千響炮仗。

她再顧不上什麽,撒腿就跑。

顧長平看著她倉皇的背影,慢慢噙起嘴角。

靖七使出吃奶的勁兒跑回到座位。

時間一點點流逝。

鍾鳴聲響起。

主考官沈長庚勒令收筆。

血色從靖寶白皙的臉上褪去,她耷拉著腦袋,結結實實的打了個寒顫。

最後一題,還有三五句點睛之筆,不曾來得及寫。

有人走過來收卷,催促儒生離開,靖寶背起文物匣子離開,茫茫然隨著人群往外走。

好巧不巧。

與她並肩同行的,正是那位錦衣少爺。

午間的時候,靖寶特意留意過他桌上的名牌。

姓錢,名三一,和靖寶這個名字,同屬半斤八兩的難聽。

靖寶硬生生地擠出一個笑容,試探道:“公子,我想打聽個事兒,

國子監有沒有一個長得很年輕,很好看,個子很高,還挺清瘦的官員?”

錢三一譏誚地看了靖寶一眼。

“他叫顧長平,是國子監祭酒,咱們的考卷,由他親閱!”

“……!”

靖寶一口氣硬生生卡在胸腔,半天沒能言語出來。

國子監祭酒,從四品的官位。

更重要的是--

她與他素不相識,如果城外的提點,可視為好心的話,那麽今天故意站在茅廁外頭,又是為何?

這人到底是敵?是友?

走出翰林院,阿蠻迎上來。

“七爺,考得怎麽樣?文章難做不難做?題目是什麽?如何破的題?”

靖寶幽幽看她一眼,阿蠻一怔,“不可能啊,卦象上說是大吉呢!”

靖寶額角的青筋跳了兩下。

“你就是靖家七爺?”

一道冷厲的聲音,從背後響起,靖寶轉過身。

不知何時,身後站著一人,身形高大魁梧,戴武巾,麵容陰森。

這誰啊?

來人冷哼一聲,“我姓石,名舜,刑部石尚書,便是我爹!”

靖寶心中有驚濤駭浪,藏在袖中粉拳緊握,指甲深深刺進掌心。

害死四姑娘的凶手之一!

“石公子有何指教?”

“哪敢有指教啊,靖老七,咱們來日方長。”石舜挑起一邊的眉梢。

一旁的阿硯眼中銳光一閃,悄無聲息的圍上來,抬頭挺胸地站在自家爺身後。

石舜身後的幾個家奴一見,也紛紛圍上來。

靖寶把文物匣子往阿硯懷裏一扔,微微冷笑了一下,“石公子,怎麽個來日方長法呢?”

石舜目露**/色,將靖寶上上下下打量一番。

“要麽,這國子監的門檻你別入,滾回你的臨安府;入了,就求菩薩保佑別落我手心裏,否則……”

靖寶作一揖:“多謝石公子體恤,不過該求菩薩的人,不是我,而是你。”

石舜城府還不夠深,臉色驀的一沉,“有種你再說一遍?”

“前些日子宣平侯府的小庵堂鬧鬼,算算日子,四姑娘五七還沒過,魂魄怕還留在陽間。”

靖寶嘴角勾起一抹微妙的弧度,似嘲諷,似輕蔑,若有似無,一閃而過。

“石公子可得小心了,聽說含冤而死的人,會化作厲鬼找上門,不死不休。”

說罷,她轉身離開。

落日餘暉將她的身影,拉得又瘦又長。

“靖老七,跟你家石爺爺裝神弄鬼,看我以後怎麽收拾你,你給我等著!”

石舜一邊放狠話,一邊手忙腳亂的鑽進轎中,倉皇離開,顯然是有點怕。

翰林院門口,沉寂下來。

石獅子背後走出兩人,其中一人背著手,臉色微青。

齊進看著自家爺眼中的寒光,低歎道:“靖七爺和石家的梁子,算是結上了,依小的看,七爺想不吃虧,還是早點回南邊的好。”

顧長平意味不明的笑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