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就剩下這一點了

何小平自然不認識夏東江,在他看來閆靜雲隻是朝著電梯方向望了望,很快又把頭低了下去。然而事情往往在這不經意間起了變化。

“閆老師,你不用動手,垃圾我來收拾!”

兩人吃完,何小平張羅著要收拾雜物。

閆靜雲抬了抬手,輕聲說:“不用。”隨後,自己默不作聲地把包裝盒、紙袋和用過的餐巾紙,收回了塑料袋裏。

“何師傅,下午我們單位有些事,我可能沒辦法繼續尋娃了,要不然您也忙您的事情去吧。”在拎著塑料袋站起來時,閆靜雲說。

“單位有事,你就忙你得去,我繼續找,找見悠悠了,我給你說。”何小平說。他並沒有覺察到閆靜雲眼裏的厭惡和煩躁。

“行,那就麻煩你了。”閆靜雲說,拎著垃圾袋走向了放在大廳角落的垃圾桶。等到垃圾扔完,她禮貌性地望著何小平揮了揮手,快步走出了南城大廈。

何小平隻是覺得閆靜雲的行為有些古怪,並沒有往別處想。他望著閆靜雲的背影揮了揮手,把早就幹透的雨傘往褲子口袋裏一塞,也跟著走了出去。出了南城大廈,已經不見閆靜雲的人影了。

“看來事情確實挺急的。”何小平喃喃自語,望瞭望頭頂上火辣辣的日頭,打開夾在咯吱窩裏的瓦楞紙牌子,繼續在文藝路上打聽了起來。經過一早上的努力,找人的範圍已經縮小到了文藝南路這一片。這裏是何小平的地盤,路上碰到的人,幾乎沒有他不認識的。看來找到馬悠悠的希望更大了。一想到這些,他又充滿了幹勁。

門市家屬院2號樓。水泥沙子刷出來的外牆上,早已經白花花一片,根本看不出來一丁點下過雨的痕跡。老式玻璃在陽光直射下,泛著刺眼的強光,根本看不清每扇窗子背後的情形。

午飯時間還沒徹底過去,彌漫在院子裏的濃重油煙,不斷衝擊著每一麵窗扇。不時就有熏人的氣味,找到細微的縫隙,鑽進了房間裏。當然了,除了煩人的油煙,能夠突破防線,鑽進房間裏的,還有猝不及防鑽進鼻孔,讓人忍不住誇兩聲的炒菜香。

正是在這樣的油煙和菜香裏,馬悠悠和豌豆吃完了午飯。

“悠悠,你再吃點吧,要不然就這麽扔了,實在太浪費了。”豌豆望著飯桌上的多半盒米飯,皺起了眉毛。

為了不被別人看到,她們把飯桌抬到了臥室裏,又把臥室的窗簾拉上了。外麵陽光燦爛,她們卻開著燈。這樣的時候,豌豆總是感到很壓抑,仿佛她們被全世界遺棄了一樣。

“我不吃,西安的米飯就不是米飯,簡直難吃到了極致!”

馬悠悠一臉的厭惡,片刻後,得意地說:“我也要像王叔叔一樣到南方去,那裏的稻田裏養著紅色的鯉魚,所有的水稻都是和漂亮的紅鯉魚一同長大、一起成熟的,用那樣的稻子做出來的米飯會帶著魚香,那才是真正的米飯。”

“你說的是真的嗎?”豌豆問。

馬悠悠提到父親王誠時,她的心裏一陣難過,現在又聽馬悠悠提到南方的水稻是和紅色的鯉魚一起長大的,她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了過去,難過的感覺也跟著消失了。

“當然是真的,我在網上看到過那樣的照片。”頓了頓,馬悠悠若有所思地說:“當然了,也不是所有的水稻都是和鯉魚一起長大的,不過,我不管這些,我就要去一個水稻和鯉魚一起長大的地方。”

“好吧,雖然很幼稚,但是我支持你。”豌豆說。看到馬悠悠的眼睛亮晶晶的,她也對那個地方充滿了向往。

“果然是我最好的朋友,嘻嘻。”馬悠悠笑了起來。笑聲在臥室裏回**,那種壓抑的感覺很快被笑聲衝淡了。豌豆覺得自己很幸福,有這麽一個特別的朋友,她勇敢、開朗,又有些瘋狂。

“你打算什麽時候走呢?”一想到這麽好的朋友過不了多久,就要去外地了,豌豆忽然有些失落。她真希望馬悠悠說她不走了,這樣她們就能一直這麽開心下去。

“後天吧,我覺得我媽已經放棄了,警察叔叔也不管我了。”馬悠悠收起了笑,表情很嚴肅:“我打算明天早上就去買火車票,我已經等不及了。”

“啊,這麽著急啊!”

豌豆吃驚得張大了嘴巴。隨後,咬著嘴唇不說話了。

“怎麽啦,不開心嗎?”馬悠悠湊到了她跟前,用自己那雙小貓一樣的眼睛盯著她看了一會兒,幽幽地問:“要不然你跟我一起走吧?”

“你真的要帶上我?!”豌豆喜出望外,又十分的忐忑。

“嗯!”馬悠悠有力地點了點頭,很認真地說:“因為你是我最好最好的朋友啊。”

“我太開心了,悠悠,你知道嗎,我還以為你嫌棄我,不肯帶我。”

“怎麽會呢,我的計劃連我自己都覺得太瘋狂、太大膽了,我以前沒說,是怕我邀請你,你不願意呢。”

“不會的,悠悠,我也想去你說的那個地方,我也想吃那樣的米飯!”豌豆情緒異常激動,說話的聲音都有些發顫。

“那就太好了,有你一起去,我就不孤單啦,更不用去認識新的朋友了,嘻嘻。”馬悠悠又一次開心地笑了起來。

“有你我也不孤單!”豌豆也說,眼角有淚花在閃爍。

她對自己也能參與到這麽瘋狂的一件事情裏,感到異常興奮,同時還因為馬悠悠如此在乎她,覺得心裏暖暖的。

“但是錢夠花嗎?”新的憂愁悄無聲息地爬上了豌豆的心頭,把她心裏的那股暖流瞬間凍成了冰柱,讓她整個人都變得十分僵硬。

“我看看啊。”說著話,馬悠悠走到床邊拿起了自己的書包,又從書包裏找出一個Hello Kitty形狀的牛皮錢包。“啊,就剩下這一點了!”在打開錢包的那一刻,她驚呆了。

“還剩多少?”豌豆著急地問。

“不到一百五十塊錢,連買一張尖頭火車票都緊張,完了,我的夢想要破滅了。”馬悠悠看著牛皮錢包差點哭了起來。

文藝南路某條老舊的巷子裏,閆靜雲正攔住一名年輕女孩子給她看女兒的照片。就在這個時候,何小平恰好從巷子口經過,不經意間朝著巷子裏瞥了一眼,立刻望見了閆靜雲。

“哎,這又何必呢!”何小平歎息了一聲,很快明白了閆靜雲的心思。她哪裏是學校有事?分明就是故意躲著他,不想跟他同時出現在人們的視線裏。看來閆老師還是很在乎那些人傳的閑話啊。

可是這又何必呢,難道流言蜚語比找回親生女兒還重要?何小平想不明白。不過,作為一個男人,他也不能去和閆靜雲去較這個真。“算了,由著她去吧。”何小平喃喃自語,加快腳步,走向了別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