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好人不能被你們輪番欺負
“錢不夠的話，我們是不是就沒辦法去南方了？”過了很長時間，豌豆小聲問。隨後，她又說：“要不然還是你一個人去吧。”
馬悠悠沒說話，不知道在想著什麽。
“其實我根本就不想去南方，因為我不想見到我爸爸。”豌豆繼續說。事實上她非常想念父親王誠，恨不得立刻飛到他身邊。“我討厭他，是他拋棄了我，不要我了……”
她說這些違心的話，是想讓馬悠悠不要管她，盡可能地去實現自己的夢想。與此同時，她也是在找理由說服她自己——去南方未必是什麽好事，弄不好還會招來父親王誠的厭惡。
“哎，你該不會又要哭了吧？”馬悠悠看了她一眼。
“沒有，我好著呢。”豌豆說。
她雖然心情不好，但是確實沒有流眼淚。
馬悠悠剛來那會兒，隻要一想起傷心的事情，豌豆的眼淚就會止不住地往下流。經過這幾天和馬悠悠的朝夕相處，她已經不知不覺地從抑鬱的陰影中走了出來，再也不會像當初那樣動不動就抹眼淚了。
事實上，從小缺乏母愛的豌豆，除了性格方麵過於敏感，總體上絕對是個剛強、獨立的女孩子。隻不過在輕度抑鬱症的影響下，她性格中敏感的部分被無限放大，而剛強、獨立這部分迷失了而已。
“那你就聽我說。”馬悠悠的眼珠動了動，忽然壓低了聲音：“其實我們可以想辦法再賺些錢的。”
“想辦法賺錢，可是你，你，你連門也出不了啊。”
“不用出門，我有辦法讓人把錢給我們送來。”說到這裏馬悠悠狡黠地笑了笑，眼睛眨也不眨地望著豌豆。
“這怎麽可能呢，別人又不欠我們的，而且，他們肯聽我們的嗎？”豌豆搖了搖頭，很認真地說：“你還是聽我的吧，給你自己買張尖頭火車票，一個人去南方吧，等我，等我攢夠了錢，我去找你……”
“我才不想讓你找我呢，我要帶著你一起離開這裏！”馬悠悠打斷了她，歎息了一聲：“再說這些錢也不夠買一張去南方的火車票啊。”
“哎……”豌豆跟著歎息了一聲，低下頭想了想，又把臉仰了起來：“那好吧，你說怎麽辦，我聽你的。”
文藝南路上，豔陽如火，炙烤著大地。
路上的行人談不上多，也不能算少。
越往南走，何小平的心情越忐忑。馬上就到豐登小區附近了，要是真的讓徐彩芹撞見他在幫閆靜雲尋孩子，少不了又是一頓打罵。哎，她這個“丈母娘”可真是不好惹，能躲盡量躲吧。一想起昨天發生的那些事情，何小平臉上的傷疤，身上的淤青沒有一處不覺得疼的。
由於心裏有事，他不自覺地放慢了腳步。
然而，不管邁出的步子再小，在一個地方停留的時間多磨蹭多少分鍾，“豐登小區”四個鍍金大字還是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怎麽辦，走，還是走？他本能地停下腳步，蹙起了眉毛，出神地望著豐登小區暗紅色的外牆。
“就是這人，還有那個女的，兩人……”
身後又傳來了路人的閑話，聲音很輕，極力往低了壓。
雖然如此，何小平還是聽進了耳朵裏。他聽著這些人的嘀嘀咕咕，忽然有了主意。片刻後，他如釋重負，緩緩轉過身，開始往北走。
門市家屬院，午飯時間已過，院子裏的空氣好聞了許多。
在開著燈，拉著窗簾的臥室裏，馬悠悠兩隻手呈喇叭狀，放在自己嘴巴前，然後湊到豌豆耳邊小聲嘀咕了起來。
“我不同意，我們不能這麽做！”
不等馬悠悠說完，豌豆猛然把她推開了。
“為什麽，難道你不想和我一起去南方嗎？難道你不想吃一碗帶著魚香的米飯嗎？”馬悠悠很不理解，一雙圓眼睛在豌豆紅撲撲的小臉上，不住地打量著。
“我想啊，可是，我們不能這麽做，就是再缺錢也不能這麽做……”豌豆的眼裏滿是驚恐，臉蛋愈發地紅，呼吸也跟著急促了。
馬悠悠說：“那你說怎麽辦，這已經是我唯一能想到的辦法了。”
“應該還有別的辦法吧，你再想想，我相信你一定能想到更好的辦法的，而不是去……”豌豆的眼裏滿是哀求，她巴巴地望著馬悠悠，硬生生把後半截話咽了回去。其實她想說的是“而不是去騙何叔”。
“沒有了，就是這個辦法，你不配合就算了，大不了咱們誰也別去南方！”馬悠悠翻了白眼，看向了別處。她開始給豌豆施壓，希望她能在壓力麵前低頭，接受她想出來的辦法。
然而，豌豆卻像變了個人一樣，死強死強的。“不去就不去，反正不能再騙何叔了！”豌豆幾乎是喊著說了出來。
馬悠悠還是第一次見她這樣，被她徹底驚到了。
在盯著她看了一會兒後，馬悠悠抬手推了推她的肩膀，用撒嬌的語氣說：“為了我們共同的夢想，你就答應吧，好嗎？”
“不行。”豌豆的臉紅得像煮熟的大蝦一樣，不說話的時候呼哧呼哧喘著粗氣。“你自己騙了何叔就算了，現在你還想讓安倩倩去騙他，你，你們真的當他是傻子，好欺負嗎？！我告訴你，隻要有我在，你們誰也別想欺負他！”
“我們也沒欺負他啊，隻是想找他幫幫忙，借些錢，是吧？”
馬悠悠尷尬地笑了笑，伸出手，想再推推豌豆，好讓她盡快回心轉意。誰知道她的手剛碰到豌豆的肩膀，豌豆的身子猛然一甩，差點把她弄得摔倒在地上。
“豌豆，你過分了吧！”馬悠悠生氣地站了起來，指著豌豆說：“我讓安倩倩學著我的樣子去找何平，以陪你的名義問他要錢，難道隻是為了我自己嗎？我告訴你，我是為了我們兩個人，你知道嗎？！”
見豌豆生著悶氣，不接她的話，馬悠悠繼續說：“你要是喜歡那個何小平就跟他去玩吧，我回家了，我們誰也別去南方，就永遠留在這個破城市吧！”
拋出這個殺手鐧，馬悠悠以為豌豆就要妥協了，誰知道她猛然站了起來，連哭帶喊地說：“不去就不去，反正不能欺負何叔，他是個好人，好人不能被你們輪番欺負！”
“我就欺負他，就欺負他，你能把我怎麽樣？！”馬悠悠也跟著喊了起來。
豌豆吸了吸鼻子，用右手擦了擦眼淚，指著房門的方向怒吼著說：“你給我滾，我沒你這個朋友！”
“滾就滾，誰稀罕在你這個臭屋子呆呢！”馬悠悠說，抓起自己的書包，轉身就走。
“趕緊滾，我再也不想看到你了，這一輩子都不想看到你了……”
她雖然喊得更凶了，可是望著馬悠悠離去的背影，眼淚卻如洶湧的潮水一樣，越流越多。等到馬悠悠走出去，房門嘭的一聲關上時，她感到天旋地轉，渾身癱軟，跌坐在地上哇哇大哭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