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你倆不是兩口子

“還能怎麽打算,邊等消息邊找孩子了。”閆靜雲有意淡淡的說。

“這怎麽行,我聽人說找孩子有個什麽黃金時機,現在已經過了兩天了,黃金時機早錯過了,再這麽幹等下去,把孩子找回來的希望就渺茫了,我這邊……”

“你有什麽辦法,隻要能把我女兒找回來,花多少錢我都願意。”閆靜雲打斷了何小平,直接把談話引到了正題上。

從發現馬悠悠失蹤到現在,她像個沒頭蒼蠅一樣,已經整整折騰了兩天半了。這兩天半消耗的不僅僅是她的時間,還有她的耐性。

丈夫在的時候,她像個棲息在大樹間的小鳥一樣,處處依賴著丈夫。如今丈夫不在了,女兒和自己唯一的依靠已然成了她自己。閆靜雲在丈夫下葬那天暗暗發過誓,她一定要讓自家的日子過的比丈夫在世時還紅火。然而丈夫去世剛過三個月,她就遇到了如此大的考驗。

閆靜雲平生第一次感到了無助和疲憊,可是她卻不能逃避,更不敢放棄。因為她一旦有絲毫退縮,失去的不僅僅是相依為命的女兒,還有這幾個月間支撐她繼續活下去的信念。

“你把我當成什麽人了!”何小平眉頭一皺,卻笑了起來。“我想說你要是沒啥打算的話,我這邊可以幫忙尋孩子,悠悠這娃不錯,腦子靈,還幫過豌豆,她丟了我也著急。”

頓了頓,何小平鄭重的說:“你放心,一分錢不要,純屬義務勞動!”

“義務勞動……”閆靜雲愣了愣,趕忙說:“何師傅,您的好意我心領了,今天已經耽擱您這麽長時間了,再耽擱您的時間,我更不好意思了,現在人都忙,時間寶貴。”

“客氣啥,誰還沒個難處!再說了我的時間多的是,走,咱們先去城南客運站看看!”何小平是真心想幫閆靜雲,因此把閆靜雲的婉拒完全看成了客套。

“哎,咱們以前見過嗎?剛才在派出所,我聽你那意思,好像連我們布料店在什麽地方,你都知道。”不等閆靜雲再拒絕,何小平已經轉移了話題。與此同時,他的右手一抬,一輛經過的橘黃色出租車,停在了兩人身邊。

“快上車,尋人這事一分一秒都金貴!”何小平把出租車後座的門打開,右手朝著車裏麵擺了擺,身子一轉,打開副駕駛的門,坐進了車裏。“師傅,城南客運站,把車開快點,我們著急尋人呢!”屁股還沒坐穩,他又向司機下達了指令。

閆靜雲望著敞開的車門,神情十分複雜。

“趕緊上車,尋娃要緊!”何小平係好安全帶的同時在車裏催促了一聲。閆靜雲蹙了蹙眉,坐進了車裏。

出租車司機通過後視鏡瞟了閆靜雲一眼,搖了搖頭,發動了車子。

“哎,咱倆以前到底見過沒有?”何小平扭頭問。

閆靜雲略顯蒼白的嘴唇蠕動了幾下,輕聲說:“見過,在交警隊。”

“難怪呢,是不是因為那個事?我就說我怎麽對你一點印象也沒有,嘿嘿,還是閆老師你心細,記性好,不像我這人,啥都好,就是一個人得見上七八回才能有些印象。”

何小平故意把說話的音調起的很高。

閆靜雲的表情他看在眼裏,閆靜雲的心情他完全能理解。人嘛,啥事還得看開一點!抱著這樣的心思,何小平想通過自己的東拉西扯感染閆靜雲,讓她掛在臉上的憂愁能少一點。

“對了,你是不是跟蹤過我,要不然你怎麽能知道我們布料店在哪裏呢。”看到自己努力的效果不太明顯,何小平有意開了一句玩笑。

“沒有。”

閆靜雲回答的很認真,朝著車外看了兩眼,又說:“我聽人說車禍跟你有關,就想去看看是什麽人……”說到最後,閆靜雲沒聲音了。

“哈哈,結果你發現我這人也不是三頭六臂,渾身長刺,是不是?”何小平笑的前仰後合,邊笑邊說:“閆老師,不瞞你說我也動過想去見一見你的心思,咱倆在同一場車禍裏沒了人,我也想看看另一個倒黴蛋長啥樣!”

“你倆不是兩口子?”司機插了一句。

剛才閆靜雲上車的時候,他就覺得這個女人氣質不俗,看起來跟何小平根本不是一路人。現在又從他們的談話中得到了印證,因此非常想從他們的嘴裏聽到肯定的答複。

“不是。”閆靜雲說,轉頭看向車外,麵龐微微泛紅。

“當然不是了,人家閆老師是人民教師,咱算是弄啥的,文藝路的光杆懶漢嘛!”何小平也說,又肆無忌憚的笑了起來。

閆靜雲聽著他的笑聲,麵龐更紅,她是又羞又怒,很想對司機說“師傅,靠邊,我要下車!”。然而不等他這句話說出口,何小平竟然搶先說了出來。

“你倆在車裏等一下,我馬上就回來!”

丟下這句話,何小平在車子還沒停穩之前就下了車,他小跑著衝進一家小賣店,功夫不大又返回來了。

“尋人沒個家夥怎麽行啊。”他把手裏提溜的瓦楞紙往膝蓋上一攤,刺啦一聲撕成了兩片。“師傅,走!”他拍了拍駕駛座的靠背,從褲子口袋裏摸出了一支記號筆。

“你娃的“悠”是不是悠閑的“悠”?”車子再次發動的那一刻,何小平忽然問了一句。閆靜雲一怔,“嗯”了一聲。

“好,那咱就寫個“尋找馬悠悠”。”

說話的同時,何小平龍飛鳳舞的在其中一片瓦楞紙上寫下了嘴裏說的那五個字,隨後他又使出渾身的力氣,用手裏的黑色記號筆在這五個字上不停的描著。三五分鍾後,他停了下來,望著又粗又黑的五個字說:“要是再有一張馬悠悠的照片就完美了。”

“我有。”閆靜雲說,她打開單肩包從裏麵取出了幾張女兒的照片,把其中最漂亮的一張遞給了何小平。“你的字太潦草了,別人不一定認的出來。”出於職業習慣,閆靜雲看著平躺在何小平膝蓋上的五個字覺得很刺眼,甚至難以忍受。

“哎呀,差點忘了車裏還坐著閆老師呢,給,這塊你來寫,肯定比我的字漂亮!”何小平恍然大悟,接過馬悠悠照片的同時,趕忙把手裏的記號筆和剩下的那片瓦楞紙遞給了閆靜雲。

“其實字能認清就可以了。”閆靜雲擠出半分笑容,收起照片,在瓦楞紙上寫了起來。她的字果然跟她的人一樣,清秀、典雅,何小平扭著頭,出租車司機在後視鏡上瞟了又瞟,兩個人的眼裏都是羨慕。

然而閆靜雲心中卻絲毫沒有炫耀或者自豪的意思。

這五個字的每一筆每一劃,都讓她想起了女兒還在幼兒園時,自己手握著手教她學寫字時的情形。“女兒啊,你在哪裏?”寫著寫著,閆靜雲的眼淚滴滴答答的落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