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熟悉的路人
“你說你謝謝我?”何小平幾乎懷疑自己產生了幻聽。他回過頭,打量著閆靜雲,臉上的表情說不出的豐富。
其實但凡對女人有所了解的人都知道,女人是這天底下最善變,也最容易變的一類。她們有時候構築起銅牆鐵壁,把自己隱藏在堅固到無以複加的堡壘裏,有時候也可以站在堡壘最高處,縱身一躍,出現在你的麵前。閆靜雲同樣有自己的堡壘,也有自己的縱身一躍。
“嗯。”閆靜雲點點頭。一想起自己在派出所對何小平說的那些話,臉龐微微泛紅。她轉過臉看向了別處,幽幽的說:“我已經和林警官通過電話了,也知道了悠悠就在文藝路,我們兩個分個工,你繼續在這條路上,我到對麵去……”
話到這裏,閆靜雲的睫毛向上一翻,目光又落在了何小平臉上。“何師傅,你是個好人,我知道,以前對你……”
“好了,不用繼續給我發好人卡了!”何小平笑著擺了擺手,望著馬路對麵說:“還是我過去吧,你在這邊。”說完,也不管閆靜雲是否同意,直接邁開大步,走向了通往街道對麵的人行橫道。
此時此刻,何小平心情大好,他望著漫天的雨點,長長的出了一口氣。好人,對,我何小平就是個好人!他得意洋洋,仿佛中了五百萬一樣。父親在世的時候經常說金山銀山,都不如清白的人品。何小平從小聽他嘮叨,耳朵起繭子的同時,早就把這話當成了人生信條。
除此之外,他還對自己隨口拽出的“好人卡”這句洋詞兒,感到無比的喜悅和興奮。和閆靜雲這種有層次的人交往,要是沒有本事拽文,恐怕又要被人看不起了。何小平很肯定自己的進步,他覺得自己的層次又提高了不少。
“哎,何師傅……”閆靜雲把嘴邊的話咽了回去。她望著何小平左右搖晃的身子,下意識蹙起了眉毛。
“他怎麽一轉身的功夫就變成了一個“醉漢”?”閆靜雲暗想。
其實何小平是得意的有些忘我。
下雨果然影響了人們的出行。隨著時間的推移,文藝路兩邊的行人愈發的稀少。不過,何小平兩個尋人心切,隻要被他們看見的人,基本上沒有放過去的。
十點半左右,雨突然停了。
原先密實的跟鐵板一樣的雲層間有了縫隙,天光由暗轉亮。明晃晃的日頭像碎玻璃渣子一樣,從天上落了下來。
“哎,快看,這不是那兩個人嗎!”
“就是的,咋這麽不要臉……”
天一晴,路上的人陡然間多了,有些眼尖的人很快就注意到了隔著一條馬路忙活個不停的何小平和閆靜雲。
“尋個什麽娃啊,就是做給別人看呢。”
“誰知道背地裏有多高興呢,少了個拖油瓶嘛。”
“就是的,就是的,要我看……”
這些話很快落進了閆靜雲的耳朵裏。聽起來雖然自然十分的刺耳,她心裏也是千萬種的不痛快。然而她已經不在乎這些了。何小平對曹老頭還有那個老太婆說的那些話,她全部聽進了耳朵裏。她相信何小平是真心想幫她,完全不摻雜別的想法。她甚至還對何小平不在乎流言蜚語,隻做自己認為對的事情的那種精神感到崇敬。
“……各人有各人的心!”
“我偏偏還就做這種人了!”
一想起何小平說的那些豪言壯語,她不自覺的深吸了一口氣,原先被疲乏和閑話壓的有些彎曲的腰杆下意識挺了挺。
馬路對麵的何小平更是不在乎這些怪話,有幾個人議論的聲音有些大,還被他狠狠的瞪了一眼。雖然如此,何小平寬闊的額頭上,還是多了幾道皺紋。眼看著又到了吃中午飯的時間了,他心裏犯起了難。
文藝路上就這麽幾家店,萬一又遇到了徐彩芹該怎麽辦?實話實說,他現在最不願意見到,也最怕見到的人就是“丈母娘”徐彩芹。惹老人家生氣不說,主要是心裏有愧疚,自己別扭、難受。
“何師傅,何師傅!”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正當何小平抓耳撓腮,拿不定主意到底要不要把閆靜雲叫到別的地方吃飯時,耳邊忽然傳來了閆靜雲的呼喚。
“閆老師。”何小平趕忙回頭。
閆靜雲把拎在手裏的塑料袋稍稍往高提了提,笑著說:“我買了兩份肯德基套餐,咱們尋個涼快的地方吃午飯吧。”
“哎,怎麽好意思呢,我還說我請你呢。”何小平客氣了一句,指著不遠處的一棟寫字樓說:“南城大廈一樓有空調,還有坐的地方,咱們去那裏吧。”閆靜雲幫他解決了午飯難題,何小平自然十分高興。
他沒有推辭,是想著以後有機會再還人情。另外,他如果站在街道上和閆靜雲推來辭去的,難免拉拉扯扯,被一些人看在眼裏,自然而然的又要過分解讀,添了新的閑話。
“好,那就去那裏。”
閆靜雲點點頭,大大方方的跟在何小平身後,朝著南城大廈走去。
事實上,除了南城大廈,她們還有別的選擇,比如閆靜雲的家裏、何小平的家裏,又或者唐韻布料店。然而,她們兩人出於某種說不出口的默契,同時忽略了這些更加敏感的地方。
南城大廈是個徐彩芹根本不可能來的地方,何小平心裏異常踏實。吹著空調,喝了大半杯可樂,隨後拆開一盒漢堡吃了起來。
閆靜雲雖然還是沒有什麽食欲,卻在努力的吃著東西。
她之所以這麽做,隻是在盡可能的避免引起何小平的關心,又或者惹來別的什麽意料之外的事情。
差不多快要把手裏的麵包吃掉一多半的時候,空曠的大廳裏突然發出了“叮”的一聲。閆靜雲心中一驚,下意識望向了有可能發出這種聲響的電梯間。然而,就在這一瞬間,她看到了一雙熟悉的眼睛。
這雙眼睛最先充滿了驚詫,繼而變的有些複雜,再往後是憤怒、鄙夷和冷漠……這雙眼睛並沒有在閆靜雲臉上過多停留,很快就轉向了大廈出口方向。可是閆靜雲卻被這雙眼睛深深的刺痛了。
夏東江,馬明勳的生意夥伴,也是他生前最好的朋友。以前經常到家裏來,和閆靜雲自然相當的熟識。知道馬悠悠丟了後,他也非常的著急,托了許多人幫忙……現在卻成了路人、陌生人。
閆靜雲想衝過去解釋,又覺得再多的解釋也無濟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