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這老漢的錢我掏了

“哎呀,你就別瞎摻和了!”何小平甩了甩手,卻沒從米遙的拉扯中掙脫出來。“你去勸勸閆老師,她都沒聲音了,再不能哭了!”他望著閆靜雲說,急得額頭上盡是汗。

“我不管,她活該,走,咱們走!”

米遙說著話,使出了蠻力,硬生生把何小平拉出去老遠。

“閆老師,閆老師,別哭了,有啥事情咱好好說,用不著抹眼淚嘛,這麽大的天,弄不好要中暑了……”

人心畢竟是肉長的,看著何小平被拉走之後,幾個認識閆靜雲的婦女立刻圍了上去,她們連拉帶勸,好壞把閆靜雲勸了起來。

何小平遠遠望見,也不再掙紮了,任由米遙拉著出了巷子。

“可以了吧?”看著來來往往的車輛,何小平停下了腳步。

米遙瞥了他一眼,繼續使勁:“不行,還得離她再遠些!”

就這麽著何小平又被她拉出了一段距離。

差不多要到下一個路口時,何小平實在覺得難看,手裏的塑料袋子一甩,手臂一伸,死死地抱住了身邊的路燈杆。

他是死活也不願意再往前走了。

“好了,好了,放開我,拉拉扯扯的像什麽話,大不了我答應你,不管她了,徹底不管了!”他算是服了,說起了回話。

“這還差不多。”米遙回過頭在何小平臉上掃了掃,鬆開了手。

“總算是解脫了!”何小平心中暗想,長出了一口氣。

他打量了米遙幾眼,確定沒危險後,鬆開路燈杆,活動起了手腕。

“等一下!”米遙突然反悔,一出手,又抓住了他的手腕。

“你又想幹啥,不是說清楚了嘛。”何小平煩得不行,眼裏的無奈和不安輪番閃現。天底下他最怕兩個人,第一個是徐彩芹,第二個就是米遙。從他們見麵的第一天起,她就喜歡纏著他,而且纏起來往往沒完沒了,不把何小平弄個頭昏腦漲,絕對不肯罷休。

“那是你跟她,咱倆的事,怎麽說?”米遙的表情很嚴肅。

“咱倆能有啥事嘛,你把我問糊塗了。”

“好,那我問你,你啥時候娶我?”米遙從來就是這麽直接。

“娶你!”何小平瞪大了眼睛,吃驚地問:“你開的啥玩笑?”

“我沒有開玩笑,我等的就是你一句話。”米遙直勾勾地看著的何小平,眼神裏充滿了期待,又帶著某種難以形容的壓迫感。

何小平被她看得一陣心慌,視線落在了她手裏提的外賣上。

“這些涼皮不送了?”

“送!”米遙說,依舊目不轉睛地看著何小平。

“那你還不趕緊去,非等著人家投訴啊?”

“沒事,天天都有人投訴。”米遙向前湊了湊,何小平都能聽到她急促的呼吸了。“你到底啥時候娶我,現在徐雯姐不在了,輪也輪到我了。”米遙激動的說。

何小平沒回答她的問題,又看了看她手裏的外賣:“連個外賣都送不好,你就不怕你爸收拾你呀?”

聽何小平提到老米,米遙的臉色頓時變了。她想了想說:“小平哥,你在這裏等著我,我馬上就回來!”

話音未落,何小平感到手腕處一鬆,米遙已經跑遠了。

“真是個風風火火的女子。”何小平喃喃自語,渾身上下每一根緊繃的神經同時鬆弛了下來。也正是在這個時候,他明顯感覺到自己背上的汗開始嘩嘩地往下流。剛才也太危險了,差一點就出了人命。

看著米遙繞過路口,不見人了,何小平從塑料袋裏取出剩下的那瓶水,一仰頭喝下了多半瓶。隨後,他沿著文藝南路一直向北,過了文藝路十字的人行天橋,再走完文藝北路,最後走到了柏樹林。

這裏有一家葫蘆頭十分的出名。他的心情很差,打算奢侈一回,美美地吃一碗葫蘆頭泡饃,讓自己盡快恢複元氣。至於米遙讓他等她,怎麽可能呢?他躲她還來不及,總不至於傻到自己往槍口上撞吧。

“老板,老樣子,多調些辣子!”

對櫃台後的老板招呼了一聲,他找了僻靜的角落坐了下來。

葫蘆頭這東西據說在隋末唐初的時候就有了,而且還有人編了一段故事,把葫蘆頭的“葫蘆”和藥王孫思邈行醫的藥葫蘆聯係到了一起。事實上,葫蘆頭的“葫蘆”有兩個意思。

首先就是大腸的連接處,也就是人們常說的“節骨”,這個節骨兩頭大中間小,看起來就是個葫蘆,更別說在鍋裏煮了半天,發起來、脹起來的樣子了。

第二個意思就是“糊塗”的諧音。一鍋豬腸子、肚子在鍋裏煮了又煮,吃的不就是個糊塗嘛。當然了,這個糊塗也有窮人吃不起正經肉,用內髒下水糊裏糊塗湊合著吃的意思。

到了現在葫蘆頭早就沒有了“糊塗”吃喝的意思。西安人吃葫蘆頭吃得明明白白,那就是饞。提起葫蘆頭,嘴角涎水流,葫蘆頭講究的是軟綿滑韌,肉嫩湯鮮,肥而不膩,醇香撲鼻。多少人為了這一口,半個月嚐不出油潑麵的味道,多少人為了這一口走著路就淌起了涎水。

“我不管你是長安大學還是短安大學的教授,在我們店就隻有一個規矩,吃飯給錢!這是天經地義的,你知道不?”

“悄聲些,悄聲些,我真是忘帶錢了,你聽我說……”

“我不聽,有錢給錢,沒有錢就去後廚洗碗,再不行就給你家裏的人打電話,叫他們來送錢!”

“你這人滿身銅臭,開口閉口就是個錢,錢錢錢,你難道不知啥叫個有辱斯文嘛!”

“有辱斯文,沒有錢你有個屁斯文,趕緊的,給錢!”

葫蘆頭還沒端上來,店裏卻吵開了。

何小平伸長脖子看了看,原來是個瘦高老頭和老齊家少掌櫃齊二毛為了飯錢爭執個沒完。

“哎,二毛,你就讓老漢把賬欠下,還怕他賴賬不成!”

何小平聽得心煩,喊了一聲。

齊二毛撓了撓頭,大咧咧地說:“都欠了多少回了,今天我爸不在,我偏偏不給他欠了,又沒老糊塗,故意蹭吃蹭喝啊!”

“你說誰蹭吃蹭喝的,我有的是錢,還差你這幾塊,哎吆,我的眼鏡,眼鏡……”

老頭情緒激動,脖子一梗,猛然在收銀台上拍了一下。由於用力過猛,他掛在鼻梁上的眼鏡在脖子梗起的一瞬間飛了出去。

“哈哈!”不知道誰家的小孩開心地笑了兩聲。

“這有啥笑的,這有啥笑的,真是的……”老漢聽到笑聲更加地窘迫,慌忙彎腰去撿眼鏡,卻把眼鏡越碰越遠。

何小平看著老漢既可憐又滑稽的樣子,快步走到櫃台跟前,先幫老漢撿起了眼鏡,然後對齊二毛說:“這老漢的錢我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