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苦西風吹散(一)

冬月,原遺山又出了新的緋聞。

這次的女主人公不是駱綺雯,而是月光。

狗仔原本隻是跟著原遺山,想扒出駱綺雯更多秘密,誰料竟有了意外之喜。

原遺山最常見的異性,並不是駱綺雯,而是一個女大學生。

說是女大學生,也不夠準確。狗仔扒人能力一流,跟拍了幾天之後,月光的網紅騎手身份很快也浮出水麵。

這麽漂亮的人物,難怪原大公子要偷吃,連狗仔自己拍著拍著都快心動了。

新聞曝出後很快引起軒然大波,雖然熱搜掛了不到一天就立刻消失,和之前的操作如出一轍,但人們還是從網絡裏搜尋出蛛絲馬跡來。

名門公子集團總裁和大學生馴馬師,而且這個網紅馴馬師剛成年不久?

地位懸殊,身份複雜,充滿禁忌,集齊所有狗血CP元素,一時間被網友們津津樂道。

月光在馬上的微博下方一夜之間湧現大批評論,有的是詢問真假,有的是謾罵,有的是支持她嫁入豪門,還有堅信她與原遺山是真愛,開了個CP超話叫“遺山の月”,希望她能空降和大家聊聊天……

月光的微博賬號並不在自己手中打理,平常都是薇薇安PO照片編輯文案上去。

因為緋聞,評論陡增數倍,薇薇安一打開APP手機幾乎死機,立刻關掉了消息提醒,等仔細看了評論內容,才皺起眉來,頗是憂心忡忡。

小丫頭在學校……會不會受影響啊?

月光當然還是受到了一些影響。

上課時有人在背後議論,去食堂也聽到別人指指點點,她一貫不喜歡城市裏的人群。像是回到軍訓那日被潑上去表演節目,接受一雙雙眼睛的注目。

如果這是賽場,她很樂意。

可校園畢竟不是賽場。

她覺得很不舒服。

她越發沉默寡言起來,上完課就回去山光道練習,盡量減少在學校的時間,後來薇薇安告訴她,新聞都撤了,如果有人敢議論你,我這邊會為你起訴對方,所以你不要怕。

“你問心無愧,幹嘛要怕別人嚼舌根?”

月光很乖地答應下來,收線後,在馬房裏繼續喂奧敦圖婭吃蘿卜。

四下無人,一人一馬相處溫馨。

“奧敦圖婭。”她用很輕很輕的聲音說,“其實我不敢真的去問自己的心。”

馬兒揚了揚鼻子,蹭著她手心。

她笑起來:“你也知道我的秘密,對不對?”

頓了頓,她麵上的笑已慢慢散去。

“我好像喜歡他,怎麽辦?”

-

十一月中,原晉中借著長子生日的由頭,在老宅宴請眾人。

“你去吧?”薇薇安踩著高跟鞋,走在五顏六色的衣服海洋裏,回頭問她,“到時候和我一起入場。”

彼時兩人正在逛商場,月光坐在供人休息的沙發上,聞言抬起頭,薇薇安正往自己身上比劃裙子。

她遲疑地想,他的生日宴,她以什麽身份去?

“嗯。”話音落下,又咬住唇。

她從未有過任性。就這一次,她想。

原遺山生日那天,月光隨薇薇安一同到了西中島老宅。

天色剛擦黑,西中島卻煌煌如晝。

原宅大門前停著一水兒豪車,月光下車後,亦隻淡淡掃過一眼,跟著薇薇安走進原家老宅的大門。

入目是簡潔的歐式建築,幾棟別墅錯落點綴於四周,花木掩映下的石徑溝通著幾處,最終匯聚於正中那幢氣質古樸造型簡約的主宅別墅。

沿著大路向前,兩側的鳳凰木彷如優雅的騎士,簇擁向燈火通明的一層宴客廳。

月光有些茫然地朝前邁步,餘光掠過周遭,隻覺四下裏金碧輝煌,人影憧憧,不像是真的。

“喝香檳嗎?”

