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短頭發
人常說母子連心，閆靜雲的眼淚落在瓦楞紙上的時候，馬悠悠的情緒明顯低落了不少。事實上，她並沒有走失或者被什麽人拐走，更不可能離開西安。她隻是醞釀著一項巨大的計劃，為了不被任何人送回家裏，從而導致整個計劃被迫流產，暫時躲在好朋友豌豆家裏而已。
“悠悠，你怎麽啦，是我惹你不開心了嗎？”豌豆抱著一隻一米多長的土黃色毛絨狗狗，眼裏滿是不安和歉意。
“沒有，就是有些想我媽了。”馬悠悠扭頭望向窗外斜著照射進來的夕陽，嘴巴撇了撇。她和豌豆並排坐在洋紅色的真皮沙發上，兩個人看了一天電視，這時候已經看膩了。
“那你就回去吧，別再讓閆老師擔心了。”
說著話，豌豆抱緊狗狗，把她的大半張臉全部埋進了毛絨玩具裏，隻露出兩隻眼睛分秒不停的打量著馬悠悠。
“她愛擔心就擔心，反正我不回去！”馬悠悠猛然收回視線，用手裏的遙控器摁滅了電視。“豌豆，你不覺得總被人管著很不舒服嗎？”她的身子一擰，把兩隻搭在沙發沿上不停晃動的小腳扳到了沙發上。
“反正我就不喜歡被人管著。”
馬悠悠自顧自說，隨手拽過放在沙發上的圓形靠枕，用力的揉捏著。與此同時，她兩腿一盤，把兩隻小腳藏在了雙腿底下。
“那你也不用離家出走吧。”豌豆說。
“不離家出走就逃不出閆老師的魔爪啊。”馬悠悠說。她攥著靠枕的兩頭向外扯扯，又向裏擠了又擠，最後抱在了懷裏。“我能告訴你個秘密嗎？”她把臉貼在靠枕上，望著豌豆問。
“你說，我聽著呢。”豌豆的眼睛很亮，特別是夕陽的橘黃色光芒投射進她眼睛裏的時候。馬悠悠特別喜歡她的那雙眼睛，看到她眼裏閃閃發光，馬悠悠咯咯的笑出了聲。
“你笑什麽？”豌豆眼裏滿是困惑，她的第一反應是馬悠悠在嘲笑她。“我知道我已經兩天沒洗頭了，可是家裏的熱水器壞了，我又不敢找何叔叔來修。”豌豆越說聲音越小，語調也發生了變化。
“哎呀，你看你，又要哭了，再哭的話我就不告訴你那個秘密了！”馬悠悠翻了個白眼，發出了威脅。
這是兩個性格差異大，長相差異也有些大的小姑娘、小閨蜜。
馬悠悠長著一張小圓臉，皮膚白皙，長相可愛，一對小貓一樣的圓眼睛充滿了靈氣。她的個頭在同齡人中屬於偏矮的那一類，身形也偏胖，但又不是那種在街道裏蹦躂的小胖丫頭。
她留著長頭發。這頭長發像初開的春泉一樣，從肩頭一直流淌到了她的後背心，同時也很好的遮住了她左右兩側小半邊臉，讓她的臉型看起來更像是鵝蛋或者瓜子那一類。當然了，這頭長發在上學的日子裏，常常被紮成一條黑黝黝的馬尾辮（偶爾也會是兩隻羊角辮）。
豌豆的臉型是正兒八經的瓜子臉，但是豌豆膚色深，單眼皮，長著一雙小魚一樣的細長眼睛。豌豆屬於那種細長型小姑娘，個子高，手長、腿長、眉眼也長，站在誰麵前都看起來很單薄。豌豆原本留著齊耳短發，可是最近一段時間一直沒有修剪，已經快長到挨上肩頭了。
“我又沒哭。”
豌豆的眼睛在毛絨狗狗上蹭了兩下，可憐巴巴的望著馬悠悠。
“那你一定要替我保守這個秘密啊。”馬悠悠抱著靠枕，側著身子，靠到了豌豆身邊。豌豆感受到她急促的呼吸，不由得緊張了起來。
“其實我挺羨慕你的。”馬悠悠在她耳邊說。
“啊！”豌豆心中一驚，瞪大了小魚眼睛。
馬悠悠說：“我媽媽雖然人很好，但是她可愛嘮叨了，而且最讓人接受不了的就是她非要讓我留長頭發，長頭發有什麽好的，洗起來可麻煩了，我感覺你這種短頭發才合適我呢。”
“真的？”豌豆問，她有些不敢相信。
馬悠悠的頭發總是被閆老師梳理的那麽整齊，全班的女生沒有一個不羨慕她。從小就沒了母親的豌豆更是對她羨慕的要哭了。
“嗯。”馬悠悠認真的點頭，想了想又說：“我這次一定要到外地去，過我自己想過的生活。”
“那你還用上學嗎？”豌豆問，眼裏滿是羨慕和向往。
“當然不用了，上學多沒意思，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剪短我的頭發，第二件就是永遠都不去上學了。”馬悠悠有些得意的說。
豌豆沒說話，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夕陽一再向西沉，房間裏的陽光越來越少，陰影越來越多。
馬悠悠看著窗台上僅剩的一小塊陽光，抱著靠枕，開心的哼起了歌謠。“再等兩天媽媽就以為我徹底丟了，到時候火車站也沒人攔我了，等我坐上尖腦袋的火車（注：馬悠悠想象的對象是動車），想去哪裏就去哪裏……”她暗暗的想，嘴角不禁浮起了笑意。
“要不要開燈啊？”豌豆問。看著房間馬上就要被黑暗徹底吞沒了，她的脊背一陣發涼，感覺汗毛都要倒豎起來了。
“又害怕了？”馬悠悠看了她一眼。
豌豆不好意的點了點頭。
“膽小鬼，你等著！”說著話，馬悠悠丟開靠枕，連鞋子也沒穿，直接走向了房間開關所在的位置。
“啪”的一聲，陽光和陰影同時消失，房間被燈光充滿了。
“嘭嘭！”
“家裏有人嗎？”
突然傳來敲門聲，緊接著一個陌生的聲音問了一句。
豌豆打了一個哆嗦，馬悠悠趕忙做了個噤聲的動作，悄悄的溜進了臥室，又鑽到了床子底下。
“誰啊？”豌豆看著馬悠悠藏好後，站起身，輕手輕腳的關了臥室的門，又坐回了沙發裏，這才抱著毛絨狗狗應了一聲。
“你是豌豆嗎，我們是派出所的警察叔叔，能開下門嗎？我們有事要問你。”門外的人說。
“對，我是豌豆，我也相信你們是警察叔叔，可是我不能給你們開門，何叔叔交代過好多次，我獨自一個人在家的時候，千萬不能給陌生人開門。”豌豆說。
門外傳來了很輕的交談聲，豌豆豎起耳朵，不由自主的想去聽，卻什麽也沒清楚。片刻後，陌生的聲音又說：“既然你不願意開門，警察叔叔就不勉強你了，我們隻想問你幾個問題，問完我們就走了。”
“好的，你們問吧。”豌豆說，確定警察不會進來，她身上緊繃的神經鬆弛了一多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