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碎碎個事
“哎吆，老漢遇見貴人了嘛！”齊二毛眉毛挑了挑，故意笑嘻嘻的提高聲音問：“小平哥，你說的是這一頓，還是往後所有的？”
聽到這句話，老齊家的食客們同時仰起了臉，他們的目光都落在了何小平身上。“往後所有的”可不是一頓兩頓，這何小平要是全部請了，絕對是一個闊綽大方，又有些俠義精神的人，要是請不了，那就是個沒事尋事，打腫臉充胖子的慫貨。
結果究竟如何，全在何小平接下來的一句話了，眾人巴巴的看著他，靜等著他開口。
“小夥子，小夥子，你聽我說！”大概是感覺到了店裏麵氛圍的異常，荀良生戴好眼鏡後，一把抓住了何小平的手臂，激動的說：“你幫我墊這一頓飯就行了，我對你感激不盡，一定會盡快把錢還給你的，至於以後，你不用管了，我就是把我忘了，也不會忘記帶錢的，我……”
“好了，老先生，你不用說了。”何小平在荀良生手臂上拍了拍，深吸一口氣，望著齊二毛說：“我說的是這老漢的錢我掏了，就是他在你家吃飯的錢全算在我頭上，這話你難道聽不明白？”
“明白了，我的小平哥。”齊二毛的臉紅了，他本來隻是跟何小平開了個玩笑，沒想到何小平當真了。“哥，要不然就這一頓吧，你也不寬裕。”齊二毛看了看店裏的食客，悄聲說。
“就是啊，你聽他的，就這一頓，我又不差錢。”荀良生也說。
“再不寬裕，還能差老人家這一頓！”何小平白了齊二毛一眼，對於他今天的做派，何小平是看在眼裏，氣在心裏，要不是看在跟老齊的交情上，他早就想和齊二毛好好的說道說道了。
“老先生，我知道你可能真的不差錢，但是你這個記性恐怕……”何小平轉頭望著荀良生，一臉真誠的說：“老先生，我看你也是個豁達的人，你就別跟我爭了，該出門帶錢你盡量帶，哪天你真的忘了帶錢了，就算我的，成不成？”
“這，這……咱倆，又，又不，哎……”荀良生為難的不行，同時他也知道自己的記性是一天不如一天的，萬一要是下次再忘了帶錢，恐怕還得像今天一樣出醜。現在何小平提出了個他求之不得的解決辦法，要是真的推辭了，他也有些不甘心。
“大不了給他還錢的時候大方一點，多給他一兩塊嘛。”荀良生心裏暗想，打算半推半就的接受了何小平的好意。
事實上，還有個更好的解決辦法，那就是在老齊家葫蘆頭預先存一筆錢，想吃的時候就來吃，再也不用管記不大記得帶錢了。然而，大家應該都能想來，知識分子身上總有一股酸，又或者可以稱為教條、刻板或者吝嗇吧。因此，這個最佳的解決辦法荀教授連想都沒有想過。
“成，成嘛！”
“我看行，好著呢！”
食客們等了半天，也等不到荀良生的痛快話，直接替他做了決定。
“我小平哥是個好人，老先生，就聽他的吧。”齊二毛的語氣裏帶著幾分懇求。何小平說的這兩句話，做的這件事，讓他羞愧難當，人都說顧客是上帝，他齊二毛對待自家的“上帝”，還不如人家來吃飯的何小平呢。
“這這，哎……”荀良生歎息了一聲，算是默認了。
“小夥子，這事做的仁義著呢！”
“尊老愛幼不能掛到嘴上，就該像你這樣有實際行動呢！”
食客們原來大多抱著看熱鬧的心思，現在再看何小平全然是十二分的佩服。何小平並不是一時衝動，他是真心要幫老人家呢。大家基本上都是這麽想，有些人還衝著何小平豎起了大拇指。
“碎碎個事，碎碎個事（注：碎就是小的意思，碎事就是小事）！”何小平的臉頓時紅了，望著眾人連連擺手。
“老先生，那就這樣了，我還餓著呢。”他在荀良生的手臂上拍了拍，又坐回了座位裏。荀良生望著他欲言又止。
“老先生，這頓飯我給你免了，你現在就可以走了。”齊二毛用不大的聲音說。這是他思索了半天做出的決定，也是他為了彌補過錯，挽回麵子做出的最後的努力。
“不用，我欠著。”
荀良生冷哼了一聲，翻了個白眼，根本不想給他機會。食客們看到這一幕，又是一陣笑。不過這回笑的對象變成了齊二毛。
不大不小的風波到這裏就算過去了，食客們笑完之後，又大快朵頤起來。店裏麵又恢複如常，看起來就像什麽事情也沒發生過一樣。
荀良生朝著何小平坐的地方張望了一眼，扶了扶眼鏡，腰杆挺直，走了過去。
“小夥子，我看你好像有些麵熟，你是不是也住在文藝路這一片？”荀良生放在膝蓋上，端端正正坐在了何小平對麵，談話的語氣就像接待一個到家裏拜訪的學生。
“對，就是的，我在文藝南路布匹市場弄個門市，賣綢緞料子，哎呀，就是這個味兒……”葫蘆頭泡饃已經端了上來，何小平邊說邊吃。第一口肉下肚子，忍不住誇了一句。這一天的不痛快，就在這一聲誇裏消散於無形了。愛抽煙的人常說飯後一支煙快活似神仙，何小平雖然剛開始吃飯，也沒有抽煙，但是他同樣快活的像神仙一樣。
“沒看出來啊，你還有經商頭腦，嗬嗬，商人好啊，別看咱門麵不大，但是咱們也為國家的商品流通做著貢獻，社會要是……”
“老先生，您不用這麽客氣，真是個碎碎的事，你千萬不要放在心上。”何小平擦了擦嘴上的油，笑著說：“今天你是遇到我何小平了，要是遇到個張小平、王小平，我相信他們也會替你解圍的。”
“對，小夥子你說的對，對著呢……”荀良生有些感動，清了清嗓子說：“那是這樣，你留個聯係方式給我，咱倆保持聯係，奧，對了，我真的是咱長安大學的教師，你去南二環跟前的本部北院校區打聽一下，搞農田水利的荀良生，應該有知道的。”
“哎呀，原來是長安大學的荀教授呀，你的大名我早就聽說過！久仰，久仰！齊二毛真是有眼無珠，連你這麽大的名人都沒認出來！”
何小平眼睛瞪的溜圓，看起來十分的驚訝，他慌忙站了起來，撕了兩張抽紙擦了擦手，望著荀良生恭恭敬敬的伸出了右手。
事實上，他哪裏聽說過長安大學的荀教授啊，他這麽做就是給齊二毛和其他人看的，更重要的是他想給麵前的老人家掙回一些顏麵。
“啥名人嘛，你就叫我荀老師。”
荀良生紅光滿麵，倒有幾分不好意思了，他拉著何小平的手，拍了又拍：“小夥子，咱倆就算認識了，以後有空來學校找我喝茶。”
“哎，好，荀老師，一定，一定。”
何小平笑著點頭，眼角餘光瞥見食客們盡是羨慕的眼神。就連站在櫃台後麵的齊二毛也著急的直撓頭，估計他這會兒腸子都悔青了：“這麽大個名人竟然就這麽錯過了！”
一頂轎子四人抬，顏麵不就是這麽回事嘛。何小平越想越得意，笑的都快合不攏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