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悄聲些
“哎呦，太陽從西邊出來了，你陳有光還有求人的時候！”何小平停下腳步，一臉的揶揄。
陳有光的臉突然就紅了，含糊不清的說：“拍張照片。”
“啥？”何小平故意提高聲音問。
“這事我給你說過，就是把我倆都拍進去，你不是說你會弄嘛。”陳有光放下碗筷，撓了撓頭：“事情辦成了，我請你吃飯，好飯！”
“不就是給你跟……”
“悄聲些，悄聲些！”陳有光急的直擺手，眼裏滿是哀求：“誰知哪個耳朵聽見了，就給她說咧。”
“慫樣子，怕啥！”何小平翻了個白眼，側臉望著陳有光說：“我要是你早就把她拿下了，還用得著這麽折騰。”
“你是你，我是我，我就是沒出息。”陳有光笑了笑，露出了兩片大板牙。“小平哥，那咱這事情就說定了，你中午抽空回來一趟，就當是成全兄弟了。”
“看情況吧。”何小平搖了搖頭，走了出去。
“我就當你同意了。”陳有光望著他的背影，嘿嘿的笑了起來。
陳有光看上的是鬆花成衣店的老板娘王妙紅。王妙紅屬於文藝路上的老姑娘，這麽些年了還是單身一人。她開的鬆花成衣店就在唐韻布料店隔壁，兩家店門挨著，鋪麵隻隔著一堵牆，近的不能再近了。
人常說近水樓台先得月，可是這個陳有光偏偏沒有利用地緣優勢的本事。從兩人怯生生的相互介紹到現在，已經五年了，五年下來除了一身的相思病，陳有光連一丁點值得炫耀的“戰果”也拿不出來。
“哎……”一想起陳有光的無能表現，何小平又是一聲歎息。
出了旅遊局家屬院，他從懷裏摸出了私自扣留下的馬悠悠的照片看了看，走向了公交站。在和閆靜雲匯合之前，他打算先去一趟書院門，找個毛筆字好的人，好好的寫一個尋人的牌子。
距離文藝南路公交站不遠的一堵磚牆背後，豌豆長出了一口氣。吃完早餐跟何小平分開後，她並沒有回到家裏，而是在街上忙活了起來。馬悠悠還餓著肚子呢，她要幫她買到想吃的東西。另外，她還得悄悄的買些零食和蔬菜，這樣她們兩個人一整天就不用出門了。
“豌豆，你好了？”身後突然有人問了一句。
豌豆嚇的差點跳起來。她提心吊膽的轉頭看了看，原來是一個院子的何奶奶。“好了，何奶奶，你起來的早。”豌豆說，極力掩飾著自己的慌亂。至於何奶奶問的“好了”，肯定問的是她的抑鬱症。
“早啥呢，我都出來了四趟了。”
何奶奶打量了豌豆一眼，用她那又幹又脆又響的大嗓門問：“你咋能買這麽多吃的呢，天氣大的很，吃不完就糟蹋了！”
“不糟蹋，吃不了的，我都放在冰箱裏。”豌豆說，作勢就要走。
“別哄人了，一連兩三天，我天天見你買這麽多東西，你家的冰箱再大，早都塞不下了吧。”何奶奶瞪了她一眼，向前走了兩步，抓住豌豆的手腕，語重心長的說：“你聽奶的話，別糟蹋東西了，你爸不在了，你要學著過日子呢……”
豌豆本來做賊心虛，生怕何奶奶從她手裏拎著的東西裏發現馬悠悠藏在她家的事情，卻突然聽到何奶奶說他爸不在了，頓時犯了脾氣。
她把手腕一甩，激動的說：“我家的事情要你管，我爸怎麽就不在了，我爸好好的在深圳當大經理呢！”
說完，拎著手裏的東西，跑遠了。
“不是說當了逃犯了嘛，怎麽流竄到深圳去了……”
