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又見老狗
肯德基這東西有啥好的，油又重，鹽又鹹，價格貴的讓人肉疼。要按何小平的看法，吃肯德基跟吃油潑麵根本沒啥區別，最多在吃麵的時候配個雞腿嘛。然而，並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何小平看的這麽通透。
自從1993年南大街開了第一家肯德基，這種洋快餐很快就在西安流行了起來。最早的時候，誰誰誰要是能在肯德基請人吃上一頓，那也是非常有麵子的事。到了現在洋快餐滿大街都是，而且還不止肯德基一家。按說熱乎勁一過，也就沒肯德基啥事了，可是大家也看到了，豌豆在最高興的時候，還是想到了要到肯德基吃一頓。
“吃就吃，又不是吃不起！”何小平心裏暗想。
“377669！”
“哎，在這！”聽到叫他們的號，何小平立刻抬了抬右手，站起身，走向了取餐的地方。
“何叔，你說我爸啥時候能回來呀？”
點的餐全部擺在了眼前，豌豆拿起最愛吃的安格斯牛肉堡咬了兩口，心裏的興奮勁忽然過去了。她看看何小平，眼底浮起了一絲憂傷。
何小平正拿薯條蘸著番茄醬吃，並且在心裏感慨這薯條的價格蹭蹭的往上竄，口感和分量卻一再往下降。
“嗯？”聽到豌豆的問話，何小平明顯一愣。
隨後，他笑著說：“你爸跟我不一樣，你爸是幹大事的人，要我估計，至少也得有個上市公司吧。”
“啊，那得啥時候啊？”豌豆的情緒更加低落了。
“哈哈，看把你嚇的！”
何小平笑了兩聲，很認真的說：“叔跟你開玩笑呢，人常說在家千日好，出門一時難，你爸幹的再好，也是給人打工呢，你拿人家的錢，肯定得聽人家的，給人家好好的幹，是不是？”
豌豆點點頭，在漢堡上小小的咬了一口，嘴裏咀嚼了起來，眼神卻有些迷離。她大概是在想象著父親王誠忙碌時的樣子。
“公司不比學校，除了星期六、星期天，一年放不了幾天假，你爸就是再想回來看你，他也得等人家單位給他放假呀。”何小平笑笑，拿起紙巾擦了擦手，拆開一盒雞塊，遞向了豌豆。
“再說了，你爸不是當了領導了嘛，領導更走不開了，所以說他一時半會兒抽不出時間看你也在情理之中。”看到豌豆沒有反應，何小平晃了晃手裏的雞塊，又向前遞了遞。
“何叔，謝謝你。”豌豆接過雞塊，忽然說了這麽一句。她眼裏的迷離不見了，又看到了美食和她熟悉的何叔。
“哎，這不是……”
何小平突然瞪大了眼睛。
他們兩人為了談話方便，特意找了個靠牆的僻靜角落。
肯德基的這家店開在臨街的位置，為了讓店麵看起來足夠洋氣，整麵臨街的牆壁都是用很厚很透的鋼化玻璃做成的。
透過這麵玻璃牆壁，何小平兩人在吃東西的同時，還可以看看街道上的霓虹，以及來來往往的車輛、行人。
“何叔，你看見啥了？”豌豆嘴巴微張，也看向了一牆之隔的馬路。然而除了各式燈光、潮水一樣向前湧動的車流，還有偶然從玻璃牆邊掠過的人影，她什麽也沒看到。
“你等一下。”何小平沒解釋，望著牆外站了起來，很快穿過店門，出現在了店外的步行道上。
豌豆手裏拿著最愛吃的牛肉堡，眼睛卻始終落在何小平身上。
何小平邁著大步子，橫著穿過了步行道，徑直走向了一處垃圾桶，片刻後，他蹲了下去。豌豆越看越驚訝，實在猜不出何小平看到了什麽，又想幹什麽。正當她打算走出去看個究竟時，何小平拉著一團黑影站了起來。原來是一個人，豌豆本能的想。剛才她看了半天，也沒看清除了何小平，垃圾桶跟前還有一個人。
“你就別勸了，我說吃過了，就是吃過了，誰也不能強迫我！”
被何小平拉起來的人是老狗。老狗剛才正在垃圾桶裏掏東西呢，偏巧被何小平看見了，並且一眼就認出來了。
“老叔，兄弟沒有強迫你的意思，咱們碰見了就是緣分，你聽我的，跟我往店裏走，我東西點的多，根本吃不完！”
何小平死死拽著老狗的手臂，很想就這麽用力一拉就把他拉進肯德基，可是老狗的身子薄的跟一張紙一樣，骨頭恐怕也是脆的，何小平即使跟他拉拉扯扯也不敢太用力。
“不用勸了，我不餓。”老狗擺了擺手，說話的語氣沒有剛才那麽強橫了，倒有幾分懇求的意思。
何小平看了看他，又回頭望了望玻璃牆裏的肯德基，蹙了蹙眉毛說：“這樣吧，老叔，你站在這裏等我一下，我去把東西給你取出來。”
請人吃飯是一種尊重，把東西從餐桌上拿出來送給人吃，總像是一種施舍。何小平說完馬上就有些後悔了，他趕忙解釋：“你不願意跟我們吃飯嘛，我也隻能這樣了。”
“好，你去吧，我等你。”
奇怪的是，老狗竟然答應了。
“老叔，你說話算話，一定要等我啊。”何小平喜出望外，鬆開老狗的手腕之前，連著在他手臂上拍了三四下。
“放心，放心。”老狗說。
何小平的手一鬆，他立即在自己被抓過的手腕上摩挲了起來。
“豌豆，這些沒動過的東西，咱先不吃了，等下叔給你重買，買更好的！”小跑著回到店裏，何小平給豌豆說了一句，開始把桌上沒拆封的吃食往一張托盤裏收。
“好。”豌豆看著他，欲言又止，最後點了點頭。
吃食收好，何小平又小跑著衝到取餐處，問人家要了一個紙袋子，把東西全部打包了。
“謝謝，謝謝！”
連說了兩聲謝謝，他一陣風似的跑了出去。
“這人咋了，瘋子嗎？”
“不知道嘛……”
店裏的食客很快就注意到了他，在他的身影消失在門邊的同時，店裏麵響起了議論聲。肯德基的店員看到這個狀況，果斷調高了店裏的音樂聲，徹底蓋過了議論的嘈雜。畢竟肯德基是國際名企，不是路邊攤或某處不知名的美食城。
“老哥，老哥，哎呀，你咋說話不算話嘛！”
其實何小平之所以趕的那麽緊，像瘋了一樣把吃的往出送，就是隱隱感到老狗隻是說了句給兩人下台階的話。他根本就不會等他。果然，何小平跑出肯德基，老狗已經不見了。
“老狗，老狗，好我的老叔，你人呢？”
他反複環視四周，仔細辨認在黑夜裏閃現的每一道身影，不停的對著霓虹和車水馬龍大喊，卻始終得不到老狗的回應。
這老狗也太硬氣了吧！隻是接受好朋友的一頓飯能有啥，難道會被人笑話？退一萬步講，他已經混到了靠拾荒維持生活的地步，又有什麽好在乎的？
“哎……”何小平歎息了一聲，心裏又氣又急。
也許是受到了霓虹的刺激，他的眼角隱隱泛起了淚花。
“何叔，別喊了，人都走了。”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耳邊忽然傳來了豌豆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