月光轉頭,薇薇安正拿著兩杯香檳,一杯朝她舉著。

抿抿唇,她接過來:“好。”

布菲台上糕點林列,月光有些拘謹地立在一側,將酒杯貼在唇邊,沾了沾。

薇薇安是個貼心人,先前怕她不自在,一直陪著。

沒多久原晉中攜太太歐陽思文自樓上下來,薇薇安隻安排月光到一處沙發坐下,就自覺進入工作模式,上前幫忙打點。

月光微微坐在偌大宴會場一隅,要微微揚起下頜,才能隔著衣香鬢影,看清被眾星拱月般圍住的那兩人。

那就是原遺山的父母了吧。

她攥著一支高腳杯,不覺霧氣自杯壁流下來,冰涼了指尖。

-

原遺山枯坐在昏暗的更衣室裏,心情算不得好。

任誰到了二十好幾,還要被老爺子這般擺布著,過家家似的弄個生日宴,都不見得會高興。

母親宴曉山去後,他幾乎沒怎麽過過生日。

可原晉中的心思他也是知道的,好友張錦棠家中一個幺妹叫張明如,剛留學回來,之前原晉中就總和他提起這個張明如,很是滿意的樣子,估計這次又是借著這個場合要給兩人牽線。

原遺山深感頭疼。

手機在口袋裏嗡嗡作響,拿出來看,是駱綺雯的簡訊。

他皺了下眉,按滅屏幕。

“原先生,該下去了。”

門外有人催促,他推門出來,周凱文立在樓梯口,揚了揚手腕,示意時間緊迫。

原遺山略微頷首,舉步過去,問道:“張家都有誰來?”

周凱文語氣裏有一絲幾不可察的幸災樂禍:“張錦棠和張明如都來了。我剛看見了,張家小姐人很漂亮……”

原遺山看他一眼,周凱文頓覺殺氣,若無其事地收聲。

樓下,月光立在布菲台邊,挑著小蛋糕走了神,薇薇安走開後,有幾位男士先後過來搭訕,問她是哪家的小姐,她都如實說,自己是費爾頓俱樂部的騎師。

對方無一不露出詫異來,跟著似乎想到什麽,忙不迭告辭離開了。

她以為騎師在這裏是上不得台麵的,卻不知那些人早就耳聞原遺山養了個女騎師的事,一把人對上號,就自動默認她是原遺山的所有物,哪還敢再起什麽不該有的心思。

月光隻感到茫然,不明白這些人過來幹什麽,也不明白他們逃也似地走了是為什麽。

失神間,人群裏忽地響起錯錯落落的吸氣聲,緊接著,四下便靜了。

燈光微微暗下去,有人正自二樓沿著旋轉樓梯走下來。

原遺山身型高挑,儀態挺拔,如芝蘭玉樹,在場諸人因他噤聲,他卻單手插在褲袋裏,一副閑庭信步之態。

有人怯怯議論起今夜這位壽星公的家事,說他本不願意做這個生日,但不好違逆父親,才勉強露臉。

也有人說今日這場生日宴,其實是打著幌子給兒女相親,不過為了成全原家和張家的聯姻罷了。

隨著壽星公現身,人們朝他的方向湧去。

侍者推來半人高的華麗蛋糕,停在原遺山跟前。

許是因為原家本是港城起家,一側的樂隊先是奏起爛俗的祝壽歌,等“年年都有今日,歲歲都有今朝”的曲子到了尾聲,燈火通明的宴會廳整個暗了下去,唯有燭光搖曳。

月光透過眾人肩背的縫隙,看到微光映照那人的臉龐,仍是一如既往溫淡,隻是眉宇間有一絲幾不可見的無奈。

伴隨著無奈,他勉強吹熄勉強的蠟燭,相當善良地配合表演完這場幼稚至極的戲碼。

掌聲轟鳴,有幾人高喊原遺山二十五歲了,引得人們發笑,打趣這些年輕人愛鬧。

月光隻看到原遺山被三兩個衣著考究、氣質不凡的青年團團圍住,不知說了什麽,原遺山臉上露出笑意,抬手拍了拍其中一人的肩膀。

她平靜地想,原來他也會對人露出這樣的笑。

燈光再度亮起,樂隊不知何時奏起藍調的生日快樂歌。

原遺山作為今夜的主人公,立在香檳塔前舉杯說了幾句場麵話,接著嫻熟地開了香檳,“砰”一聲將氣氛推至頂點後,酒水傾倒在香檳塔上,朝大家宣布派對開始。