何奶奶暗自嘀咕，片刻後，衝著豌豆喊：“不管咋樣，都得聽奶的話，千萬不敢浪費，浪費是犯罪！”
“沒聽見，沒聽見！”豌豆喊，很快就沒影了。
閆靜雲又來到了老火車站。
她昨天在這裏轉了那麽長時間，還覺得有好些人沒問到。畢竟這裏是全西安最大的火車站，也是出了名的人流量大的地方。
“妹子，住宿不？”出租車剛開走，一名婦女就湊了上來。婦女頭上包著藍色的頭巾，手裏拿著一塊紅底白字的牌子，牌子上寫著大大“住宿”兩個字。一看就是經常在這一帶招徠生意的。
“不住，不住！”閆靜雲很煩這些蒼蠅一樣的人。她擺了擺手，望著橫在站前廣場上空的灰磚城牆，深吸了一口氣。
太陽剛剛升起來，城牆頂上隻有很小一片泛著金光。
其餘大部分牆體完全浸泡在“十三朝古都”每個平靜的早晨，獨有的厚重清光裏。因此，閆靜雲眼前的灰磚城牆，看起來仿佛經曆了一整夜雨水的洗禮，顏色深的不斷往下沉。
閆靜雲走向極力向上拱起的城牆洞，也走進了這片厚重清光裏。與此同時，她從挎在左肩的布包裏取出了寫有“尋找馬悠悠”的瓦楞紙片，以及女兒的照片。
天氣還沒變熱，人心也沒變煩躁，她想趁著這個時候多問幾個人。
“臨潼走不走？就差你一個咧！”
迎麵忽然走過一名男子嘴裏叼著一根煙，看起來急匆匆的。
閆靜雲搖了搖頭，男子轉身就走，繼續尋找下一個目標。
“哎，師傅，你等一下！”
閆靜雲心念一動，叫住了男子。
“咋，又想去臨潼了？”男子喜出望外，同時有些不敢相信。
他一眼就看出來閆靜雲是來火車站尋人的，剛才之所以隨口問了那麽一句隻是出於職業習慣，外加碰碰運氣而已。
看著男子走了回來，閆靜雲馬上把照片遞了過去。
“師傅，你常年在這裏做生意，見的人多，你幫我認一認，看看最近有沒有見過這個女孩子？她是我女兒，今年……”
“沒見過，沒見過！”
男子剛剛露出的笑臉，立刻消失了。他都懶得在照片上掃了一眼，直接打斷了閆靜雲。就像閆靜雲說的那樣，他常年在火車站附近做生意，像這樣尋兒尋女的人，見的沒有一千也上百了。要是每個人遞過來的照片他都詳細的認一認，自己的運輸生意就不用再做了。
“浪費時間！”男子從牙縫了擠出幾個字，把叼在嘴角的煙頭往地上一吐，用腳接連踢了兩三下，沒好氣的說：“聽我一句勸，不用尋了，就當你娃不在了。”
“你說啥？有本事你再說一遍！”閆靜雲頓時怒了。她用那雙布滿血絲的大眼睛瞪著男子，胸脯不停的起伏。“你不幫我認人就罷了，還說這樣的話，你到底有沒有素質，有沒有同情心？！”
“我說的都是實話，你愛聽不聽，這些年了，我就沒見一個把孩子尋回來的。”男子說，眼神有些躲閃。看到自己無意間惹怒了閆靜雲，男子的脾氣頓時消了一多半，語氣也沒有剛才那麽硬氣了。
“我就能尋回來，我就能！”閆靜雲壓抑著自己的怒火，連說了兩聲，目光轉向了別處。“你走吧，下回說話注意點，不會說話就別亂說。”找孩子要緊，她不打算和男子再糾纏下去了。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何小平衝了過來，他一把揪住男子的領口，抬手就是一拳。“狗日的，誰你都敢欺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