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二婚
過了六點半，站前廣場上的人明顯少的多了。何小平拉住幾個背著行禮的人一問，這才知道城南客運站最後一趟車是晚上七點。
時間過的真快，還沒怎麽打聽呢，就不夠用了。
何小平鬆開抓住的手臂，衝著問話的人笑笑，仰起臉望了望天，轉頭看向了不遠處的閆靜雲。
閆靜雲不是那種高挑的女人，但是在女人中間算得上個子高的。她大概很在意這點，每次靠近別人時總是習慣性的先把腰彎一彎。如此以來，大個子女人帶給人的壓迫感立即消除了不少，而且在別人看來，她的姿態放的很低，求人的態度也萬分的誠懇。
這是過往生活教給她的，已經成了閆靜雲的一種本能反應。
然而盡管如此，被她攔住的女人還是拚命的擺了擺手，連她懷裏的紙牌子看都不看，更別說留意她手裏照片上馬悠悠的長相了。
不過閆靜雲並不打算放棄，在女人扭過頭的時候，她又繞到了對方麵前。“你好，幫幫忙，這是我女兒，開學就上初中二年級了，她很乖，在學校門門功課……”
“哎，你這個人怎麽這個樣子啊，還沒完沒了！”
那個女人眉頭一皺，還沒開腔，斜刺裏突然冒出個男人。這男人把女人往自己身邊一拉，指著閆靜雲說：“把眼睛擦亮些，想下手也得認認人吧！”
“不是，我不是，我是真的……”
“還不趕緊走，像你們這些在城南客運站轉悠的騙子我見的多了，今天娃娃丟了，明天就輪到老人住院了，就不能換個花樣嗎？！”
“不是，我沒有……”
“沒有啥，看你長的體體麵麵的，怎麽就不能幹個正事呢！”
男人一臉鄙視，冷哼了一聲，拉著女人快步走向進站口。原來這女的站在廣場上等自己男人買完東西一起進站，正好被閆靜雲攔住了。
閆靜雲望著這兩人的背影，屈辱的淚水落了下來。
“我不是騙子，我不是！”
她衝著那一男一女喊，喊完捂著臉，無力的蹲在了地上。
何小平看向閆靜雲的時候，正好見她莫名其妙的大喊了兩聲，蹲在地上哭了起來。
“你怎麽了，想娃了嗎？”何小平趕忙走了過去。
他站在閆靜雲對麵，看著她像曲江池裏落單的孤雁一樣，身子蜷縮成一團，不住的顫抖。“別哭了，咱們去吃飯吧。”他說，第一次對眼前的這個女人生出了憐惜之情。
“我不餓。”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閆靜雲幽幽的回了這麽一句。她擦了擦眼淚，又站了起來。“何師傅，時間不早了，要不然您先回去吧，等改天，我去店裏謝您，請您吃飯。”閆靜雲說。
“那你呢？”何小平問。
“我還想待一會兒，不行的話，再去老火車站看看。”閆靜雲說，眼睛已經望向了遠處。丈夫去世，天塌了一多半，女兒再尋不回來，她的世界就徹底成了一片瓦礫廢墟。閆靜雲就是再累，心裏有再多的委屈，也不能停下來。再說了，她的腦子一直嗡嗡響，也沒法停下來。
“那行，你在這裏待著，我馬上就回來。”丟下這句話，何小平走遠了。“哎，何師傅，你……”閆靜雲蹙了蹙眉，把後半句話咽了回去，她不想在何小平身上浪費時間了，他要幹什麽就由著他吧。
隨後，閆靜雲深吸一口氣，走向了一對老年夫妻。
其實建設路派出所的林警官並沒有說瞎話。小趙警察把尋找馬悠悠的消息撒出去後，早已聯網的西安交通、航空係統裏，很快就有了尋找走失學生馬悠悠的信息。城南客運站作為西安市交通係統的一部分，自然也共享了相關信息。這點在何小平陪著閆靜雲剛來那會兒，去客運站警務室打聽時，已經得到了證實。
不過，相比先進的現代化高科技信息技術，他們更偏好能摸的著、攥在手裏的印刷品。因此，當閆靜雲在客運站轉了幾圈後，很快就又折回到了警務室。她拉過一張天藍色的塑料凳，獨自一人坐在牆邊，默默的抹起了眼淚。當客運警察注意到她時，她說的第一句話就是：“你們根本不把我孩子當一回事，連個尋人啟事也不願意貼！”
“這是你孩子啊？”
老人果然比年輕人更富同情心。閆靜雲剛走到老年夫妻跟前，穿著長袖襯衫，看起來很有文化的老先生，就留意到了她手裏的照片。
“是啊，您見過她嗎？”
聽老人這口氣，閆靜雲還以為他見過馬悠悠，疲倦的雙眼裏瞬間燃起了希望。她巴巴的望著老人，等著他提供哪怕一丁點線索。
“沒有，隻是覺得和你長的可真像。”老先生搖了搖頭，關切的問：“怎麽了，好好的怎麽會把孩子弄丟呢？”
閆靜雲的眼神暗淡了下來，她並沒有回答老先生的問題，而是對他和他的老伴說：“我孩子叫馬悠悠，開學就是文藝路初中二年級學生了，你們如果碰到她一定要告訴她，讓她盡快回家，她媽媽在找她。”
“哎……”老先生點點頭，歎息了一聲。
老太太眉毛一挑，望著站在閆靜雲身後的男人問：“這是孩子他爸嗎，我看著不像啊。”
“啊？”閆靜雲心中一驚，轉頭看了看，看到了笑嗬嗬的何小平。
何小平手裏拎著一個塑料袋，裏麵裝著兩瓶水和一袋老麵包。
他剛才走開就是幫閆靜雲買吃的去了。等他火急火燎的走到閆靜雲身後，正好被老太太看見了。
看到閆靜雲的表情十分尷尬，何小平向前走了一步，笑著說：“我不是孩子他爸，我是……”
“行了，行了，不用解釋了，我們什麽都懂，又不是老古董，不用給我們解釋。”老先生的臉色瞬間變了，不耐煩的擺擺手，打斷了何小平，轉頭對老太太說：“走了，時間差不多了，得走快些。”
“哎！”老太太響亮的答應了一聲，用異樣的目光掃了閆靜雲一眼。隨後，跟在老先生身後，兩個人盡可能的邁開步子，極力向前走。
何小平臉上堆起笑，從袋子裏取出一瓶水，把塑料袋遞給了閆靜雲。“閆老師，我買了麵包，你就著水，吃兩口吧，都過了飯點了，我估計你早餓了……”
閆靜雲看著塑料袋，眼神更加複雜。
就在這個時候，兩位老人的竊竊私語借著夜風那二兩力氣，鑽進了她們的耳朵裏，落在了閆靜雲心頭。
“現在這年輕人，結的快，離的更快，不像我們那會兒……”
“是啊，社會把人都教壞了，弄不好那孩子就是因為她這二婚才離家出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